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邊沒事吧?”
“沒事,皇上開始批折子瞭。”
梁九功剛說完,禦前宮女文露就走出來,吩咐要往書房那邊添點炭火,炭火快燒沒瞭。
梁九功示意小太監趕緊去。
“文露姑娘,有你在皇上身邊,老奴就很放心。”
“公公,你這是折煞奴婢瞭,有你在,奴婢才安心。”
梁九功笑瞭笑,“別這麼說,奴才也隻是簡單做事的,比不上姑娘,皇上這陣子很依賴姑娘啊。”
文露雖是之前若字輩的大宮女們被弄下去後才被提拔上來的,不過她也在乾清宮幹瞭這麼多年,梁公公笑得很曖昧,她一下子就明白梁公公的意思,皇上會寵幸宮女,有些宮女長得漂亮,皇上會寵幸,但不是寵幸就意味著可以當主子,有時候真的隻是簡單的寵幸。
她自認自己長得一般,不好看也不難看,她也沒想過要當主子,被皇上寵幸,曾經有這樣奢望過,不過後來見到若蘭的結局,她便不這樣想瞭。
若蘭先前就是偶然得到皇上的寵幸,本以為皇上會把她升為主子,可是皇上沒有,她還是宮女,若蘭不甘心,又想著懷上皇嗣之後,皇上就會升她為主子,於是就想著給皇上下春.藥,隻是有時候某些藥放在一起,沒有特別標註就會弄混,本想著給皇上下點春.藥,她再獻身一次能懷上孩子,結果下錯瞭藥,讓皇上肚子痛,拉到人虛脫。
皇上以為有人要害他,當時可是弄出很大動靜,要求徹查,當時乾清宮可是被嚴刑拷打死過好幾個奴才,若蘭怕有更多人受她牽連,於是主動站出來跟皇上坦白真相。
皇上一點都不心慈手軟,還是處死瞭若蘭。
她反正從若蘭身上學到瞭一點,做人還是老實本分一些為好,她不奢盼當主子瞭,老老實實當禦前宮女,才有可能善終。
“梁公公,這話可不能亂說,奴婢就是當奴才的命,隻想著好好伺候皇上,做好分內之事,皇上最依賴的人是梁公公才是,沒有梁公公,整個乾清宮可能都陷入混亂瞭,我們這些人算得瞭什麼,公公有事盡管吩咐奴婢。”
“都是皇上面前當差的,我們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應該互相扶持才是。”
“是,梁公公這話說得對,我們的確應該相互扶持,皇上跟前離不得人,奴婢要先進去瞭。”
“去吧去吧。”
梁九功也看瞭看文露離開的背影,心想這姑娘倒是有幾分自己的想法。
到瞭傍晚,皇上準備用晚膳時,梁九功親自給皇上用帕子擦幹手上的水珠。
“你的手在抖什麼?”
梁九功也看瞭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還真的有點小顫抖,他自己都沒察覺,“許是奴才被這冬日嚴寒冷到瞭,還請皇上恕罪。”
康熙擺擺手,沒再說什麼。
梁九功就讓其他人伺候皇上用膳。
敬事房的奴才端著銀盤過來,讓皇上翻牌子,皇上翻瞭王答應的牌子。
他白天當值瞭,晚上便回去歇著,自從洪寶全給他送瞭旱煙跟煙桿後,他每日都要抽上一桿,抽完後再去沐浴,洗去煙味,他發現他的手還是有點微微顫抖,他控制不住。
他覺得奇怪,以前可沒有這樣的事,以前他的手可穩瞭,在禦前當差可輕忽不得,手要穩,不然給皇上倒杯茶都灑皇上一身怎麼行,他以為是這冬日冷凍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
他也就先隨它去。
小全子見到他回來,在他眼神示意下給他把煙點上,煙灰缸也奉上,他斜躺在床上靜靜地抽,抽完後覺得舒服極瞭,有些昏昏欲睡,還想著去沐浴凈身時,不過抽著抽著就睡著瞭。
之後他被叫醒,發現快天亮瞭,他得趕緊到禦前當差,一聞自己身上的味,又讓小全子趕緊把他弄些香薰香料過來,弄好之後他才去皇上那。
……
又過瞭幾天,到瞭二月中旬,梁九功竟然又摔瞭一跤,這會摔個大的,之前隻是磕傷,這會把腳扭到瞭,腳踝腫得跟什麼似的,走一步路都覺得疼,更別說他還摔到臉,臉還摔傷瞭,好大一塊淤青,還破皮瞭。
他請瞭兩個太醫過來給他查看傷勢,扭傷的腳一時半會好不瞭,得臥床休養,臉上的磕傷還好一些,等淤青慢慢消下去。
王太醫給他把脈,神色有些凝重。
梁九功見他把這麼久,心想難不成他這一摔傷還傷到五臟六腑瞭,“王太醫,你有話直說,老奴是撐得住的。”
“梁公公,請稍等,讓陳太醫也給梁公公把把脈吧。”
他們不僅給他把脈,還看他舌苔跟手掌。
這嚴肅模樣讓梁九功摸不著頭腦,“趕緊說,我這是怎麼瞭?”
“公公近日可有食錯什麼東西,可有胸悶氣短?”
“是有一點,怎麼瞭?”
王太醫摸瞭摸自己的長胡子,沉聲道:“公公,我跟陳太醫都覺得公公摔倒並非偶然,公公近日是否吃瞭些什麼,公公的脈象不穩,虛弱無力,細滑無比,舌紅苔膩,身子骨一下子虛弱不少,不知公公這陣子是否覺得身子空乏無力,口幹舌燥,我們看公公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動,公公是不是連著吃瞭什麼?”
“我每日膳食跟往常無異,太醫這意思是說有人下毒謀害老奴?”
“這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公公這癥狀有點像孝莊文皇後,抽煙之人有的癥狀。”
王太醫話語剛落,梁九功就怔愣一下,“老奴這陣子的確有抽煙,小全子,去把那些煙拿來給太醫瞧瞧。”
兩位太醫看過那些煙草過後,瞭然地點點頭。
“這煙可是對老奴身子有害?”
“不知公公抽完煙是否覺得舒服?”
梁九功點頭,他舒服到想睡覺,意識都有點飄忽。
王太醫接著說:“那便是瞭,這煙在紫禁城被稱為麻.煙,是從洋人那傳過來的,此煙能被稱為麻.煙,便是因為它能讓人酥麻舒服,也會讓人上癮,抽得多的人會意識不清,抽得久的人身子會出現問題。”
“什麼問題?”
“不知公公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千裡之堤,潰於蟻泬,這麻.煙就像是螞蟻,抽得久的人會慢慢被麻.煙侵蝕,慢慢掏空人的身體,使得抽它的人最後隻餘下一個空架子,渾身虛弱無力,胸悶氣短,人原本可以活十年,這東西一抽可能隻能活兩年,不知微臣有沒有說清楚?”
梁九功看著王太醫,他自是相信太醫的話,這王太醫也在宮中當太醫多年,醫術毋庸置疑,他說得也清晰淺顯,他聽完後心頭一震,這玩意還能這麼禍害人。
“那老奴還能活太久?”
“公公也不用擔心,聽公公說公公也是近些日子才抽的,隻要公公往後都不抽,好好調養,公公的身子也能恢復到以前,這東西,公公是萬萬不能再抽瞭。”
梁九功自然不敢再抽,他還想活得久一些。
“那勞煩兩位太醫給老奴開些補身子的藥方吧,這煙,老奴不會再抽。”
“好好好,微臣就知道梁公公是個有魄力之人,我們會給梁公公開藥的,梁公公盡管放心,這扭傷也是,公公這幾日還是別下地行走,休養一段時間,消腫下去之後再慢慢行走,不可一時用力。”
王太醫見梁公公聽得進去他們說的話,是個聽勸的人,他們也就放心瞭,再細細叮囑一方後過去寫藥方。
等太醫都走後,梁九功看著這煙草跟煙桿,心裡想的是這些玩意是洪寶全給他送過來的,他這個幹兒子知不知道這玩意能害人,若是知道,他還送過來,那豈不是盼著他這個老太監早死。
洪寶全現在已經是乾清宮的副總管公公,這是見不得他擋住他的位置嗎?
虧他還收他為幹兒子,若不是他,洪寶全還不知在哪個宮裡做著最苦最累的活,他哪裡能到禦前伺候。
梁九功盯著那煙桿,氣得想把那玩意砸壞。
狼心狗肺的東西。
“公公,奴才去拿藥。”
梁九功擺擺手,讓小全子去拿藥,他坐在床上,越想越氣,不過目前洪寶全估計在乾清宮當差,他不著急跟他對質,他若是有心,聽說他這個幹爹受傷,肯定會主動過來找他。
梁九功就等著瞭。
如王太醫所說,這麻.煙是讓人上癮的,他這才一天不抽就惦記著,心裡癢癢,他得克制住,他還想活久一點。
又過瞭一天,洪寶全這個龜兒子就過來他這瞭,他是倚在床上,腳傷瞭不能下地。
“幹爹,我聽說幹爹受傷瞭,過來看看,是傷著腳瞭嗎?”
梁九功掃瞭一眼洪寶全,幽幽問道:“皇上那怎麼樣,沒瞭我,是不是一切都還行,沒出大亂子吧?”
“沒有,大傢都小心謹慎,皇上這幾日心情也不錯,幹爹,臉怎麼也受傷瞭?”
“無礙,一點擦傷,我又不是靠臉當差,你之前送給幹爹我的那些煙草跟煙桿,你可還記得?”
“記得啊,怎麼瞭,可是那煙草不夠好?”
“你從哪弄來的?”
“宮外,我讓人從宮外給我倒騰過來的,每次隻能運一點點,費瞭一點功夫。”
梁九功觀察著洪寶全的神色,他說這話似乎都不心虛,“是嗎?這東西可是最好的?”
“聽說不錯,說是孝莊文皇後都抽這東西,這東西精貴著,幹兒子是孝敬幹爹的,若是不夠,幹兒子再想辦法弄點進來。”
梁九功一聽這話,目光凌厲,恨不得拿茶杯砸人,可是他在床上沒什麼可以順手砸的東西,隻能瞪著他,惡狠狠地說:“好啊,洪寶全,枉我這麼提拔你,你竟然想害死我,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你好當總管公公啊?”
洪寶全一臉懵,“幹爹,你這是在說什麼?”
“人傢說孝莊文皇後就是抽這玩意才死的,你竟然還把它獻上來給我,你難道不是盼著我早死嗎?”
“幹爹,我絕無此意,幹兒子是聽說孝莊文皇後抽這東西舒服,孝莊文皇後用的東西可不是最好的嘛,幹兒子隻想用最好的東西孝敬幹爹,不敢拿那些劣質的東西給幹爹,我絕對沒有要害幹爹的意思,這煙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這煙就是害人的,抽瞭這玩意不僅上癮,還會早死,把我的身子掏空,你說這玩意有什麼不對,沒有我,你今日連皇上的面都不一定見得到,你竟然敢如此謀害我!”
“幹爹,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要害幹爹的意思,若有違背,我願天打五雷轟被雷劈死,我今日的一切都是幹爹幫我,我很感恩,我聽說幹爹喜好抽煙,這才讓人從宮外弄這些東西過來獻給幹爹,我不知這煙有如此危害,還請幹爹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我今日傷成這樣便是因為你?”
“幹爹若不是不信,我願意割小指。”
“好,那你割吧,小全子,去拿一把匕首給他。”梁九功可不能讓他這麼糊弄過去,他這個幹兒子也在禦前當差這麼多年,不是沒有心眼的人。
“公公,這……”小全子有些猶豫。
“去,去拿過來。”洪寶全說道。
過一會兒,小全子拿瞭一把鋒利的匕首過來。
洪寶全二話不說拿開外鞘,對著自己左手的小指割下去,血立即就流出來瞭。
梁九功見他真的動手,也就信他五分,“好啦,別弄瞭,這血濺瞭一地,待會我還要人清掃,真弄斷你還要怎麼在皇上面前當差,皇上身邊可不留殘缺之人,小全子,趕緊去請太醫,小亮子,你為洪公公包紮,別讓血繼續流瞭。”
“幹爹,你可信我瞭嗎?”
“信,你都這樣,我還不信你,那我該信誰,我這把身子骨伺候不久瞭,你還年輕,做事不要急躁,我的位置以後總歸是你的,你是被我培養的,我希望你能記恩,這一筆還一筆,若不是你送來這些麻.煙,讓我身子變得虛弱,我也不會摔倒,趕緊包好,別讓血再流瞭,真斷瞭手指,你要我怎麼向皇上交代,皇上身邊一下子沒瞭兩個人。”
洪寶全用佈包著自己受傷的手指,認錯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沒問清這麻.煙的危害,幹爹也不會受傷,還是我疏忽瞭。”
“別說那麼多,我信你是無心之失。”
太醫過來趕緊替洪寶全包紮,手指是保住瞭,不過縫瞭線,血還真是流瞭不少,梁九功讓小亮子清理血跡。
洪寶全去禦前當差的時候,還被皇上問瞭一句怎麼手指包著紗佈。
洪寶全說是不小心弄傷,過幾天就好瞭。
皇上也隻是問一句而已。
梁九功幸虧是沒抽多久,他沒真正上癮,更惜命,想活得久一些,就沒再抽過那些麻.煙,他的腳消腫後就立即去禦前當差,走路當然沒那麼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