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工作,陳西繁靠在沙發上,仰頭盯著雪白天花板。
言語匱乏,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隻是覺得,除夕那天好像沒有那麼難挨瞭。
之後的兩天,京市機場各大火車站,客流量爆滿,城區也越來越空。
放假前一天,辦公室隻有零星幾個人來上班,漆夏一到工位,就被主編叫去瞭辦公室。
孫芙說話從來不繞彎子,道:“鄭心妍在跟楊甫的采訪,你知道吧?”
“知道,那個采訪還沒完嗎?”
孫芙低頭:“出瞭點問題。”
漆夏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問題。”
“鄭心妍年後辦離職,這個采訪她跟不瞭瞭。”孫芙沉吟,遞給她一沓資料,道:“你來接手吧。”
楊甫在科技圈很有聲望,能采訪到這個人,意味著會受到關註,無疑對她的事業是有幫助的。
漆夏接過資料翻看兩頁,問:“有什麼需要註意的嗎?”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孫芙表情嚴肅:“鄭心妍之前不知踩瞭楊甫什麼雷點,那邊采訪不配合,什麼內容也挖不出來。多虧總編出面,廢瞭好大力氣打通關系才保住這次采訪,你采訪之前打聽好,楊甫到底有什麼忌諱。”
“明白。”
從辦公室出來,漆夏捧著資料卻發愁瞭。
采訪楊甫機會難得,但壞就壞在,有鄭心妍在前,隻怕楊甫已經對《科學時刊》有瞭不好的印象,而且,她去哪裡打聽楊甫的雷點?
楊甫相關資料少得可憐,之前從未接受過任何媒體采訪,最直接的方法是問鄭心妍。
漆夏點開鄭心妍頭像,給她發瞭一條留言,但一直沒收到回復。
不知不覺就到瞭下班時間,這個采訪是年後的事倒也不著急,漆夏便收拾東西下班瞭。
第二天便是除夕,下午兩點,陳西繁準時到達半春裡小區,進去後,很快就找到瞭漆夏住的那一棟。
到瞭門口,隔著門便聽見屋裡有人說話。
“阿圓,你不要把面粉弄得到處都是,去收拾房間。”
“姐姐,你就會使喚我幹活。”
……
吵吵鬧鬧的,隱隱伴著幾聲貓叫。
陳西繁不禁勾瞭勾唇角,叩門。
很快,腳步聲漸近,門被打開,漆夏穿著一件紅色毛衣,頭發紮成高馬尾,站在門口對他笑:“過年好。”
“過年好。”
漆夏側身,“快進來吧。”
一室一廳的房子,面積不大但被收拾得很整潔,屋內縈繞著一股淡雅的熏香,和她身上同樣的味道。
進屋後,陳西繁把帶來的年貨放在客廳茶幾上,漆圓抱著貓從房間跑出來,盯著他看瞭很久。
“哥哥好。”漆圓乖乖說,“我叫漆圓,上次坐錯地鐵,謝謝你去平陽站接我。”
“小事。”陳西繁說完,便從兜裡掏出一隻紅包遞過去,“新年快樂。”
漆圓睜大眼睛,“給我的?”
“不然呢?給那隻貓的?”
“喵嗚——”
漆圓反而忸怩起來,看向漆夏,不知道該不該接。
漆夏也很懵,小聲:“不用,你太客氣瞭——”
“應該的。”陳西繁輕飄飄塞給漆圓,把蛋糕抱起來,問:“是我從樹上救下來的那隻貓嗎?”
沒想到他還記得,漆夏連連點頭,“就是它,叫蛋糕。”
之後,漆夏漆圓去廚房幹活,陳西繁脫瞭外套,蹲在地上捏著蛋糕看幾眼,腦海裡浮現一些久遠的記憶。
七號同學的頭像,就是這樣一隻貓。
鬼使神差,陳西繁掏出手機登錄很久不用的q/q,七號同學頭像依舊是灰色的,她已經很多年沒上線瞭。
陳西繁放大七號同學的頭像,和蛋糕一對比,真的太像瞭。
唯一的區別隻是,蛋糕體積更大一點,頭像上那隻小小的,還是隻小奶貓。但毛色,呆萌的表情都很相似。
陳西繁心中,第一次有種怪異的感覺。
他用百度識圖在網上搜七號同學的頭像,還真搜出一堆同款。
陳西繁無奈,網圖而已,他在做什麼?為什麼會把一個消失很久的網友和漆夏聯系起來?
假設,漆夏就是七號同學,她為什麼要隱藏身份做那些事?
難道……
賀驍曾猜測,七號同學是某個喜歡他的女生……
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瞭這種猜測,高中那會,漆夏安安靜靜,整天就知道埋頭讀書。她是個勤奮且溫暖的姑娘,為數不多的交集裡,陳西繁並沒有感受到漆夏對自己哪裡不一樣。
人不該自以為是。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瞭,退出q/q起身,卷起袖子走到廚房,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漆夏正在切一根山藥,抬頭看他:“你會做飯?”
“當然,廚藝還不錯。”
漆夏也沒客氣:“那你幫忙把魚處理一下吧。”
“好。”
廚房有點小,擠不下三個人,漆圓識趣地退出,說:“我去貼春聯。”
漆圓離開後,廚房一下安靜瞭,隻有切菜的咚咚聲。狹小的空間裡,微妙的氣氛蔓延開,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緊緊纏繞。
“你哪天上班?”漆夏沒話找話。
陳西繁回:“初五之後。”
好像必須說點什麼,才能緩解與他共處一室的緊張感。
過瞭會,鍋裡的水開瞭,咕嚕咕嚕冒熱氣,漆夏把切好的蔬菜放進鍋裡。因為陳西繁杵在邊上弄魚,她一緊張沒留神,開水濺在手背上。
漆夏疼得一縮,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捉住瞭。
“小心點。”陳西繁捉著她的手放到水管那兒沖涼水,蹙著眉,“疼嗎?”
涼水嘩啦啦沖在手背,可是她感覺不到涼,隻覺得廚房裡溫度一下升高瞭。
漆夏臉紅瞭,不好意思地掙脫手腕,說:“不疼。”
感受到她抗拒的動作,陳西繁心口一空。
他怔瞭怔,斂眸掩下情緒,“不疼就好。”
整個下午,兩人都在廚房準備年夜飯。漆圓被使喚著,一會掃地,一會收拾餐桌,一會喂貓…不知不覺天就黑瞭,六點鐘,三人如願吃上瞭年夜飯。
京市禁放煙花,吃完年夜飯沒什麼活動,一般就是聊天或者去雍和宮燒香。
陽臺上有張榻榻米和長桌,吃過晚飯,漆夏和陳西繁坐在陽臺看春晚。九點多的時候,天上又開始下雪瞭。
春晚直播,正演到一個很尬的小品,漆夏吐槽:“好無聊啊。”
“是有點。”
漆夏隨口說瞭句:“要是能放煙花就好瞭,在我們傢鄉,年三十吃完飯,大人小孩就跑到外面放煙花和鞭炮,可熱鬧瞭。守歲守到零點,還有煙火表演。”
“想放煙花?”陳西繁定定看著她,揚瞭揚眉。
“當然想啊,總比這樣坐著看春晚有意思吧。”
陳西繁略略思考,打瞭個電話,便說:“好,穿衣服,我們出門。”
“去哪兒?”
說話間,陳西繁已經拿瞭大衣圍巾遞給她,語氣認真道:“帶你去看煙花。”
“現在?”
“不信我?”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漆夏回房間看瞭一眼,漆圓已經睡著瞭,她沒叫醒她,把手機揣進兜裡,跟著陳西繁一起下樓。
直到坐上車,漆夏仍舊充滿瞭好奇,提醒說:“京市禁放煙花,違法的人不僅面臨大額罰款,還要行政拘留七天。”
“我知道。”陳西繁系好安全帶,點火開啟車燈,車緩緩駛出瞭巷子。
夜色中,他的聲音沉靜清冽,“我隻問你,現在想不想看煙花?”
漆夏愣愣點頭:“想看啊。”
“嗯。”陳西繁專心開車,低聲道:“那我就讓你看。”
好像要去做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漆夏現在不僅緊張,還有幾分莫名的興奮。除夕夜馬路空曠,來往都沒幾輛車,出瞭巷子,車頭一拐直接上瞭三環路。
“我們去哪兒?”漆夏忍不住問。
“到瞭你就知道瞭。”
她莫名有種上瞭賊船的感覺,“陳西繁,你不是打算帶我去幹違法犯罪的事吧?”
陳西繁隻是笑,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猜猜看?”
漆夏猜不到,她感覺,陳西繁就是要帶她去哪個偏僻的地方偷偷放煙花。可是這幾年京市管控嚴格,私人不許放,春節期間每個地區都有民警巡邏。
以前也看過有人在除夕夜偷放煙花,放完就跑,民警來瞭抓不到的那種段子。
漆夏身體坐直瞭些,抓著安全帶說:“那等會被警察叔叔抓瞭,我就說我沒放,隻是看熱鬧的路人。”
陳西繁偏頭看她,這姑娘臉蛋白白凈凈的,笑起來唇邊有個很淺的梨渦,他以前都沒註意,開玩笑的時候,帶瞭幾分嬌憨感。
胸口仿佛漲起來一陣溫暖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