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 108 章

作者:黃銅左輪 字數:3541

陳文港呼吸發窒,覺得他話裡有話,又覺得心神不寧。霍念生濕淋淋地蓋在他上方,像從水裡躍起的魚,頭發還滴著水,落到他面頰上,下身貼在一起,蒸騰著男人的體溫。

霍念生看著身下的人良久,耐心等他敞開自己。陳文港欲言又止,最後他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扔在門邊手機響瞭,像是一個打破僵局的救命信號。開始霍念生是沒理會的,陳文港左顧右盼地催他去接,響瞭一會兒,手機終於斷瞭。那邊隻緩一口氣,又堅持重新撥瞭過來。

霍念生嘖瞭一聲,終於起身,走過去擦瞭擦手。什麼事?哦……這樣,嗯,知道瞭。

再回來的時候,陳文港已經躲到瞭水裡。霍念生低頭跟他對視,這時兩人顛倒瞭位置。

陳文港把半個身子埋在水下,胳膊趴在岸邊,睫毛眨來眨去。他仰臉望著霍念生,借著浮力,若即若離,好像再被碰一下,就要往水裡潛走瞭。

霍念生隻好不再嚇他:我要歇會兒。你先遊吧。陳文港蹬瞭下池壁便躥出去,身段利落。

隻是他遊得心不在焉,自由泳到對面,又用仰泳的姿勢回來,仰在水裡看天空一點點移動,直到一頭撞到硬邦邦的胸膛上。這還是霍念生伸手擋瞭一下他的腦袋:“再遊撞墻上瞭。”

陳文港站起來,池水及至胸口,粼粼的波光映著他的臉。霍念生順著鼻梁抹瞭把他面上的水:怎麼會仰泳,不會找路的?

陳文港抿著嘴笑,把下巴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瞇著眼,往回眺望遊過的路徑,這裡是私傢泳池,水裡沒有分割成一條一條的泳道線,一汪碧藍四四方方,像個方形的魚缸。

肌膚貼著肌膚,陳文港覺得他自己才是那條魚——躲到至高至極的地方,也還是在魚缸的角落。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要回到霍念生身邊來。

旁邊托盤裡有檸檬水,他伸長手臂,但沒夠著,霍念生給他拿瞭一杯。陳文港垂著眼睫啜瞭一口,沒話找話:“剛剛誰給你打的電話?”“霍振飛。”

“他有什麼事?”

“王啟明王大公子要攢局,請人去他那艘破船上玩。”

霍念生說得漫不經心,也不知有沒有沒放在心上,隻專心地搶他的檸檬水喝。嘴唇貼著嘴唇,陳文港被勾纏得嗆

咳起來,瞪他一眼,幹脆把整個杯子都塞給他,讓他自己喝個夠。

霍念生咬著他含過的吸管,啜得吱吱響:霍英飛要去,霍振飛讓我去看著他。

陳文港“哦”瞭一聲。

對於王啟明這個名字,他心裡倒有點熟悉。

就在前不久,霍氏基金會他覺得有問題沒有簽字的那批報銷單據,資金往來涉及的娛樂公司和控股公司,背後受益人都姓王。王傢也是本城大族,這個王啟明就是王傢的年輕人。

基金會裡往來賬目繁多,被用來避一些稅,或者平一些賬,都並不出人意料。陳文港在心裡劃線——王啟明背後是王氏企業,霍英飛背後是霍二叔的派系。這樣說來也不怪霍振飛在意,還要派個信得過的人過去看看,他們都幹瞭什麼。陳文港挽著霍念生的胳膊,船自然是要出海的,霍念生沒說去也沒說不去。他也沒追著問,聊著這個話題,倒是說起那天霍靈沖逼他簽字的事。

順便還有霍英飛跑過來嚼舌說的話——

霍念生聽得發笑:他是這樣說我的嗎?

陳文港兩手摟著他的脖子:“他說你花心又偏執,你怎麼解釋?”

霍念生按著他的腰,跟自己貼在一起:“我怎麼感覺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陳文港把他勒得更緊:“我不管,我耳朵裡就隻聽到這兩個詞。”

霍念生跟他抵著額頭:“是,我就是他說的那樣,誰讓你沒提前發現呢。”

陳文港摟緊他的肩膀,其實他根本沒在意霍念生說什麼。他更不在意其他毫不相關的人說過什麼,隻是隨口一提。他隻想索取霍念生的氣息,感受他的存在,每時每刻,今時今刻。

如果霍念生在他身邊,他也不能完全安心,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瞭。

在泳池泡到飆車黨又開始活動的時間,才去沖涼回瞭臥室。翌日倒是再找不出什麼活動瞭,過瞭中午,準備打道回府。

走之前趁陳文港幫管傢收拾廚房,霍念生獨自去瞭趟書房。他重新把保險櫃裡文件檢查瞭一遍,所有文件的密封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監控也運作正常,他把書架恢復原狀。

開車回城的路上,陳文港午後犯困,靠在座位上睡過去。霍念生扭頭也他一眼,臉上水波不興,心裡卻千

頭萬緒。

其實文件不文件的,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沒那麼重要。走這一趟,他是覺得該告訴陳文港需要知道的一些事,但與此同時,霍念生也想確認自己在意一些事。

既然毫無疑問的是陳文港有秘密,霍念生便很難不去想。他知道瞭什麼?看到過什麼?他是不是也做過同樣的夢?

如果在那些夢裡陳文港

也拾起瞭他所有的記憶,很多反應就似乎有瞭合理的解釋。

隻是沒有證據。

往左打方向盤的時候霍念生恍瞭一下神,忙把車輪回正,剛剛經過的轉角就是他扔過戒指的地方。這些陳文港又知道嗎?後來又發生瞭什麼?那樣的情況他們最後能何去何從?

霍念生至今並無頭緒,所以他選擇試探,他以為傷害最輕微的辦法。隻是陳文港的反應比他想象得要大。

霍念生眼神發沉,心情也是沉的。一方面,他好像是切中瞭關竅,另一方面,他又像觸及瞭原本不能觸碰的開關。他就像蒙著眼蚌中取珠,也可能他什麼都取不到,反而被夾瞭手。

又或許最糟糕的情況,操之過急,蚌殼再也不會對他打開。霍念生一路沒有說話,到瞭停車場才把陳文港叫醒。

兩人回到公寓,阿姨放瞭兩天假,清閑下來反而憋得無聊,高高興興地去給他們做晚飯。陳文港幫她剝蔥,一老一少擠在廚房,說起超市雞蛋做活動便宜瞭幾毛錢。照例等霍念生一上桌,阿姨就不閑聊瞭,自己回到廚房吃飯。

至於在別墅書房裡的摩擦,過去之後誰也沒再提起來。

事後陳文港反思,他表現得就像個不能接受現實的小孩,任性地捂著耳朵說不聽,好像掩耳盜鈴就不會有任何壞事發生。其實霍念生是沒錯的,隻是他感情上不能接受。

霍念生倒是不掌這些來煩他瞭,但陳文港知道他根本不會改主意。

出於某種心理,陳文港甚至果真去請祝律師也幫他擬瞭一份個人遺囑——投桃報李,如果他意外身故,名下所有資產也由伴侶全部繼承,一分不剩。對這個要求,祝律師同意得很痛快,操作起來也很簡單,從簽字到公證一路綠燈。但直到都搞完以後,大律師才慢慢開口:“你這是跟老板賭氣瞭?”陳文港坐在他對面的辦公椅裡,怔瞭許久:“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祝律師跟他已經相當熟

悉,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你都快寫在臉上瞭。你立這份文件,不像是為瞭表達恩愛,簡直像是在跟誰尋仇。

陳文港苦笑,在他面前揉眉心:“你放心,我對財產的分配是真心實意的,不是一時沖動。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在意的人,他不會不照顧,我的事業,他應該也不至於扔著不管……我現在都想讓他感受一下,這是什麼樣的滋味。

祝律師看著他,不知理解還是沒理解。

陳文港嘆氣:“我不是生他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我恨自己患得患失,明明一切都得到瞭,任誰看來我的生活應該很圓滿瞭,還整天猶豫不決,該開口的事開不瞭口,該做的事也不去做,隻會胡

思亂想,亂發脾氣……是不是庸人自擾?

祝律師安慰:“很正常,其實大傢都有別人看不到的壓力的。你需要心理疏導嗎?我最近自己都在看心理醫生,我覺得效果還是不錯的,需要的話可以介紹給你。

陳文港婉拒瞭他的好意。

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塊坍塌的。

就連霍念生都發現端倪,陳文港黏他似乎黏得更緊瞭,脫離視線超過幾個小時就要給他發點什麼,哪怕一個表情,一句話,一個標點,隻要他回復就可以。霍念生不回,他倒也不會追著發,反而霍念生自己又不忍心,祝律師都提醒他,陳文港焦慮的問題可能有點嚴重——隻要看到手機上有消息超過一刻鐘沒回,霍念生就難免想起他啃鏡腿的樣子。

這是自己惹出來的,霍念生隻好養成及時看消息的好習慣,手機連靜音都不敢開瞭。

之前上下班,霍念生有時間的時候去接送陳文港,沒時間的話晚上到瞭傢也會見面。現在陳文港下班早,霍念生有事的時候,他就去對方辦公室,安安靜靜坐著,等他一起回去。

隻有這天是他偶爾沒時間去找霍念生。

霍氏基金會固定資助項目出瞭簍子,是小高負責的環節有失誤,弄混瞭兩個項目的資助物品清單,陳文港幫他解決,時間緊湊,兩人下瞭班一直校對到很晚。

但其實小高平時哪加過班,更沒有這樣天都全黑瞭還沒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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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小聲地說:“隻有公交才能直達,我住的地方坐地鐵要轉四趟車才能到……陳哥,不是我說,我們打工的和你這種有車接送的不一樣嘛,連打車都要猶豫很久的。

陳文港忍不住抬頭:“你下次認真一點不就可以避免瞭嗎?”小高以為他不滿便沒說話瞭。

直到九點多才基本弄完,整個19層隻剩他們這間辦公室還亮瞭盞孤燈,陰森森的。門外突然發出一聲動靜,小高嚇得叫瞭一聲:“誰在那?”陳文港沒想到這小夥子還怕黑,被他抓瞭一下,走出門左右看瞭看:

沒啊,什麼都沒有。

小高有點發毛,也不想多待,匆匆收拾瞭東西跟他打個招呼便走瞭。

於是隻剩下陳文港一個,他走到茶水間,把泡過茶的杯子刷瞭,再回辦公室的時候,推開門,突然被橫空伸出的手勒住,捂住嘴往裡拖,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不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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