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一直看手機?”
“哎呀,我媽媽催我相親呢,我總要應付一下。”許幼菲又說:“夏夏,我們回附中看看吧。”
“現在?”
“嗯,好久沒回去瞭,挺懷念的。”
漆夏答應下來。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附中校門口,這會學生放假瞭,校門口冷冷清清,隻有兩個值班的保安。
“走吧。”
漆夏打開車門欲下車,沒想到,許幼菲忽然遞給她一隻信封,兩眼放光:“夏夏,我哥在學校裡等你哦,去吧。”
漆夏沒反應過來,“什……什麼?”
“信是我哥讓我轉交的,你快去快去。”
那是一隻粉白色的信封,封面上,寫瞭一行字:漆夏親啟。
下車後,漆夏徑直走入校園,陳西繁提前打過招呼,所以保安沒有阻攔。
附中還是老樣子,但好像,又哪裡不一樣瞭。校園裡是那樣安靜,安靜到詭異,漆夏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幹脆在門口的石凳上坐下,拆開那封信。
小七:
凌晨三點,你已經睡熟瞭。
我坐在書桌前,給你寫下這封回信,外面起瞭風,希望明天,它能將信送到你手裡。
因為第一次寫信,我或許思緒凌亂,或許詞不達意,希望你收到這封遲瞭七年的回信時,不要介懷。
我很少故地重遊,也不怎麼回憶過去,但是前兩天恰好工作需要飛嵐城,我專門去瞭一趟海洋館。
嵐城海洋館已完成擴建,幸好保留瞭原來的水母館,白鯨館以及海底隧道。
我獨自站在海底隧道,望著一片蔚藍,想起十五歲的你。
老實說,已經沒什麼印象瞭。
記得那時的你格外沉默,跟在我身後小心翼翼,隻有看見神奇的海洋動物時,眼裡有亮亮的光。
你信裡說,當年的暑期夏令營,我那聲“七號同學”,或許是你心動的開始。
我無比榮幸,又深感遺憾。
雖然這樣說你會傷心,但我必須坦白,真正註意到你,是那次胡老師讓我發作業本,發現搞錯瞭你的名字。
粗心如我,才知道原來,你不叫戚夏,而叫漆夏。
在此之前,雖早已相識多次接觸,但於我而言,你與班裡的同學一樣,並無不同。
抱歉,這原本是一封告白信,我卻煞風景的提起這些。
因為我必須對你保持坦誠。
如果可以回到十五歲,關於你的記憶,我會想辦法,再深刻一些。
那次發作業本後,我的目光,會有意無意落在你身上。
晚自習,你送給我大白兔奶糖,記得那天天臺風很大,你偏頭躲避我的眼睛,不喜歡甜食的我,莫名其妙接過瞭那顆糖。
那次放學,我受人之托回教室倒垃圾,沒想到你已經倒瞭,原本不關你的事,當時我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熱心的女孩子。
還有一起在便利店過聖誕節,兩個心情沮喪的人,吃著便當,看瞭《阿拉丁神燈》和《十七歲》。
不瞞你說,後來,我一個人又把這兩部電影看瞭很多遍。
在無人註意的時候,我看過你的臉龐,看過你白皙的脖頸,和纖細的手指。
太多細節預示著,在我眼裡,你不是普通的女同學。
可那時,我過於遲鈍,加之有很多讓我分心的事。
一不留神,那種朦朧的情愫,隨畢業一起湮滅。
以至於後來,我不得不重新尋找,哪怕記憶已是草蛇灰線。
在英國時,我常常開車去白崖,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段日子,天空灰暗,雨季漫長,我的頭頂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一直以為,是英國的壞天氣讓我難過。
最近才想明白,我的壞心情,不是因為天氣,不是因為孤身在外,而是因為想到你。
然而時間無法開口,落日亦不說話,我隻能將思念寄給大西洋的風,拜托它幫我轉達。
無論你是否聽到,還好,我足夠幸運,再次與你相見。
回憶起和你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再也無法復刻的故事,我欠你很多句感謝。
謝謝你幫我找特5-2003郵票,謝謝你給我講冷笑話,謝謝你在纜車裡拉緊我的手,謝謝你幫我找回懷表,重回藍天。
謝謝你,喜歡我,找到我,再次愛我。
過去,我的世界陰雨綿綿,難見日光。
但無論晴雨,我已不再害怕。
因為我想,兜兜轉轉,我已經找到那條,渡我靠岸的船。
那便是你。
也隻有你。
雨天會過去,蝴蝶飛越滄海,星星圍著月亮,請相信,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還想告訴你,我很開心,七號同學是你。
以網友相處的時光,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之一。
最後的最後,請你到附中那片鹽堿地來,我在那裡等你。
故事的結尾,我們一起書寫。
落款人:陳西繁
——2022年10月2日
一滴淚落在潔白的信紙上,擴散滲透,洇濕黑色字跡。緊接著,又是一滴,更多更多的眼淚,砸在紙面。
漆夏仰頭,努力壓抑哭聲,淚水模糊面龐。
七年後,她收到瞭來自陳西繁的回信。
那段酸澀的,迷茫的,無處安放的暗戀,聽到瞭回音。
淚水決堤,胸口被更多復雜的情緒充滿。
她不再遺憾,她終得圓滿。
哭聲漸大,漆夏起身,義無反顧地去赴他的約。
而此時,故事的男主角,已經等候多時瞭。
陳西繁今天穿瞭一件白襯衫,黑色西褲和皮鞋。頭發做過造型,每一根發絲都精致得恰到好處。
他手持一束玫瑰,不多不少九十九朵,花束中央,放置著一隻黑色絲絨盒。
那樣小巧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裡面是什麼。
漆夏小跑著,未到他身邊,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瞭。
附中那片荒蕪多年的鹽堿地上,紅色花朵和綠葉交織,隨風搖曳。
暗戀的種子破土而出窺見天光,貧瘠瞭二十六年的土地上,第一次開滿瞭玫瑰。
而陳西繁白衣黑褲,他就站在玫瑰花叢中,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含笑向她望來。
他一步一步走近,笑道:“請問漆夏女士,你未來的丈夫,需要滿足哪些要求?”
漆夏泣不成聲,直到陳西繁為她擦去淚水,才哽咽著回答:“隻要是你,就可以。”
隻要是你,就可以。
有風吹來,花海中,飛來一片紙飛機。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到來。
此時是2022年10月3日。
許幼菲賀驍一邊鬥嘴,一為他們鼓掌,邢安婭舉著相機,為他們記錄下這一重要的時刻,班長魏宇鵬說著恭喜恭喜。連胡忠海也在,他花白的發隨風舞動,透過鏡片看過來的雙眼,神采奕奕。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一切又是那麼平淡。
陳西繁雙眼有些紅,他打開那隻絲絨盒子,從裡面取出鉆戒,戴在瞭漆夏的無名指上。
漆夏含淚笑瞭。
她抬頭,這一次,她的面容,終於永永遠遠,映進瞭他的眼睛。
而陳西繁也看向她,目光熱烈,一如當年。
驕陽伴風,飛鳥不倦。
她喜歡的少年,永遠翱翔於長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