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會臨近黃昏,天色灰暗,整個天空仿佛失衡的天平,黑沉沉往下壓。
那道纖細的身影漸漸近瞭,看清模樣,陳西繁怔瞭片刻,小跑過去。
“漆夏?”
附中的垃圾桶很沉,以前值日倒垃圾,漆夏她們都是兩個人一人拎一隻提手,今天自己來她才發現有多重。
她艱難地拎著垃圾桶下樓,又艱難地爬上三樓,一來一回早沒力氣瞭。
漆夏抬頭,看見陳西繁也是一愣。
她霎時局促起來,臟兮兮的手不知該往哪裡放,緊緊握著垃圾桶提手,長睫低垂輕輕顫動。
心跳加快,劇烈得好像要蹦出身體,耳後一片滾燙。幸好她今天紮瞭高馬尾,垂下的黑發正好藏住她的緊張。
陳西繁跑到她身邊,看一眼垃圾桶,又看一眼她,說:“我來。”
“嗯?”漆夏不解:“今天是你值日嗎?”
“是賀驍,他忘記倒垃圾瞭,麻煩你。”
漆夏偷偷看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聲音溫吞:“不麻煩。”
少年接過垃圾桶,他伸手那瞬間,漆夏反應慢瞭沒及時收回手,導致兩人手指意外接觸,輕輕碰瞭碰。
明明隻是很輕的一下,也很短暫一觸即分,但漆夏卻嚇到瞭。
她猛地縮回手,仿佛被電擊瞭一般。
她的手指好燙,臉頰也熱,整個人好像燒得要冒煙瞭……
漆夏把手指背在身後,輕輕摩梭指尖,心裡電閃雷鳴,久久不能平息。
顯然,陳西繁並沒有註意剛剛手指碰到的動作,他單手拎起垃圾桶往前走,漆夏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頭。
漆夏觀察,隻覺得男生力氣好大。
陳西繁穿藍白校服,因為冬天在外面罩瞭件黑色沖鋒衣保暖,他穿得多卻不顯笨重,背影矯健,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骨骼感很重,有種野性的力量感。
那隻沉重的垃圾桶在他手裡顯得輕飄飄,提著還能晃悠兩下,漆夏站在身後光明正大地看他,唇角笑意漾開,她今天好幸運。
回到教室,陳西繁放下垃圾桶,去走廊盡頭洗手。
漆夏剛剛洗完,她站在洗手臺那裡甩瞭甩手上的水。陳西繁看見,目光不由得一頓。
女孩子的手指纖細漂亮,皮膚是真的白,白得晃眼。
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他低頭,收回瞭視線。
洗完手,電話響瞭。
陳西繁接起,拖著調子:“逆子,又幹嘛?”
“嗨,沒什麼事,繁哥你別掛啊,我就是想問問,垃圾倒瞭沒?學生會沒扣分吧?”
陳西繁看瞭眼教室方向,嗯一聲,“沒扣,垃圾不是我倒的。”
“啊?那是哪個好心人?”
“漆夏。”
賀驍好像一時半會沒想起這個人,靜瞭靜才長長的哦一聲,“是她呀,天天和許幼菲一起玩的那個女生對吧?漆夏同學人真好啊,改天我得好好謝謝她。”
“嗯,你確實該謝她。”
那垃圾桶對於女生來說,還是重瞭點,看她費勁的樣子就知道瞭。
電話掛斷,陳西繁回教室拎起書包,懶洋洋掛上肩膀。
他低頭邊看手機邊走出教室,一隻腳已經到門外瞭,想到什麼,回過頭,問:“漆夏,還不走嗎?”
漆夏正在課桌裡找一張試卷,聞言抬頭,身子不由得站直瞭,“嗯,馬上就走瞭,拜拜。”
“拜拜。”
因為這點小插曲,坐公交回白塔巷的路上,漆夏心情好到不行。她塞著耳機聽歌,跟著哼瞭幾句。
回到住處,漆夏穿過小花園去房間,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瞭,小花園路燈昏黃,四周靜悄悄的。
走著走著,她看見廚娘王阿姨正推著陳奶奶在花園裡散步。
冬天花園景致蕭條,唯有種植的紅梅山茶開的正艷,燈光下也有一番意味。
漆夏正想上前打個招呼,就聽陳奶奶低聲說:“你也這樣覺得對吧?那孩子,年輕時候看著挺正經的一個人,到中年還做出這種事來丟我們傢的臉,要是我老伴兒還在,腿給他打斷……”
“老太太放寬心,您這麼大年紀瞭,孩子們的事讓他們自己鬧去,您享福就行瞭。”
“我享什麼福,不被氣死就算命大瞭。你看看,霜玉和阿繁現在都不來我這兒瞭。”
……
雖然她們說得雲裡霧裡,但漆夏卻明白瞭大半。
看來陳西繁傢裡真的出什麼事瞭,她忽然想到,從乙洲島回來後,她好像沒在白塔巷見過林阿姨和陳西繁。
他們真的很久沒來過瞭。
漆夏一直很擔心陳西繁,但有心無力。
換位思考,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傢裡的事。而且陳西繁本來就是邊界感很強的人,她不敢,也不能逾距。
隻好在不給他造成困擾的前提下,默默地關註,偷偷地關心。
回到房間寫瞭會作業,漆蘭靜進屋幫她換洗床單。
漆夏從題海裡抬頭,說:“姑媽,我自己換就好。”
“你忙吧,學習要緊。”漆蘭靜說,“我正好有幾件臟衣服要洗,一塊幫你收拾瞭。對瞭夏夏,昨天我陪陳奶奶去阜城路那邊的文化館辦事,看見一個很像你媽媽的人。”
“是嗎?”漆夏擱瞭筆,站起來語氣有點激動:“會不會真的是我媽媽?”
漆蘭靜在她床上放瞭兩個抱枕,說:“我隻看見側臉,叫瞭她幾聲她沒答應,應該隻是長得像吧。”
心裡的希望破滅,漆夏點頭,“也對,之前媽媽和你關系那麼好,要是見到你怎麼可能不打招呼。”
“可不是嘛,我和你媽十幾歲就認識。再說,她和你爸又沒有什麼矛盾,離瞭婚也不可能不理我。”
這也是漆夏一直以來想不通的地方,漆力國和趙湘瓊感情一直很好,為什麼突然就離婚瞭?離婚後趙湘瓊就聯系不上。
她問:“姑媽,你知道我爸媽當時為什麼離婚嗎?”
“可能感情淡瞭吧,兩口子過日子很多事說不清的。你個小孩就別想這些瞭,現在讀書才是正經事。”
這麼說也對,她的爸爸媽媽離婚是事實,漆力國去世也是事實,過去的事不可能再改變,繼續糾結也沒意義。
漆夏沒再多想,接著做作業。
第二天一到學校,漆夏就收到一個好消息。
胡忠海把她叫到辦公室,一臉興奮:“漆夏,青培杯作文比賽,你進復試瞭!”
“真的嗎?”漆夏有點不敢相信。
青培杯作文比賽分為初賽和復賽,初賽線上提交作品,復賽線下發揮。因為這個比賽含金量比較高,每年參賽人數十幾萬,能進復賽的隻有不到五百人。
“當然是真的,老師還能騙你嗎?”胡忠海坐不住,在辦公室裡來來回回踱步,“果然沒看錯你!這次我們學校報名比賽的有三十五人,隻有七人進復賽,其他六個都是文科班的,理科班就你一根獨苗。”
漆夏也很開心,差點原地蹦起來,“老師,那復賽要準備什麼呢?”
“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胡忠海:“復賽時間定在十二月二十五號,就是聖誕節那天,地點在阜城路文化館。現場寫作就看個人能力瞭,你這段時間多讀多背,晚點我給再找些資料給你。”
“謝謝老師。”
胡忠海笑呵呵道:“別有壓力,進復賽保底能拿個三等獎,參加自主招生也有優勢,已經很值瞭。”
回到教室,漆夏還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邢安婭問:“夏夏怎麼瞭那麼高興,有什麼好事?”
“作文比賽,我進復試瞭。”
“真的嗎?”邢安婭誇贊:“你好厲害,恭喜恭喜。”
許幼菲一把抱住她,“哎呀,不愧是我們語文年級第一!我下個月要考sat瞭,讓本小姐貼貼,吸吸你的歐氣!”
“我也吸一吸。”
三人鬧成一團,忽然許幼菲停瞭下來,眼神曖昧:“夏夏,你的胸好軟啊,好好摸。”
“真的嗎?”邢安婭說:“也給我摸摸。”
下一秒,她的胸口多瞭兩隻手。
漆夏臉頰爆紅,飛快躲開:“你們……別鬧瞭。”
“哈哈哈哈真羨慕你以後的男朋友。”
“我要是男的,就把夏夏娶回傢,長得好看胸還軟,天哪,腦袋埋進去吸溜吸溜——”
幸好下節課是體育,這會班上的同學都去操場瞭,這種羞恥的玩笑好朋友間說一說也沒什麼。邢安婭和許幼菲好不容易消停下來,三人去操場集合。
簡單熱身之後,老師讓自由活動。
漆夏和邢安婭拿瞭個排球在操場旁邊玩,男生們組隊打籃球。漆夏目光尋找那個身影,排球也玩得心不在焉。
太陽高懸,溫度卻不高。
陳西繁脫瞭外套,隻穿著藍白短袖,跑動間陽光在他身上跳躍,發梢浮動,整個人耀眼極瞭。
他運球上籃,動作行雲流水,躲開一個攔截躍起扣籃,球進瞭。
隊友上前來恭喜他,“繁哥,今天狀態不錯啊。”
“還行。”他揚揚下巴說。
賀驍護短:“我們繁哥哪天狀態不好瞭,每天都很牛逼好吧。”
“前段時間,感覺繁哥有點沒精神。”
賀驍說:“那你感覺錯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