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拿她毫無辦法,這人軟的像是一灘水,稍微露出一點縫隙破綻,她就會順流而下。
從這裡回酒店,也才半小時不到的車程。
但宋婉月還是睡著瞭。
那個覺睡得很沉,她是在段柏庭的懷裡醒來的。
厚重的窗簾遮蔽瞭落地窗,隻有遠處那盞燈開著暖黃色調。
可見度很低。
叫人看不出現在是幾點。
宋婉月的腦袋靠在段柏庭懷裡,他的一條胳膊正摟著她的腰。
她甚至能聽見對方平穩的呼吸聲。
她想從他懷裡離開,剛起身,就被那條胳膊給拉瞭回去。
“再睡一會。”
剛醒的聲音輕微嘶啞,他側過身子,順勢將人重新摟回懷中。
宋婉月想說她已經睡夠瞭,現在有點餓,想出去吃點東西。
但想瞭想,自己之後還得在他手底下工作,稍微順從點他也不是壞事。
如此想著,她再次閉上眼。
枕著寬厚溫暖的懷抱,聞著那股清淡的檀木香,很快再次入睡。
等她第二次從床上睜眼,身旁已經沒瞭人。
連床榻都是冷的。
她不滿的蹬掉被子,她要起床他攔著不讓,結果自己醒瞭就不聲不響的離開瞭!
她遷怒於段柏庭的褲子,扔在地上光腳踩瞭又踩。
把這褲子想象成段柏庭,一邊踩還一邊嘀咕:“踩死你,踩死你。”
踩到一半,察覺到有些不對。
她回頭看去,房門不知何時打開的,此時一身休閑裝扮的段柏庭雙手抱臂,斜靠門框站著。
此時正垂著那雙清清淡淡的眸子看她。
面無表情。
不光說人壞話被發現,這下連詛咒對方也被撞見瞭。
宋婉月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從那條被她踩過的褲子上離開。
“我......”
她轉移話題,“我餓瞭,有吃的嗎?”
他站直身子,出瞭房間。
扔下一句不近人情的:“那就繼續餓著。”
宋婉月自知理虧,光腳跟出去認錯。
“我和你道歉,對不起嘛。我就是你氣你自己醒瞭不叫我。”
她到他身旁站定,手捏著他的袖口晃瞭晃。
他今天穿瞭身簡易白T,淺灰色抽繩運動褲,周身有種松弛的慵懶感。
和平日的正經嚴肅存在巨大反差。
單手抄著褲袋,另一隻手越過擋在他面前的宋婉月,打開櫥櫃,從裡面拿出一盒咖啡豆。
他低頭看瞭眼貼在上面的食品標簽。
對於宋婉月的存在視若無睹。
宋婉月努力博存在感,踮腳去擋他手裡那盒咖啡豆。
視野裡,視頻標簽變成宋婉月那張漂亮的小臉蛋。
他大抵是被弄煩瞭,伸手戳著她的額頭,將她輕輕推開:“別鬧。”
雖是訓斥,語氣卻不重。
低沉的語調裡,竟聽出一些無可奈何的寵溺來。
宋婉月抿唇做委屈狀:“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他轉動瓶身,將上面的標註看完。
不合他的心意,便隨手擱置在桌上,不再去多碰一下。
他一向如此,不合自己心意的東西,哪怕再好再珍貴,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人也如此。
偏偏在面對這隻精致貌美的花瓶時,並不存在的耐心和容忍度被短暫激發。
他的眼神總是很淡,淡到瞧不見裡頭有任何東西存在,情緒也是。
“不是您生我的氣?”
這撲面而來的陰陽怪氣,讓宋婉月覺得整間屋子的溫度都往下降瞭。
“我都跟你道過歉瞭。”她討好的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先是小心試探,確定他並不抵觸之後,才一點一點整隻手全部握住。
掌心疊著掌心,纖細的手指擠入指縫之中,以十指交纏的方式握緊。
剛睡醒,額前碎發來不及打理,亂糟糟的。
前些天因為水土不服而慘白的臉色也恢復瞭紅潤。
身上還穿著他的衣服,膝蓋骨及以下均露在外面。
白白嫩嫩,帶著□□感。
她僅僅隻是看著纖細,勝在骨架小,身上肉卻多。
手感碰過一次就很難忘掉。
他微微合攏掌心,仿佛幾日前的觸感還在。
眸色微暗,呼吸也變重幾分。
宋婉月誤把他的沉默理解為還在生氣。
“我這兩天水土不服,已經很難受瞭,你還要這樣對我。”
她眼尾暈開一抹紅,此時輕輕耷拉著。
聲音聽上去委屈極瞭。
段柏庭常被外界稱為冷血,他也的確不是很擅長去處理一些感情方面的事情。
因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
他與宋婉月不同,他生活的環境就像是動物世界裡的食物鏈。
弱肉強食才是最高準則。
需要輕拿輕放的嬌貴物件,動輒就會落淚受傷。
他要怎麼做呢。
打造一個精美的宮殿將她供起來,還是擺放在最為顯眼的地方,每日精心擦拭?
“剛剛叫瞭餐。”他給出的解決方式就是中止剛才的話題。
見她臉色相較昨天稍微好瞭些,他問她,“身體還難受嗎?”
宋婉月搖搖頭,沒說話。
隻是沉默地走到餐桌前,隨手抽瞭把椅子坐下。
桌上有幹凈的空杯子,她伸手去拿,想著起身倒杯水。
可走瞭兩步又停下。
前方沒瞭動靜,段柏庭抬眸看去。
她就站在那裡,瘦瘦小小的身影,隨意梳瞭個蓬松的丸子頭,後腦勺飽滿。
大約是客廳太大的緣故,她又被身上那件男款襯衣襯得尤為嬌小。
顯得形單影隻,孤零零一個。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嬌氣的人,嬌氣到一丁點委屈都受不得。
她是如何長到這麼大的。
身邊人對她都是有求必應的溺愛嗎。
恍恍惚惚想到很多年前,有個小女孩告訴他:“我奶奶說過,愛和溫暖如果不用,是會浪費的。所以我們不應該吝嗇,要把愛和溫暖,送給有需要的人。”
是在愛裡長大的小姑娘。
所以才會天真到可怕。
愛和溫暖怎麼可能會浪費,它們會轉變為惡與仇恨,永遠留存在每個人的心中。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混沌不清的灰,擅於吞噬每一個人僅存的良知。
這些事情是常識。
單純並非是個好詞,它意味著你會被欺騙,被殘害。
可不知為何,段柏庭反而希望她能一直這麼單純下去。
他走到她跟前,得以看清她此刻的臉。
淚水大滴大滴往下落,那雙總是清亮的眼睛氤氳著水汽。
像是早春的霧靄天。
段柏庭冷淡的神情終於露出裂縫,他低垂眼眸,目光落在她紅腫的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