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胡老師找他。”
“行,知道瞭,我在q/q上給他發條消息,幫你轉達。”
心情一下down到瞭谷底,漆夏站在原地捏緊瞭手指,她撒瞭個謊,說:“你還是別用手機瞭,剛剛我看到教導主任就在三樓巡查,小心被抓。”
“是嗎?”
上高三後學校限制使用手機,發現就永久沒收,男生嚇得把手機重新塞回書包。
漆夏道:“胡老師有點急,你知道他去哪兒瞭嗎?我去找他吧。”
“他拿著手機出去瞭,剛走不久,說去天臺透透氣。”
“好,謝謝。”
這會正是上課時間,整座教學樓燈火通明,漆夏放輕步子,氣喘籲籲爬上樓頂天臺。
她推開那道鐵門,吱呀一聲響格外清晰,往前走瞭兩步才看見陳西繁。
少年的身形隱在黑暗裡,他一隻手撐著天臺邊沿,另一隻手握著手機似乎正在和誰通話。
天臺冷風把他衣服吹得鼓起,漆夏遠遠看著,有一種,此刻的少年美麗卻易碎的錯覺。
烏雲遮擋月亮,昏暗中,漆夏聽見他說:
“那天我把話說得很清楚瞭,我和你沒任何關系……不用和我談責任,但凡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的人,絕對做不出那種事……抱歉,我不能理解你的苦衷,也不想理解……”
此時陳西繁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甚至帶著克制不住的怒意。
漆夏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好像卸下瞭所有偽裝,露出冷漠,不近人情的那面。
也不對。
漆夏想,陳西繁本就是外熱內冷的人。即便過去他給予過漆夏很多次幫助,那也是因為他良好的教養,漆夏並不會因此覺得他好接近。
他像太陽,從不吝嗇給人溫暖,但也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你的事與我無關……就這樣說完沒?沒說完也掛瞭!”
十月晚秋,京市夜晚的氣溫不到十度。風迎面吹來,刀子般刮在臉上,疼得人眼睛發紅。
電話掛斷,周圍重新被寂靜包裹。
片刻後,陳西繁從校服口袋摸出一盒香煙,取出一支放進嘴裡,漫不經心地咬著。
隨後,“嚓”地一聲,火光亮瞭起來。
他的面龐在火苗映照下忽明忽暗,煙圈靜靜飄動,陳西繁食指和中指夾著那一點猩紅,低頭吸一口,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顯然他是新手,並不擅長做這樣的事。
陳西繁輕嘖瞭聲,把煙扔在地上踩滅,他沒看轉頭看漆夏,語氣淡淡的透著疏離:“還沒看夠?”
漆夏一愣,頓瞭頓走上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上來打電話,不是故意偷聽的。”
“沒什麼。”陳西繁彎腰撿起那支已經熄滅的香煙,扔進垃圾桶,問:“找我有事?”
“嗯,胡老師找你。”
風揚起他的頭發帶來清爽的味道,陳西繁說:“知道瞭。”
他轉身欲走,漆夏突然出聲,“那個……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老師。”
陳西繁看過來,目光平鋪直敘,漆夏又緊張瞭,支支吾吾道:“我……我誰都不說,你放心吧。”
其實說與不說,陳西繁並不在意。
他的壞心情無關偷聽,更無關漆夏,隻是那些情緒像頭頂籠罩的烏雲,太沉太重,風怎麼也吹不散。
“嗯。”陳西繁看她一眼,壓著眉心說:“風大,下去吧。”
陳西繁從她身邊經過,聽見漆夏小聲問:“陳西繁,你……你想吃糖嗎?”
她其實沒想那麼多,問完這話,自己也被自己嚇瞭一跳。
漆夏手揣在口袋裡,緊緊握著那顆奶糖,為自己糟糕的表現感到懊惱。
但話已經說出去瞭,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生物課本上說,吃甜食會增加人體的多巴胺分泌,我想,你現在可能需要。”
陳西繁怔瞭怔,回頭看向漆夏。
其實在得知自己認錯名字之前,他並沒有關註過漆夏。印象中,這是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兒,話不多挺乖的,僅此而已。
這會他腳步稍頓,看見女孩慢吞吞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不知是天氣太冷還是太害怕,她的指尖竟在輕輕地顫抖。
女孩子的指甲修成月牙形狀,手指纖細漂亮,皮膚挺白的。
那顆糖果靜靜躺在少女的掌心。
說不清為什麼,那些堵在胸口的煩悶好像一下找到瞭宣泄的出口,風一吹散瞭大半。
陳西繁接過那顆大白兔奶糖,唇角很輕地牽起。
他說:“謝瞭。”
第21章
時間並不允許兩個高三生放縱太久,陳西繁先行一步。他踏進昏暗裡,長長的影子落在身後,腳步聲漸遠。
漆夏呆愣在原地,過瞭好幾分鐘才下樓回教室。
一回到座位,漆夏就趴在桌子上,渾身虛脫無力。胸口好像有一隻小球跳來跳去,不斷提醒著她,剛剛那一切並不是夢。
邢安婭問:“怎麼瞭?你的臉好紅。”
“沒事,剛剛去天臺吹瞭會風。”
邢安婭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你還是少去天臺,那地方風太大冷死瞭。”這時候下課鈴聲響瞭,邢安婭問:“去衛生間嗎?”
“走吧。”在教室呆久瞭有點悶,兩人特意繞遠路去高二教學樓上衛生間,順便散散步。走到一樓東南角小門的時候,漆夏聽到前方傳來說話聲。
三個女生站在花壇邊上說話,激烈討論著什麼,其中一個正是宋清月。
“什麼鬼,她課桌裡竟然藏瞭十幾封情書,還都是寫給陳西繁。”
“膽子可真大,也不看看她長什麼樣。清月,你就不生氣嗎?”
宋清月聲音淡淡的,“有什麼好生氣的,喜歡陳西繁的人多瞭去瞭,我沒那麼小心眼。”
“也是,咱們陳大校草連她是誰都不認識,自作多情罷瞭。”三個女生好像都是復讀班的,另外兩個討好宋清月的態度很明顯,“要我說,陳大校草還是和清月最般配。”
宋清月聲音變瞭,嗔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沒有啊,我就覺得你們方方面面都很配。聽說你們那個圈子,以後誰和誰結婚也就長輩們一句話的事,是不是真的?”
宋清月沉默瞭下,“確實。”
“這不就行瞭,宋清卓和陳西繁關系那麼好,你們兩傢又認識。說不準大學畢業,你爸媽和陳西繁爸媽就要坐在一塊商量婚事瞭哈哈哈——”
宋清月打她一下,“你要死啊!”
“對瞭清月,你這周六不是要去圖書館寫作業嗎?不如約上陳西繁一起唄。”
“我問問他。”
……
三人笑著跑遠瞭,周圍恢復安靜,漆夏心裡卻亂成一團。
邢安婭挽著她的胳膊,嘀嘀咕咕:“你聽見沒有?剛剛她們的意思,是說宋清月也喜歡陳西繁對不對?”
“是吧。”漆夏聲音有點悶。
宋清月喜歡陳西繁,她並不意外,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在許幼菲傢第一次見到宋清月的時候,她就有這個猜測瞭。
踩著鈴聲回到教室,大傢又開始瞭奮筆疾書。
漆夏深呼吸,把那些凌亂的思緒拋掉。
可能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追上他的腳步,但她努力學習也不全是為瞭陳西繁。考高分,考好大學,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她從課桌裡拿出一張數學試卷繼續刷題。
很快到瞭周六,天陰沉沉的,一早就開始下雨。
這天剛好是曹玉的生日,漆蘭靜出門買菜準備給女兒做好吃的,漆夏帶著曹玉在客廳玩兒。
今天傢裡有客人,曹樹偉的老朋友帶著兒子來訪,三人坐在沙發上抽煙打牌。
這群老煙槍吞雲吐霧,把屋裡弄得亂糟糟。
漆夏好無語,她忽然想起那晚在天臺,陳西繁生疏點煙的樣子。
少年低頭,手掌攏瞭下打火機,明明在做一件不好的事,他卻動作優雅,散漫中透著無可比擬的矜貴,任誰也討厭不起來。
這麼一對比,人與人的差距真大。
漆夏皺著眉,輕聲對曹玉說:“我們回房間玩積木好不好?”
“好,表姐抱我。”
漆夏把小孩抱起來準備回屋,這時候,曹樹偉的那個朋友忽然叫住瞭她:“喲,這就是夏夏吧?乙洲島來的那個?”
“對,就是她。”曹樹偉手指撣瞭撣煙灰,瞪一眼漆夏,“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打招呼,叫王叔叔。”
男人油面肥耳,漆夏忍著惡心,悶聲:“王叔叔好。”
“好好好,這孩子生的漂亮,皮膚真白啊!老曹,你侄女還沒許人傢吧?你看看我兒子怎麼樣,要是滿意咱們找個時間聊聊,這麼一來不就親上加親瞭?”
曹樹偉哈哈大笑,一點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行啊,準備出多少彩禮?給少瞭我可不同意。”
“咱兩什麼關系!不過這事你能做主嗎?”
曹樹偉語氣有點得意的,“怎麼不能做主,她吃我的穿我的,連讀書都是我掏錢,嫁什麼人還不是我說瞭算。要是沒有我們傢,早就輟學打工去瞭。”
“那就行。”
漆夏渾身都在發抖,甚至不敢抬頭,小聲道:“我還在上學,以後……”
“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她的話讓曹樹偉一下怒瞭,“讀書有個屁用,學校老師都教你什麼瞭?教你頂撞長輩嗎?”
“嗨,也就一兩年的事,女孩子麼,讀那麼多書做什麼,學歷再高以後還不是要回傢相夫教子。來,留個聯系方式……”
漆夏抱著曹玉跑瞭,她覺得自己像一件任人買賣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