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會在長江三角洲練兵,吸引南楚國和楚國的註意力。
當一切準備妥當後,秋收開始瞭。
……
北邊,張良已經來到瞭陳都,但楚王並不接待張良。
雖然張良的父親沒有死幾年,李園已經不給張傢面子瞭。
何況李園鐵瞭心要趁著韓國之死吃點屍體,擴大自己的封邑面積。
張良一個黃毛小兒,別說楚王接見,他自己都不屑接見。
張良等候瞭幾日之後,冒險買通瞭一位為楚王煉丹的出身韓國士族的方士,扮作方士的童子前往楚王宮中。
張良來到楚王宮中時,楚王正跟著宮殿裡的巫婆亂舞。
據說他在與神靈溝通。
屋內煙霧繚繞,熏得張良頭昏腦漲。
他用袖子掩住口鼻,看向那個狀似癲狂的楚王,心中悲哀。
楚王繼位後雖然被秦國奪去瞭許多土地,但聽曾經出使過楚國的父親說,楚王還算個不錯的君王。
楚國衰落,非楚王之錯,隻是因為秦王是虎狼之君。
現在的楚王和父親口中判若兩人。
這僅僅是因為逼死瞭春申君嗎?
還是說秦國奪南秦與南楚國分裂兩件事,徹底打垮瞭這位楚王的心智。
楚王看著一位童子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自覺不對。
他晃瞭晃有些昏的腦子,問道:“你是何人?”
張良拱手道:“小子張良,韓相張平之子。”
楚王一屁股坐在地上:“韓相張平?”
他想瞭許久,想到瞭這個名字。
對於張良扮作童子來見他,他沒什麼反應。
張良見楚王發呆,恭敬道:“請楚王出兵救韓國。”
楚王道:“韓國為何派一童子來?”
張良道:“因為韓國已經想要投降秦國,成為秦國的屬國。”
楚王嗤笑:“韓王既然要投降,你為何來尋我?”
張良道:“韓王不想降,隻是韓國士人想降。如令尹李園得瞭秦國的好處,想要坐實韓國被滅,好擴展封邑;如南楚君趁著秦國壓迫自立,無視楚國和楚王利益一樣,韓王如今也陷入如此絕境。”
楚王猛地抬頭,死死地瞪著張良。
張良毫不畏懼地直視楚王:“楚王,唇亡齒寒。若沒有瞭韓國抵擋秦國的進攻,秦國大軍可在韓國屯兵屯田,直接南下攻打楚國。那時楚國危矣!”
楚王沉默良久,道:“世人都言寡人已經被令尹奪權,你為何不去尋令尹,要冒險入宮尋寡人?”
張良道:“因為良相信,春申君寧死也不肯背叛的君王,一定是一位有為之君。即便受瞭他人蠱惑,隻要楚王願意,就能立刻重新掌握楚國。”
楚王響亮地嗤笑瞭一聲,然後仰面朝天躺到瞭地板上。
張良沒有繼續催促楚王,隻是保持恭敬的姿勢,垂首等候楚王做決斷。
半晌,楚王道:“好,寡人出兵。”
張良緊捏的手心松開,手心全是汗。
楚王搖搖晃晃站起來,派人去傳李園。
“張平有你這樣的兒子,一定會很欣慰。你師承何人?”楚王問道。
張良本想說自學成才,又想到還未謀面的韓公子非。
但他張口時,卻低頭道:“我暫無師承,隻是在咸陽受過長平君幾月指點。”
楚王微愣:“是長平君?”
張良道:“是。”
楚王深深嘆瞭一口氣,道:“又是長平君。這個長平君啊。”
楚王擺瞭擺手,道:“你目的已達到,趕緊走吧。若你不走,李園必不可能放過你。”
張良聽著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渾濁的楚王對他關切的話語,心中有些疑惑。
但楚王說得有道理,他立刻喬裝離開瞭陳都。
果然如楚王所說,張良前腳離開陳都,後腳惱羞成怒的李園就派人前來追殺。
李園派人攔住北上的要道,想要把這個破壞他計劃的黃毛小兒留在楚國,然後扮作是強盜劫道。
他殺張良還有一個理由。
如果張良死在楚國,那麼韓國肯定會斥責楚國。
這時他再義正辭嚴地這和楚國沒關系,明明是你們自己不小心。楚國都出兵幫韓國瞭,韓國還出言不遜,撤兵!
李園想得很好,卻沒料到張良沒有北上,而是南下。
楚王料到瞭。
他還送給張良一塊令牌,可以扮作楚國使臣,順利通過南楚國地界,前往南秦拜見朱襄。
扮作楚王使臣的當然不是張良,而是張良帶去的傢仆。張良扮作傢仆的書童。
坐在馬車內,張良把玩著楚王賜予的令牌,神情惆悵。
楚王現在的表現,可不像是一個昏君。
可楚王如果不昏庸,為何會逼死春申君?
張良想不明白。
張良還想不明白,魏王因為信陵君魏無忌的死病倒,現在似乎快病死瞭。既然魏王對信陵君感情如此深厚,為何在信陵君生前卻不好好對待信陵君?
還有韓王。
韓王聽信外臣的話,內不修政治,外不整備軍務。韓國宗室應該是韓王最信任的人,但韓公子非的勸誡,韓王一句都聽不進去。
這又是為何?
張良在父親辭世前,都認為自己天資聰慧,才華不比成年賢才差。
現在他被迫成長瞭,過早成熟瞭,真的可能算得上賢才瞭,心中疑問卻越來越多,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賢才。
“公子,前面就要過南秦的邊防關卡瞭。”駕車的傢仆有些擔心,“若秦人攔住我們該怎麼辦?”
張良道:“我有秦太子的信物,不須擔心。”
傢仆應瞭一聲,繼續駕車。
他摸瞭摸橫放在腿上的長劍,長嘆一口氣:“太子政若見我來投,定會嘲笑我。”
小張良腦海裡浮現出太子政那面目可憎的嘴臉,心裡就有一股火氣往上冒,想立刻調頭回韓國。
可惡啊!為何太子政不留在咸陽?真是不想見到這個人。隻想一想,小張良就想拔出劍砍點什麼!
……
“阿嚏。”嬴小政揉瞭揉鼻子,道,“舅父,我一嘲笑張良就打噴嚏,他肯定正在詛咒我。”
朱襄無語。
嬴小政聽聞韓國國都被圍,大笑三聲“豎子張良一定嚇得瑟瑟發抖”。
張良怎麼你瞭?不是你一直在欺負他嗎?
第223章炊餅湯泡飯
嬴小政與張良初見時,嬴小政剛到中二叛逆期,張良還是個七八歲的熊孩子。
叛逆少年遇上熊孩子,那簡直是天雷撞地火,瞬間噼裡啪啦,炸開瞭。
如今嬴小政十七歲,快要度過漫長的叛逆期瞭。張良也到瞭後世小升初的年齡。嬴小政還記得那個聰慧的熊孩子。
那是嬴小政第一次主動送給同齡人禮物,並發表“若他與我為敵,我必殺之”的宣言。
朱襄隻能說,留侯不愧是留侯。
即使還沒有看到秦末生靈塗炭,從一心復韓艱難轉變成支持漢承秦制,孩童時代的張良已經顯示出他過高的天賦。
天才從小就是天才。
聽聞子楚重舉統一天下的大旗,第一站就是滅韓,嬴小政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小張良那桀驁不馴的嘴臉。
朱襄聽著嬴小政對小張良的嘲笑,不由扶額嘆氣。
政兒,你幼稚不幼稚?
你這一笑損失的功德,你舅父要在心裡為你敲十年電子木魚才能賺回來。
聽聞被溺愛的孩子叛逆期中二期會特別長。朱襄擔心十七歲不是嬴小政中二叛逆期的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嬴小政嘲笑小張良的時候,沒料到小張良已經在尋他的路上。
小張良見到瞭秦軍設防的關卡之後,拿出證明自己是韓國世卿張傢之子的身份憑證,又拿出嬴小政贈送的長劍。
他若隻想通關,拿出身份憑證即可。拿出秦太子贈送長劍,是希望秦軍能派人帶他去拜見秦太子,以免自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跑。
秦太子肯定知道他素未謀面的老師韓非在哪。
秦國官造的武器會鐫刻銘文,寫上監造的名字、鍛造的年月。嬴小政所佩戴的宮中珍藏寶劍,還會銘刻工匠的名字,和宮廷禦用記號。
後世也一樣。所以禦賜的物品不能變現,有些大臣才年年接賞賜還仍舊貧窮。
駐守秦兵不識字,但事關太子,立刻稟報駐防隊長。
底層將領大多是識得幾個字的士人。他認出瞭銘文,派人護送小張良去尋找更高一級別的將領,一層一層地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