“下去吧。”
等人離開後,徐香寧坐在榻上沉默不語。
“娘娘,你不應該就這樣輕輕放過她們,她們知情不報,應該要好好敲打一番,好歹要杖打她們幾棍,讓她們認清誰是她們的主子。”張嬤嬤略顯忿憤地說。
“算啦,太子他……太子在宮中應該比我們有勢力,他要是想殺幾個奴才,怕是有的是辦法,我們不及太子,他的恐嚇能成真,她們嚇到不敢說也是情有可原。”
徐香寧覺得她們是沒辦法跟太子抗衡的,太子當瞭這麼多年太子,等於是半個皇帝瞭,他想殺幾個奴才還是殺得瞭的,哪怕是她宮裡的奴才,尤其是太子這個人做事不按常理,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想他。
再過兩日,徐香寧才聽說太子這陣子跟皇上鬧矛盾似乎是因為索額圖,皇上要處罰索額圖,但太子跟索額圖關系親密,索額圖是太子生母孝誠仁皇後的叔父,一向跟太子走得近,是太子的黨羽,聽聞是太子提前知道皇上要處罰懲處索額圖,太子隨即發瘋,目的就是不讓皇上動索額圖,保住他的叔父。
朝堂上的事情,徐香寧沒法探聽更多,隻知道這些。
除開太子這些日子對她們母女幾人的特別關照,徐香寧在後宮的日子過得還是平和。
榮妃的病一直沒好,期間她又過去探望一次,榮妃先前以在病中容貌嚇人,沒有接見她,這次終於接見瞭,閑聊幾句後就結束瞭,徐香寧覺得榮妃的病應該不算嚴重,至少榮妃沒怎麼瘦下去。
八月底,聽說榮妃的女兒長樂公主要從蒙古回京探親,榮妃的病忽然就好瞭。
九月二日,是佟貴妃行冊封之禮的日子,冊封之日,天剛亮,內鑾儀在翊坤宮內外設儀仗。
她們這些嬪妃同樣也要早起,一大早到太和殿那邊,看著穿著禮服的佟貴妃受封,從宣讀冊文寶文開始,等宣讀結束後,佟貴妃在女官指引下先對皇上三叩九拜,又對太後等人三叩九拜,隨即她們這些人對佟貴妃三叩九拜,到瞭太和殿殿外,群臣對佟貴妃三叩九拜。
一系列繁瑣的流程結束後,時間已經來到晌午,徐香寧站瞭幾個時辰,腿腳酸軟地回到長春宮,開始補覺,今日起得太早,她困死瞭。
……
另一邊,春喜原本想回長春宮,不過見到烏答應主仆兩往禦花園那邊走去,她便帶著玉晴跟上去。
烏答應其實就是想來禦花園逛一逛,皇上這段時間鮮少召人侍寢,她自然也有二十幾天沒被翻牌子,今日見到皇上,皇上都沒看她一眼,她心情鬱悶,想著走一走。
後面有腳步聲時,她才回過頭,見是春小主,不對,已經是春常在瞭,她再不甘願也得向她行禮。
“見過春常在,春常在吉祥。”
春喜見到烏答應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她行禮,想起幾個月前,烏答應趾高氣揚的樣子跟今日不得不朝她行禮的樣子,一對比,她嘴角才微微上揚,她掃一圈四周,這會兒禦花園內沒什麼人。
“烏答應,真是好久不見,上次見到你是什麼時候來著?”
“妹妹也不大記得瞭。”
春喜長哦一聲,示意玉晴去把風,她向前走一步,“不得記得瞭?可是怎麼辦,姐姐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我不小心撞瞭妹妹,妹妹可還記得,妹妹當時還想讓我跪下跟你賠禮道歉呢,怎麼會不記得,也沒多久以前的事,妹妹這麼年輕,不至於把幾個月前的事給忘瞭吧。”
烏答應見到春常在言語嘲諷,心想她的確是升為常在瞭,可若論恩寵,還是她比較得寵,不過春常在此時的眼神很不友善,她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春常在,“春常在,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我沒想幹什麼啊,剛剛你行禮行得很敷衍,我不是很滿意,你再行一次禮吧。”
“你……”
“你什麼你,你這是什麼說話的態度,我是常在,你隻是答應,我位份比你高,你不能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烏答應忍著怒氣,還是朝春常在行禮,屈膝屈得低一些,“春常在,這樣可以瞭吧?”
“好像還不行,要不你跪上半個時辰吧。”
“你……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跪上半個時辰,我又沒做錯什麼事。”烏答應瞪大眼睛,聲音也拔高。
春喜捂住她的嘴,“烏答應,你喊什麼喊,你先前讓我跪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多話,如今我是常在,讓你跪,你理應立即跪下去,這話難道不是你說的嘛,怎麼還不記得瞭。”
“你當時也沒跪,你怎麼能讓我跪,春常在,這裡是禦花園,人來人往的,你難道要讓別人看到你一個常在欺負一個答應嗎?”
烏答應知道春常在是在報仇,不過當時她也沒對她做什麼,春常在當時沒跪半個時辰,她為什麼要跪,同為後宮小主,她僅僅是常在而已,她話語剛落,春常在一個巴掌甩上來,她吃疼,怨恨地看著春常在,“春常在,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這一巴掌的滋味,我可是一直都記得,烏答應,疼不疼?怎麼,你是想還手嗎?”
“我是受寵的答應,你敢這樣對我,你就不怕我告訴皇上,讓皇上治你的罪嗎?”
春喜嘲諷一笑,皇上這樣薄情的人,是不會為烏答應出頭的,受寵?
誰沒受寵過,當初她比烏答應得寵多瞭,不過她們這些女人於皇上而言都是玩物,高興時哄一哄,不高興時把她們遺忘在角落,能真正讓皇上放在心上的女子沒幾個,絕對沒有面前這個烏答應。
她很快扇瞭第二巴掌。
“春常在……”
“叫什麼叫,別忘瞭你隻是答應,在這後宮,你得寵又怎麼樣,還不隻是一個答應而已,烏答應,我勸你老老實實跪上半個時辰,我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敢!”
春喜抬起烏答應的下巴,目光凌厲懾人,“烏答應,你看我敢不敢!”
烏答應心高氣傲,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她撇開春喜的手,想要離開,偏偏春喜不讓她走。
“你再這樣,我喊人瞭。”
“你喊啊,我倒要看看誰來救你,誰來幫你。”
春喜壓著烏答應打,想起從前的屈辱,她把氣撒在烏答應身上,一個答應都敢折辱她。
烏答應自然反抗,啊啊啊直直尖叫。
兩人拳打腳踢起來,玉晴跟夢璃也加入進來,之後春喜用手帕塞住烏答應的嘴,不讓她喊,烏答應鬧騰得厲害,後見到一個石頭,她拿起石頭砸向烏答應的腦袋,烏答應暈倒瞭,一下子見血。
“小主……”
玉晴也嚇一跳,趕緊去探烏答應的呼吸,還有呼吸。
夢璃被春常在盯住,她嚇得往後退,生怕春常在也往她腦袋來這麼一下,殺瞭她。
春喜也在猶豫,人都已經這樣瞭,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瞭烏答應,不過好在還有點理智,看向烏答應的婢女,“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夢璃搖頭,身子都顫抖瞭。
“她還沒死。”
夢璃這才松一口氣,“春常在,你別打我,也別打我們傢小主,萬一鬧出人命怎麼辦,我傢小主罪不至死,我代我傢小主替你道歉。”
春喜冷冷一笑,“你倒是忠心的,她沒死真是一件壞事,早知道我砸得更用力一點,既然她沒死,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夢璃搖頭。
“你說她不小心摔倒瞭,摔到頭,讓人過來抬她回去吧,等我們走出禦花園,你再喊人,等你傢小主醒來,你記得跟她說讓她不要聲張此事,不然吃不瞭兜著走的人會是她自己。”
春喜起身,拍拍手,把她的手帕撿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沒管暈倒在地的烏答應,直接帶著玉晴離開。
“小主,這樣真的沒事嗎?萬一烏答應真的出事瞭怎麼辦?”
“出事就出事瞭,反正不關我們的事,又沒人看見,鎮定一點,別慌張。”
春喜覺得頂多流點血,還有呼吸說明沒死,回去讓太醫包紮傷口就好,這是烏答應咎由自取。
玉晴見自傢小主那麼鎮定,她也想著鎮定下去,不過沒做到,畢竟人是真的出血真的昏倒瞭,萬一烏答應醒來指控她們毆打她怎麼辦,烏答應哪能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們。
夢璃真的聽春常在的話,等她們走出禦花園,不見人影她才開始喊人,跑去叫人,費瞭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抬回永壽宮,匆匆忙忙去叫來太醫給烏答應查看傷勢。
春常在是真的發狠,夢璃都嚇一跳,拳打腳踢就算瞭,竟然還用石頭砸,她看著都覺得嚇人,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春常在會是這樣的人。
好在烏答應傷勢沒有很嚴重,太醫給烏答應包紮瞭傷口,纏上紗佈,說是要等答應醒來才知道傷得嚴不嚴重,好在過瞭兩個時辰,答應醒瞭,人沒事,不過嚷嚷著要告訴皇上。
“小主,你先冷靜冷靜。”夢璃勸自傢小主,主要是她被春常在嚇住瞭,當時她真的覺得春常在要殺瞭答應,“我們還是別把事情鬧大瞭,春常在她畢竟是常在啊,她還有徐妃幫著,我們什麼都沒有。”
“我們有皇上,我們去告訴皇上,夢璃,你怎麼那麼膽小怕事,我不信春常在把我打成這樣,皇上還站在春常在那邊,我都被打成這樣瞭,我毀容瞭,我不會放過春常在的。”
一想到腦門上會留疤,留疤就代表毀容,烏答應就氣得從床上坐起來,恨不得立即跑到皇上面前告春常在的狀,春常在太惡毒瞭,竟然拿石頭砸她,萬一把她砸死瞭怎麼辦,她不能吃瞭這個虧,她一定要告訴皇上,求皇上替她做主。
“小主,你再冷靜想想,春常在她……她真的可怕,萬一告訴皇上,皇上不幫我們怎麼辦,春常在跟徐妃那麼交好,徐妃肯定幫春常在,小主,徐妃是皇上寵愛的人啊。”
“我也是皇上寵愛的人。”
“不一樣,小主,皇上對徐妃不一樣,徐妃還有一個阿哥。”
夢璃隻想勸住自傢小主,別把事情鬧大,就讓這件事過去,若不是小主幾個月前折辱春常在也不會發生今日之事。
第97章
“小主,你再想想,我們在宮中勢單力薄,沒人會幫我們,春常在她畢竟入宮多年。”夢璃苦口婆心道,她被分到烏答應這邊,跟烏答應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是希望烏答應能得寵,也希望烏答應在宮裡能待得長久,安穩度日,萬一出什麼事,她這個貼身宮女是要陪著一起死,殉葬的。
“難道我隻能就這樣算瞭?夢璃,我毀容瞭,皇上他為什麼不幫我?是春常在拿石頭砸我,她這是要殺瞭我,她一個常在而已,都敢殺人瞭,我們同為小主,她有什麼資格打我,難道這皇宮裡就沒有天理沒有王法沒有規矩瞭,我受這麼重的傷隻能自己忍下嗎?”
烏答應歇斯底裡,不過她額頭上的傷剛包紮,先前流瞭血,情緒一激動隻覺得兩眼發黑,她捂著腦袋。
“小主,你怎麼瞭?奴婢讓小才子去請太醫,小主,你剛醒,還是不要太激動。”
烏答應緩過來後,坐在床上,一想到春常在那麼對她,她仍然氣不過,不過夢璃的話不無道理,她進宮一年,宮裡沒有好姐妹,除瞭恩寵,她別無其他,她若是告訴皇上,皇上真的會幫她嗎?春常在進宮多年,有徐妃幫她說話,她呢,她的確勢單力薄,根基不深,沒人會幫她說話。
若是春常在反咬她一口,說是她先打她,她又該如何應對。
“小主,你別嚇奴婢。”
沉默許久的烏答應這才把目光落在夢璃身上,“夢璃,你說得對,這件事就算瞭。”
“小主想清楚就好。”夢璃松一口氣。
烏答應隻覺得悲涼,她以為進宮是當小主的,沒成想如今被人打瞭,她都不能聲張,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小才子把太醫又請過來,不過太醫來得慢,隔瞭快一個時辰才到,她讓太醫給她開最好的藥膏,一定不能讓她臉上留疤,太醫點頭應是,她才舒緩許多,重新躺回到床上。
烏答應恨極瞭春常在,連帶著徐妃也恨上瞭,不過她一個答應,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暫且忍耐。
過瞭兩日,她被翻牌子瞭,隻是她額頭上的傷口還沒完全痊愈,烏答應忘記讓人去敬事房把她的綠頭牌撤下來,應該說她沒想把她的綠頭牌撤下來,她傷的是腦袋,又不是不能侍寢,貼著紗佈,皇上也看不到她的傷口。
她坐上轎輦前去乾清宮,永壽宮住的人不多,先前是已逝的貴妃娘娘鈕祜祿氏住在這邊,因為久病纏身需要靜養,住在這邊的小主並不多,除瞭一個已經住在永壽宮多年的庶妃戴佳氏,戴佳氏是七阿哥的生母,還有庶妃袁氏與吳答應,比她早入宮三年,她們已經沒有恩寵瞭,她坐上轎輦時,同住一院的袁氏與吳答應恰好看到,她們欣羨的眼神讓她不由有些得意。
皇上其實是喜歡她的,同一年進宮的人,隻有她是最受寵的,甚至整個後宮目前都是她承寵比較多,一想到這,烏答應開心不少,到乾清宮沐浴,後躺在床上等皇上,她激動地掖著錦被,等待的同時,她又摸瞭摸額頭的紗佈,心想皇上會不會發現她的傷,她該如何說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聽到腳步聲時,烏答應抬眸,趕忙起身向皇上行禮,她見到皇上繞到屏風後面,她才重新躺回到床上,等皇上上床時已是一刻鐘後的事情,皇上沒問她的傷,隻是很快剝掉她的衣服,很快進入正題,然後很快結束。
她見皇上沉著臉,似心情不好,她猶豫要不要說話。
“皇上,我前幾日在禦花園跟春常在發生一點小爭執,春常在她……弄傷我,你看我的額頭,傷還沒好。”
“這種小事不必跟朕說,後宮事宜找榮妃她們。”
烏答應還想說她的傷勢跟春常在的壞話時,被皇上打斷,直接定義為小事,她想好的措詞都沒有派上用場,見皇上已經閉眼,沒有耐心聽她說話,她心裡滿滿的是失落,皇上根本不關心她受傷與否,她額頭上貼纏那麼明顯的紗佈,皇上問都沒問,她仿佛被冷水澆遍全身,這一刻,她才明白夢璃說的話,她總以為皇上是喜歡她才頻繁召她侍寢,她在後宮獨得的恩寵是說明皇上在意她喜愛她,她以為皇上會替她出頭,可今晚皇上不耐煩的語氣,連她傷瞭問都不問,視而不見,她才知道皇上或許真的是召她侍寢,他並不在意她,隻需要侍寢就夠瞭,那日她見到皇上跟徐妃娘娘有說有笑,那日皇上眼裡的柔意才是真的。
她妄想比過徐妃,徐妃的恩寵雖然目前居在她後面,但不代表她在皇上心裡的位置能比得過徐妃。
她躺在床上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天真,在皇上身上傾註瞭不該有的想法,都說帝王無情,她還以為自己是特殊的。
一室靜謐,烏答應連哭都不敢哭,怕吵到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