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喑啞低沉,富有磁性,在漆黑的環境下,性感得無所遁形。
雲野知他就在眼前。
身體本能後仰,心亂如麻。
“躲什麼?”秦冽伸出手臂。
他隻是扣著雲野的腰稍稍往前一攬,他整個人就撞進瞭他的懷裡。
他們的距離很近,隻要稍微再往前一些,唇瓣便會相貼,但那咫尺的距離也是不敢輕易跨越的。
男人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側,熱氣撓得他耳後那一片肌膚都在發癢,雲野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穩不住。
“雲野。”秦冽什麼都沒做,隻是扶著他的身子,"坐好。"
即使這樣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也藏有他骨子裡的強勢。雲野不自然從他的手臂掙脫出去,悄悄往旁邊挪瞭下位置。他怕靠得太近,會控制不住讓自己撲上去。
那也顯得太不矜持瞭。就跟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
察覺到他的小動作,黑暗中的秦冽自嘲般扯下唇,“和我這樣待著,你很緊張?”
聽到問題,雲野臉頰發燙,感覺自己像情竇初開時那般,被窺見瞭心裡的秘密,有些無法應對。“有一點吧。”他故作淡定開口。
“為什麼會不自然?”
“我………”雲野答不上來。
總不能如實說因為靠他太近才手足無措吧。可能他就是明明知道,還想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故意那麼問的。
遲遲沒有等來回答,雲野的沉默凝結瞭空氣。
秦冽想,他不需要再繼續問下去瞭。之所以帶雲野進來這裡,他不過是想試探他面對他的態度,和他相處時的反應。
雲野真正喜歡的還是夢裡那個他,與之待在一起的時候,他會無比輕松、愉悅、舒適,全然不會像現在這樣緊繃著。
他所有的美好皆因另一個他而起,連同喜歡這件事也一樣。
雖然他們是不同時空裡的同一個人,秦冽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他不願自己當誰的“替身”,哪
怕是他本人。
因為腦海中的那段記憶壓根不屬於現在的他,他不會覺得那是自己做過的,完全無法融入。
每次想到那些畫面,他都有種
拉扯的矛盾感,努力想說服自己他們是一體,卻又忍不住要吃醋、嫉妒。
欲問出口的話就在嘴邊,秦冽最終還是沒開口。
大概雲野都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吧。他問他又有何意義?隻能是讓他為難。
“昨晚沒睡好吧?在這睡一覺,我下樓有事情要處理。”秦冽忽然開口打破沉默。
他的聲音極淡,可是這種平靜裡透著一股極致的忍耐,就像是冰層之下的暗潮洶湧,看似無波無瀾卻已經蓄勢待發。
說完,他按開瞭房間的燈,雲野望著他出門的背影,莫名感覺到瞭涼嗖嗖的寒意。
如秦冽自己所言,他的脾氣的確是陰晴不定,琢磨不透,哪怕他在他面前,他經常也會摸不準他在想什麼。
唐境澤看到秦冽下樓,正欲調侃他,怎麼不珍惜良辰美景,卻發現他臉色不虞,話音瞬間吞瞭回去。
“你又和雲野鬧別扭瞭?”捕捉到他這個“又”字,秦冽瞇起眸。
看明白他眼裡的疑問,唐境澤解釋,“我有種感覺,你倆不像是能好好相處的,也不是性格問題,就是氣場不對付,所以導致看上去哪哪都不對勁。"
“你分析得挺有道理。”秦冽難得沒反駁。“那你是怎麼打算的?想不想跟人好好相處啊?”
“這種事情靠打算就能成嗎?”秦冽的頭朝後仰去,抵在沙發靠背上,“能處得好就處,實在處不好..…"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那意思,誰都能猜出來。
唐境澤給他豎起大拇指,“你這愛情觀倒是挺灑脫,就是不知說到能不能做到,感情可不是買件衣服,不合適就直接扔瞭,最後還是要看自己狠不狠得下心。"
“你看我像不夠狠心的人嗎?”
“呵呵。”唐境澤意味不明笑瞭兩聲,給他個眼神自己體會。
秦冽這人表面上看起來雷厲風行,對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一副無堅不摧的模樣,但相處久瞭
會慢慢發現,他非常重感情,對朋友都講十足講義氣,更何況對喜歡的人呢?
唐境澤看透不說透,沒拆穿他。
樓梯拐角處,雲野隱隱約約之間將他們的對話聽瞭個大概。他並不意外。
因為在他心裡也會
有同樣的感覺。和秦冽之間就像隔瞭座山。
之前在他出門時,雲野便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具體卻又說不上來。秦冽的前後態度變化大那是經常的事兒。
盡管前世他情緒控制能力強,但偶爾也會讓他感覺忽冷忽熱。有時,上一秒還對他熱情似火,下一秒又冷得像塊冰。
大概心裡在意就會格外的敏感吧。其實人傢根本沒什麼特殊變化,但你的眼睛會自動放大他的情緒。
雲野緊緊地攥住手,內心慌亂,卻又不知該怎麼辦。他們兩個在戀愛方面都是一張白紙,想在紙上塗滿斑斕的色彩,但卻不敢輕易地下筆,唯恐哪一筆畫錯瞭,破壞瞭整張紙的構圖。
夜色漸濃。
雲野在秦冽的房間安靜坐瞭會兒,想通瞭一些事兒才下樓。
大廳裡靜悄悄的,他走近沙發,看到秦冽半靠在上面睡著瞭。
看他臉色有些泛紅,雲野用手背試瞭下他額頭的溫度,卻不想他警覺性那麼深,一下就睜開瞭眼睛。
大概睡得熟瞭,他的目光看起來有幾分迷茫,頓瞭幾秒後才開口:"你睡瞭嗎?"
“沒有。”雲野不想騙他,“睡不著。”
秦冽剛剛瞇瞭半個小時,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這短暫的淺眠中,他居然又夢見瞭那個和他長得一樣的男人。
在潛意識裡,他甚至都不願承認他們是一個人。
這次,他夢見他們坐在餐廳吃飯,兩個人的面前各放著一份牛排意面。
“秦冽,我都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牛排的火候煎得剛剛好,口感很嫩,一口咬下去會爆汁。”“看起來你挺喜歡吃的。”
“當然瞭,這麼好吃誰會不喜歡。”
夢裡的雲野處處都是維護和誇贊,眼裡滿滿的全是對那個男人的欣堂。
他們吃完飯後還彼此分享今天看過的書。
雲野面對他時,總會像個靦腆的小男生,不敢正視他。在他的周身似乎洋溢著一種粉紅色的氣息。
醒過來後,秦冽滿滿的心塞。
很好,又輸一樣。
他脾氣差還不會做飯。
你說完蛋不完蛋。
秦冽坐起來,煩躁的心情本能
地要在臉上浮現。要是每天做一次這樣的夢,他都不敢再睡覺瞭。
怕被雲野看出異樣,他隻能佯裝困倦地打個哈欠,以此來掩飾情緒,隨後慵懶起身道:“走吧,出去吃飯。"
"簡單吃一點吧,我等下還要回學校。"
".…嗯。"
兩人相對無言。
出大廳後,秦冽按開瞭車庫的門,映入雲野眼簾的是一排豪車。
賓利、蘭博基尼、法拉利……張揚的橘紅色的,炫酷的藍寶石色……每一款都與眾不同。
他整個人定在原地,驚訝但又感覺在意料之中。原來,秦冽收集豪車的愛好從這時候就開始瞭。可是他玩車隊,還要自費比賽,從哪弄那麼多錢啊?
“你會開車吧?”秦冽這句幾乎是肯定句瞭。“會,不過………”雲野尷尬一笑,“還沒拿駕照。”依照前世的駕齡,現在的他當然是個老司機瞭,但沒有駕照,也不能上路。
“挑一輛喜歡的坐。”秦冽口吻淡淡,卻很霸氣。
“我喜歡那一輛。”雲野指向最低調的珍珠白。
其他的跑車開出去太紮眼瞭,他不喜歡在大街上回頭率那麼高,就算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坐的是誰,也會讓他感覺不自在。
從這點上來說,他和這一世的秦冽性格上就有違和。但哪有天生合適的兩個人呢?車行駛在路上時,秦冽問雲野想吃什麼。
也是在提及這個問題時,他才恍然發覺自己對他是瞭解知之甚少,連他愛吃愛玩什麼都不是很清
楚,唯一確定的隻有他愛吃甜食,偏酸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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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冽都開始恍然,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雲野,又是因為什麼才喜歡的他?
難道是被他追瞭那麼久,看他突然不理他心理產生不平衡?還是想和夢裡那個他較勁兒,看雲野究竟更喜歡誰?
感情的問題不能深究,越思考越讓人迷茫。許多事情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答案,隻能從細枝末節處找尋。
雲野本來想說“隨便”,話都到嘴邊瞭又咽回去。
“要不然我們去吃霖城的特色菜?有傢地道小館,不知你去過沒有。”
像是看穿瞭秦冽的心思,他笑容裡有幾分刻意。
“我都行。”秦冽擰下眉心,挑你愛吃的。
“你明明挑剔得很,要說照顧口味,肯定要以你為優先。”
握著方向盤的力道無聲中加重幾分,秦冽喉結滾動幾下,臉上有壓抑著的不爽。
他的情緒不是針對雲野,而是夢裡的那個自己。
“我挑剔那隻能說明對美食的要求高。”秦冽理直氣壯,“你說你想吃什麼,老子………我以後做給你吃。
話到嘴邊一下子拐瞭個彎。
雲野忍住笑,“你做飯啊?別禍害廚房瞭。”看他滿臉不相信,秦冽的怒氣值upup加滿。
憑什麼那個男的會煎牛排煮意面,到他這兒就成兒戲瞭?做人不要太雙標。他們既然是一個人,那他會的,他也一定可以。
昨晚,秦冽將雲野送回學校後又折身返回霖城。
他雖然沒說是要做什麼,雲野也已經知道,他是去籌備他母親的祭日。
連開瞭幾個小時的夜車,雲野問他累不累,秦冽說去的時候不累,回的路上倒是有種去西天取經的錯覺。
正式開學後的日子會變得很規律,每天的課都是固定的,尚大對學業還是管理得很嚴格的,一天下來排得滿滿當當,偶爾穿插幾節公開課。
光是看到課程表,宿舍裡的幾個人就怨聲載道,直說唯一比高中輕松點的就是少瞭晚自習。
這樣的生活對雲野來說還是能很快適應的,前世他對自己要求太高,每天的時間擠到連多喘口氣的空都沒有。
有時他很累瞭,想要歇一歇,楚思玲會不停在他耳邊念經,讓他抓住時時刻刻的機會,不遺餘力去學習。
第一天的課程比較輕松,上完課後,雲野去瞭那傢寵物店探望小貓。
店主知道他們都是學生,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養貓,雲野過來後,他說有一位畫漫畫的女生來他們這兒,一眼看中瞭那隻小貓,問他可不可以把小貓買回傢,當時他告訴對方,這是別人寄養在他這兒的,得問一問主人的意思。
之所以留瞭話口,店主也是看那個女生溫柔大方,職業又很自由,想著交給她來養,應當能負起責任。
雲野聽後自然十分高興。
當初,秦
冽選擇把貓帶回到傢裡,也是考慮到它是一隻流浪貓,品種普通,沒什麼人願意養,既然現在出現瞭一位有愛心的小姐姐,那就是上天的安排。
打電話和奏冽商量一下,他表示沒什麼意見,雲野便拜托店主聯系瞭對方。手機裡傳出甜甜的聲音,聽聞她今晚有時間,雲野便在店裡等瞭一會兒。
也就過去半小時,一位穿著粉T恤背帶長褲的女孩子笑容滿面走進來。
看見她的剎那,雲野恍惚瞭。怎麼這個女生明明看起來沒見過,卻會讓他感覺那麼得眼熟?
對方儼然也並不認識他,客氣跟他寒暄,說沒想到貓的主人居然會是一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哥,簡直像從她漫畫裡走出的美少年。
她誇人時落落大方,毫不扭捏,讓人覺得特真誠,還主動和雲野分享生活日常,讓他放心把小貓交給她就是,
女生在市中心有一傢漫畫工作室,她本人就是老板,雲野以後想見貓的話可以隨時過去找她。
聊瞭一會兒,雙方才想起介紹各自身份。聽對方說出她名字的剎那,雲野的腦海中立即將其和深埋的記憶聯系起來。
想起她是誰,險些倒吸瞭口涼氣。
蘇星若……陳暮洲那位相伴多年的女友。
雲野看到過她和陳暮洲出席商業活動的視頻,雖極少露面,卻因美得落落大方,名字也像仙女一般,給人印象極其深刻。
能和陳暮洲走在一起,這位女生的身世背景當然不俗,是尚城某互聯網公司老總的千金。
雲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她見面。
蘇星若這人是真的很不錯,開朗率真,並沒有什麼大小姐的架子。
她主動告訴雲野為什麼會看上那隻小貓,因為之前她養過一隻,耳朵下面有一小塊白毛,後來在這隻貓去世後,她就再沒養過,心癢的時候就到貓咖或者寵物店來攙貓。
直到遇上這一隻,看見和養過的那隻貓有相同的標記,她一下就感覺是她以前的貓回來找她瞭,命運的安排又讓她們遇見瞭彼此。
這個理由很真誠也很打動人。雲野把貓交給她當然放心,小貓遇到這麼好的主人,那是它的福氣。雲野和她互加瞭微信,蘇星若還將自己店的地址發瞭過去,讓他有空一定去玩。
前世完全沒交集的人因為他來尚
城這邊上大學而有瞭牽扯,雲野有種感覺,命運的齒輪已經偏離瞭曾經轉動的軌跡。
翌日是秦冽母親的祭日,陰雨蒙蒙的天,從早上便一直下個不停。雲野早就做好打算,最後一節課上完直奔高鐵站,趕往霖城去祭拜,時間上還來得及。
行程匆忙,下瞭高鐵後,雲野也沒吃晚飯,先發瞭消息給秦冽,問他在哪兒。
通常秦冽沒有秒回的話就說明他在忙,短時間內都得不到回復。
雲野去花店買瞭一束白玫瑰,出來後直接打瞭電話給他。
他知道秦冽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十五年後他都沒能放下,更何況現在。
然而,電話一撥過去傳來的便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難道因為今晚他待在墓園,特意將手機給關機瞭?
一陣寒風襲來。雲野站在街邊,身體莫名打瞭冷顫。
他快速回到出租車上,告訴瞭司機那傢墓園的地址。
前世他跟著秦冽去祭拜過一次,隻記得是哪裡的墓園,具體在哪個位置,還要進去以後再找。
如今天都黑瞭,司機聽說乘客要去那種地方都不由得問:“小夥子,你祭拜怎麼也不挑個白天?大晚上過去不害怕嗎?
“不怕。”他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瞭。
沒再說什麼,司機開車去到瞭那傢墓園的門外。
風蕭瑟淒涼,雲野抱著花下瞭車,抬頭看墓園的天,烏壓壓的,漆黑一片,連一顆星都見不到。
這邊看守森嚴,大門外有值班亭,裡面坐著位大爺。
看到雲野這麼晚隻身一人過來,他推開窗問:“小夥子,你過來祭拜誰?”
雲野報上秦冽母親的名字。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一道男聲:請問你是哪位?怎麼來探望我母親?
回眸,站在他身後的人是奏洛南。
戴著一副無邊框的眼鏡,西裝革履,乍一眼看上去很斯文,像是彬彬有禮,十分謙遜的模樣。雲野抱著花的力道無聲加重,他不動聲色回答:“我是秦冽的朋友。”
“原來是我弟弟的朋友啊。”秦洛南走上前,十分客氣道:“怎麼這麼晚你還專程來跑一趟?看來和我弟弟關系十分要好啊。
秦洛南保持著
溫文爾雅的笑,像是話裡有話。
如果不是前世見識到他的為人,初始第一面,還真會被他這張狐貍皮給蒙騙。雲野自然不會戳穿他,隻道:我下瞭課才來的,秦冽在嗎?
“他啊。”秦洛南嘆瞭聲氣,“今天一天沒露面,不知去哪兒瞭。”
“沒露面?”雲野十分詫異,他深知今天對秦冽來說有多重要,不禁追問:他生病瞭?秦洛南搖搖頭,他做什麼都不會跟我們當哥哥的說,誰都不知道他去哪兒瞭。話說完,故意問雲野:“你來之前難道沒聯系他嗎?”
“他手機關機瞭。”
“這倒是,我中午給他打電話也是關機。”秦洛南佯裝疑惑。
中午就關機瞭?雲野的心沉下去,掌著花的手微微顫抖。
秦冽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的,他一定是出瞭什麼事情。
秦洛南欣賞著雲野變化的神情,面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然而鏡片下的那雙眼睛,卻猝然閃過一絲冷光。
恐怕秦冽短時間內回不來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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