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飛瞭幾萬公裡,他確實困,躺下後聞著被褥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沖她伸手:“還不過來?”
漆夏踢掉拖鞋,乖乖在他身側躺下。
陳西繁順勢將她的手臂一拽,讓她後背緊貼著自己。
“你換過四件套?”
“嗯,這套好看嗎?”
“好看。”陳西繁偏頭吻瞭吻她的耳垂,不再說話瞭。
房間靜謐,隻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隻不過片刻後,漆夏便感覺到,身後的人不大對勁。
她一動不敢動,察覺對方漸漸升高的體溫,建議說:“你先睡,我去……我去看會電視。”
“陪我。”
漆夏轉頭看他,抓抓頭發,不知道怎麼回答,尷尬地移開目光。
她又想起生日那一晚,陳西繁失控的樣子,明明這樣一個紳士疏離的人,因為她,變得危險,極具破壞性。
漆夏伸手,摸瞭摸他的長睫。
陳西繁微微瞇瞭瞇眼,“睡覺。”
漆夏意有所指,“你這樣……我睡不著。”
“沒事,閉上眼睛。”
坐懷不亂?
他越是這樣冷靜,漆夏就越想逗他,於是俯身,吻瞭一下他的喉結,“真的沒事?”
陳西繁呼吸一下緊瞭,抓著她的手腕,語氣不再克制:“睡不著?那做點別的。”
她還是低估瞭飛行員的體力,下一瞬,漆夏感覺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陳西繁壓在瞭身下。
漆夏仰頭,正面迎上陳西繁的深邃的眼。他目光赤裸裸的,透著危險的意味。
心跳一瞬間加速,漆夏大驚,“你……你飛完國際長途回來,不累嗎?”
陳西繁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累,但收拾你綽綽有餘。”
那一夜的記憶卷土重來,好像掉進沸水裡,整個人燒起來。
漆夏渾身都是汗,腦袋埋在臂彎裡,除瞭喘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平復許久,才露出一雙眼睛。
陳西繁坐在床邊,垂眸看她,無聲地笑,眼神暗瞭暗,連人帶被抱起來,似是意猶未盡般,問她:“這次睡得著瞭嗎?”
漆夏崩潰,嗡聲催促:“你快去漱口。”
第70章
第二天醒來時,天依舊是灰白色的,時針停在六點,夏季晝長,整座城市正在蘇醒,小區樓下,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陳西繁起床後,生怕吵醒漆夏,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然後換瞭一身運動服,下樓跑步。一小時後,順便買早餐回傢。
浴室水聲淅淅瀝瀝,這一覺漆夏昏昏沉沉,聽聞水聲,費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陳西繁推門進屋,和她說:“早——”
陳西繁剛剛洗漱完,發梢滴著水,他微微抬著下頜,正用脖頸上掛著的毛巾擦頭發。
明明昨晚是一起熬的夜,但此刻,一個生龍活虎,一個精神萎靡。
漆夏想不通,揉揉眼睛坐起來,“大清早的,你幹嘛去瞭?”
“跑步,順便買早餐。”
漆夏抖瞭抖,她總算知道,為什麼陳西繁體力這麼好瞭。
昨晚她以為結束瞭,準備去浴室沖洗一番,沒想到,又被陳西繁攥著腳踝拖瞭回去。
現在她剛醒,人傢已經晨練完瞭,體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漆夏抓瞭抓頭發,“這麼早起來鍛煉,你不困嗎?”
“習慣瞭。”陳西繁擦幹頭發,雙手捧著她的臉俯身親一口,“起來吃早餐。”
“好。”
今天是工作日,陳西繁飛完國際長途休假,漆夏卻是正常上班的。
早餐是小米粥,雞蛋和小籠包,兩人面對面,漆夏慢吞吞喝粥,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昨晚房東太太給她發過消息。
【小夏,和你說件事,我兒子快結婚瞭,房子下個月得收回來,你盡快找房子啊。】
半春裡這棟房子,漆夏已經住三年多瞭,合同一年一簽,原本下個月該重新簽合同的。
消息來得突然,漆夏蹙眉,輕輕嘆瞭嘆氣。
陳西繁給她剝瞭一顆水煮蛋,溫聲:“怎麼瞭?”
“我得重新找房子瞭。”漆夏一口氣喝完小米粥,“房東太太要把這套房子收回去,哎,搬傢好麻煩。”
陳西繁默瞭默,捏捏她的手,“要不……我們住一起吧?”
“……”
空氣一靜。
漆夏進食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啊”一聲。
陳西繁:“你不願意?”
“沒有。”
老實說,漆夏也覺得目前這個一室一廳的房子有點小,以前一個人住倒沒什麼,但現在陳西繁經常過來,他個子高,往屋裡一站,漆夏都擔心他邁不開腿,再加上蛋糕愛搗亂,滿屋子跑,漆圓時不時過來吃飯……
而且,每次陳西繁下班後,從機場開車到市區找她,確實很麻煩。
像現在一樣,每天早起能看見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一起吃早餐,想想都很幸福。
漆夏問:“那住在哪裡呀?我們工作地點距離挺遠的。”
陳西繁支著下巴,笑瞭笑,“就住在雜志社附近,方便你上下班。”
“可是你不方便啊。”
“我開車,沒什麼不方便的,而且航司也有員工住市區,每天早起就是瞭。”
漆夏搖頭,“還是別瞭,找個折中的位置吧,不然你太遠瞭。”
“那以後你也開車上班,方便一點。”
漆夏答應瞭,“好。”
雜志社非京籍的同事,買房都是買在五六環,每天開車上班三十分鐘左右,漆夏想瞭想,自己也能接受。
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體諒,她不想陳西繁任何事都遷就她。
同居的事就這麼定下瞭,送漆夏去上班後,陳西繁就抓緊時間看合適區域的房子。
今天的工作非常多,漆夏上午和下午都在外面跑采訪,四點多回雜志社整理采訪內容,順便與住在五六環的幾個同事交流通勤心得。
她記著和趙湘瓊的約定,五點,下樓去咖啡廳。
剛進咖啡廳,漆夏就撞到一個短頭發的女人,她低聲道歉,對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顫聲:“夏夏——”
熟悉的聲音。
漆夏抬頭,時隔九年,再一次見到瞭趙湘瓊。
太久沒見瞭,一時間漆夏沒敢認。她記得最後一次在文化館見面,趙湘瓊一身名牌,腳踩高跟鞋走路搖曳生姿,而現在,她卻滿臉憔悴,甚至剪去瞭她曾經引以為傲的長發。
落座後,漆夏點瞭兩杯拿鐵,開門見山地問:“你找我什麼事。”
“我……”趙湘瓊越發局促,笑說:“也沒什麼事,就是前兩月和漆蘭靜聯系上瞭,問瞭她,才知道你也在京市,所以想見見,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漆夏言簡意賅地回答,然後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
場面僵持。
趙湘瓊再次開口,看著她眼裡泛淚光,“我知道,當初我扔下你和阿圓改嫁,你肯定是怨我的,可當時我懷孕瞭……”
“我知道。”漆夏沒什麼耐心,“都過去瞭。”
“那你還怪媽媽嗎?”趙湘瓊自顧自說起這幾年的遭遇:“你繼父受賄,前幾年進去瞭,現在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日子平平淡淡,我才知道,無論怎麼樣,能和傢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趙湘瓊的二婚丈夫是市直某單位的領導,前幾年犯瞭事,傢裡大部分財產被收繳充公,現在她和兒子還被限制高消費。
漆夏安靜地聽著,表情無波無瀾。
她抿一口拿鐵,從包裡拿過一隻袋子,遞過去:“裡面有兩萬塊,當年我說過,會還你的。”
趙湘瓊僵在瞭原地,表情越發羞愧:“我……我不是來跟你要錢的。”
“拿著吧,我不想欠你。”漆夏始終沒什麼表情,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個陌生人。
趙湘瓊抹眼淚,“所以,你還是恨我的,不肯原諒我。”
漆夏垂著眼睫,喝完半杯咖啡,才出聲:“我一直很感激姑媽,很感激當時收留我的陳奶奶,如果沒有她們,我可能早就輟學去打工瞭。”
趙湘瓊動瞭動唇,但漆夏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你和爸爸離婚後,我和阿圓從來沒怪過你,因為我們相信,和你是一傢人,你一定會回來看我們的。”
“但是……但是那次在文化館,你讓我……以後不要再去找你瞭。”
“那時候,我很害怕,姑父脾氣很差,每說一句話,我都要想很久,他們讓我做的事我不敢不做,生怕被趕出去,甚至聽到姑父和朋友說,想把我嫁出去要彩禮,我都不敢反駁。”
寄人籬下,能有口飯吃,能有書讀就不錯瞭,還奢望什麼呢?
青春期的她,每天自我懷疑,覺得自己太差勁瞭。
可是那天,大雪飄落,世界一片白色,有個男孩子對她說:
漆夏,你已經很好瞭。
在她最自卑,最灰暗的日子,那個人就像光一樣降臨,所以她記瞭他很久很久。
趙湘瓊低聲:“對不起,夏夏……”
“沒必要對不起。”漆夏笑瞭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些年沒有你的關心,我和阿圓也好好地長大瞭,以後也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