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總說朱襄壞話,但又每日都要念一次朱襄,對朱襄想念得緊。
她雖也想念良人,也不像政兒那樣每日念好幾遍。
雪姬都不由有些嫉妒瞭。
但仔細一想,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嫉妒誰。
最後雪姬隻是把嬴小政抱在懷裡,揉揉嬴小政的腦袋,告訴嬴小政舅父很快就回來。
嬴小政總是很嘴硬地說,他希望舅父留在咸陽別回來。
雪姬失笑。
嬴小政嘴硬,行動一點都不硬。
當聽聞朱襄返回吳郡時,嬴小政坐不住瞭,乘船跑到鄂邑等著。
蒙武很想嘲笑嬴小政,但他不敢。
雖然他和朱襄交好,但與太子子楚和公子政這對父子算不上多深厚的關系。他哪怕能叫嬴小政一聲“政兒”,在見識過嬴小政在吳郡的諸多手段後,心中就不敢造次。
此時蒙武非常敬佩李牧,李牧現在還敢板著臉訓斥嬴小政,並去找雪姬告狀,讓雪姬打嬴小政的手板心。
嬴小政對此頗有抱怨。
難道等他成為秦太子後,舅母還會打他手板心嗎?那他多沒面子。
隻能成為秦王,才能避免舅父的嘮叨和舅母打手板心?
嬴小政想瞭想,然後不開心地發現,他可能能避免舅母打他手板心,但以舅父的膽大包天,恐怕他當瞭秦王,舅父該嘮叨的時候還會嘮叨。
舅父連曾大父都敢嘮叨,還少一個他?
呵呵。
在嬴小政的腹誹中,朱襄終於來到瞭鄂邑。
他在碼頭上看到又長高瞭許多的嬴小政後,眼睛一亮,抱起嬴小政飛瞭一圈。
嬴小政笑得眉眼彎彎,嘴裡抱怨道:“舅父,我已經長大瞭,別把我當小孩。”
朱襄還是那句話:“對啊,政兒長大瞭,所以要趁著還能抱得動政兒,得多抱幾次。”
嬴小政道:“將來我長大瞭,我抱舅父。”
朱襄道:“還是背吧。你抱著我一個老頭子,那場面太辣眼睛。”
嬴小政笑出瞭臉上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朱襄十分欣慰。哪怕政兒抽條瞭,酒窩窩仍舊在呢。
我傢政兒長成瞭一個有著甜美酒窩的美少年,驕傲!
朱襄在鄂邑休息瞭一日,嬴小政坐馬車回蒙武府邸的時候,從袖口裡摸出一包生蒜啃瞭起來。
朱襄:嗯,我傢愛嚼蒜瓣的美少年始皇崽,驕傲!
第136章竹筍傍林鮮
此時嬴小政已經十歲。
歷史中的秦始皇的身高很是挺拔,嬴小政的營養比歷史中的秦始皇好多瞭,站在一眾同齡人中就是鶴立雞群。
因為來南郡太過忙碌,飲食又從牛羊豬禽,加入瞭魚蝦和大量的新鮮蔬菜,膳食結構更加健康,他臉上讓朱襄愛不釋手的嬰兒肥終於消退。
若不是嬴小政嫌太熱還沒有留發,完全可以冒充十二三歲的少年郎。
若他把臉一板,說他是十四五歲都有人信。
有一個把他當小豬豬養的舅父,讓嬴小政比七國同齡公子大瞭整整一圈。
幸虧他有廉頗、白起、李牧看著,運動量很大,否則朱襄那種投喂法,說不準還真的投喂出一隻贏小豬出來。
朱襄靜靜端詳自傢外甥,眼中仿佛出現瞭秦始皇該有的模樣。
歷史中的秦始皇十三歲就該登基瞭,面貌大約就是現在政兒的模樣。
嬴小政:“嘎吱嘎吱?”
他看著朱襄註視他,把包著生蒜的帕子遞過去。
朱襄:“……”
不,歷史中的秦始皇絕對不會生嚼大蒜。
嬴小政:“舅父不吃?”
朱襄:“吃。”
他剝開大蒜丟進嘴裡:“你吃一塊就成瞭,吃多瞭燒心。”
嬴小政道:“我長牙齒,牙根疼。扁鵲說,吃大蒜有助於緩解牙疼。”
朱襄在吳郡遇到的那一位繼承瞭扁鵲名號的老人,跟隨朱襄回咸陽給秦昭襄王送終後,就將自己的弟子介紹給秦王柱,自己回到瞭吳郡,繼續研究血吸蟲病和其他寄生蟲病。
朱襄一傢三口來到吳郡後,扁鵲自然成瞭朱襄一傢三口的“傢醫”。
他現在老瞭,難以再出遠門,現在就在傢中整理資料寫醫書,教弟子,做實驗,正好可以為朱襄一傢三口看病。
“生蒜確實有抑制牙疼的作用。”朱襄記起瞭大蒜這個作用。
嬴小政道:“不僅如此,每當我身體稍微有些不舒服,就立刻吃幾顆大蒜,出一身汗,立刻就舒服瞭。”
嬴小政喝著淡茶沖淡嘴裡辛辣的味道,繼續道:“如果還不舒服,就喝生薑水,吃大蔥蘸醬。”
朱襄露出瞭一個讓嬴小政看不懂的微笑。
是誰教壞瞭政兒把大蒜和大蔥當水果吃?哦,是我啊。
去蜀郡的時候,朱襄擔心嬴小政生病,所以讓他嘗試吃生蒜大蔥。
沒想到嬴小政迅速接受瞭這個味道,還覺得挺美味,迅速吃習慣瞭。現在每隔幾日不嘗一口,就覺得難受。
蒜泥與醬油拌勻,蘸白煮蛋或者白煮肉、白灼蝦吃就罷瞭,蘸大蔥吃,連朱襄都震驚瞭。
大蔥蘸蒜泥,這是什麼牛逼的吃法?
嬴小政這麼吃,即便隨時喝著淡茶或者花茶清新口氣,也難免在進食後帶著一段時間濃烈味道。
朱襄和雪姬倒是不在乎,隻要政兒健康就好。
但未來那群和政兒面對面的朝臣……
呃,誰敢說秦王嘴裡有大蒜和大蔥的味道?
現在韭菜是北方最重要的蔬菜,當韭菜割頭茬的時候,秦王和卿大夫各個都滿嘴韭菜味,他們也很習慣。
現在甚至有些人都沒有刷牙的習慣,口中有味道太正常。
這樣看來,自傢政兒並沒有什麼問題。
陜西人本來就愛吃生蒜,政兒是一個很純粹的陜西美少年。
朱襄迅速從“震驚!始皇崽滿口蒜味!”轉變心態,變成“政兒這樣很正常”。
沒事,將來他引領咸陽貴族生嚼大蒜的時尚潮流,提前讓老陜人愛上生嚼大蒜,這樣就沒問題瞭。
“舅父,你一定在想什麼很奇怪的事。”嬴小政吃完最後一瓣蒜,喝瞭一口茶,又從袖口裡摸出一袋小魚幹,窸窸窣窣吃起來。
朱襄立刻伸手,搶瞭嬴小政一半小魚幹。
生蒜他隻吃一顆,小魚幹就要多吃一些。
這些小魚幹都是海魚,洗幹凈後開膛破肚去除內臟,控幹水分,用椒鹽醃制一個時辰,然後曬幹。
待想吃的時候,可以拿鍋幹烙,也可以用柏樹枝熏烤,味道各有千秋。
朱襄改良東甌漁民的魚幹做法後,李牧觸類旁通學會瞭做魚幹蝦幹,甚至還抓過一次章魚做章魚幹。
李牧帶給嬴小政一次椒鹽小魚幹,嬴小政就愛上瞭這個味道。現在各種椒鹽味的海鮮小零食,成瞭嬴小政處理公務時填肚子的最愛。
“舅母還給我做瞭許多蔬菜幹蘑菇幹和果脯,說要葷素結合。”嬴小政叼著小魚幹,一臉生無可戀,“真難吃啊。”
朱襄道:“別挑食。不喜歡蔬菜幹蘑菇幹和果脯,就吃新鮮的。”
嬴小政道:“我一日三餐有吃新鮮的蔬菜。”
朱襄道:“吃小魚幹的時候啃個果子又不難。”
嬴小政道:“行,舅父你一定要和舅母好好說說,我寧願啃果子。”
朱襄失笑:“好。”雪姬做的蔬菜幹蘑菇幹究竟有多難吃?把政兒逼得都向自己訴苦瞭。
朱襄到蒙武府邸,蒙武卻不在。
他耐不住性子,見李牧和王翦在百越打得火熱,自己也南下“剿匪”去瞭。
百越人少,也不知道他入山之後,能不能尋得山人的蹤跡。
即使尋不到,初夏山中草木茂盛,獵物繁多。他帶著秦軍去打獵,這次出兵也不會虧,權當是軍事演習瞭。
嬴小政惡意猜測:“我看蒙武就是沖著打獵去的。”
如今鎮守一郡之長官,軍政一把抓,在任時權力與封君差不多。郡守按捺不住性子,以剿匪名義帶兵打獵很是常見。
朱襄道:“有你在這裡,他不敢如此。不過政兒,不叫蒙武伯父瞭?”
嬴小政道:“不是我不叫,是他們不敢認瞭。老師說我已經足歲十歲,不可再被當作孩提對待。這些伯父叔父將來都會成為我的臣子,所以現在就應該尊重我。”
嬴小政頓瞭頓,補充道:“不過即便當瞭秦王,‘老師’二字還是可以喊的。這樣一來,不知道藺伯父會不會生氣。”
朱襄哭笑不得:“他生什麼氣?你叫李牧老師,叫他藺卿?你也可以叫他一聲先生。”
嬴小政笑道:“不要,我就叫他藺卿,就讓他生氣。蔡伯父倒是怎樣都不會生氣。”
“你蔡伯父脾氣好,好好對他。”朱襄道,“我幾個摯友中,隻有你蔡伯父最為穩妥。”
嬴小政腹誹,舅父,你還好意思說?
“老師說,將來我當瞭秦王,最好也別再叫他老師。他自己能謹言慎行,但李氏族人恐怕不一定都有遠見。”嬴小政道,“老師居然開始教導我為君之道瞭?”
朱襄道:“李牧內政能力不一定比帶兵打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