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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免打草驚蛇,魏京極等人上山時並未燃起火把,步子放的很輕。
走到一處空地時,草叢裡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山上滾瞭下來。
侍衛立刻警惕聚攏,拔出刀前去查看。
梁遠也趕緊走瞭故去。
等他們撥開草叢,卻齊齊睜大瞭眼。
“師姑娘!”
梁遠面色一喜,連忙去翻她背後的草叢,發現沒人之後又去看她掉下來的地方,看到同樣沒人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沒瞭,心頭直發慌:
“師姑娘,郡主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魏京極聽到梁遠的話,掉瞭方向過來,可當他說完後一句,他的步子也隨之停下。
一顆心像是墜入深淵。
師明鏡的腿像是被劃傷瞭,搖搖晃晃站起來道:“我們三人分開跑的,我如今也不知阿窈跑去瞭哪。”
梁遠聞言,簡單問瞭她幾個問題,便疾步走到魏京極身邊道:“殿下,莫將軍那約莫還要一個時辰。”
魏京極未作猶豫:“繼續走。”
師明鏡聽瞭,立刻拖著腿跑到他面前擋著,急急道:“不行殿下,你不能去,郡主她們說這群人有埋伏,你們人這樣少,肯定會出事的!”
話音剛落,她脖子底下就橫瞭一把劍,剛飲過血的劍身還有斑斑血跡,血腥味直沖頭頂。
隻差一點。
隻要她再向前一步,這削鐵如泥的刃便會劃破她的喉嚨。
青年冰寒刺骨的聲音響在她頭頂,帶著濃烈的殺意——
“滾。”
師明鏡咽瞭下口水,怔怔往旁邊讓開,身體因為驚懼僵硬的如同石塊。
她剛才沒有看錯,剛才那一瞬間,魏京極是真的對她動瞭殺心,眸底的寒意侵入骨髓,仿佛她隻要再耽誤一秒,便會死在他手上。
梁遠分瞭個侍衛給她,讓侍衛帶著師明鏡離開。
—
蘇窈不知自己在比人還高的野草裡走瞭多久,她拿著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往前探路,一直走到沒有半點力氣瞭才停下來。
天空亮瞭一點。
她發現自己還在山裡,四周放眼望去也都是山巒,可多少能看到來路和前路。
坐在地上休息瞭會兒,蘇窈用石頭在樹上刻瞭個記號。
因為怕被匪徒發現,她刻的是一隻白兔的頭,如果莫羨嘉是和魏京極一起來的,魏京極一定能知道這是她留下的。
做完記號,蘇窈繼續往前走。
走瞭小半個時辰,她發現周圍的地勢平坦瞭許多,及腰的草裡似乎有不少人走過留下的泥坑。
興許離山底不遠瞭。
蘇窈直起腰,剛想松口氣,卻忽然想到瞭什麼,緩緩抬頭,往樹林上空望去。
目光所及之處,四周都是小山坡,隻有她站在的這塊林地地勢最低。
簡直就像是天然的陷阱。
若那群人要引莫羨嘉來附近,再要他的命,這裡實在太適合不過。
她一念至此,山坡處立刻傳來瞭嘶吼打鬥聲,火光沖天。
竟然還有火銃。
怪不得莫羨嘉原定二十日的時間硬生生拖瞭一個半月才回來。
聽這聲音,應該是救她們的人到瞭,正與潛伏在山坡後的土匪纏鬥。
密密麻麻的聲音響徹山谷,也不知他們帶瞭多少人。
蘇窈壓著狂跳的心臟,加快腳步,突然面前被射瞭一支箭,她停步不及,摔在瞭地上。
有人站在山坡上,沖這為首之人遙遙對著她一指。
“就是那個女人,他是從三當傢手裡跑出來的!快放箭!”
蘇窈忙站起來躲在樹後,可這裡的樹都不算高大,隻能勉強遮住,身體因為害怕輕輕發抖。
來救她的人正在與山坡上的土匪搏殺,可如今她在的位置如同捉鱉的甕,一把火再推滾石便能叫他們有去無回。
越來越多的人看見瞭她,好幾次箭都差點射中她的胳膊。
她沒有再猶豫,邊躲箭邊往外跑,地上插滿瞭射入地裡她的箭,她跑的不快,很快便叫人抓住她摔倒的空隙,長箭出弓,直朝她面門射去——
蘇窈瞳孔微微一縮,躲閃不及閉上瞭眼。
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頭頂上空傳來劇烈的喘氣聲,青年下巴處滾燙的汗水滴落,掉在瞭她的額心上。
“我找到你瞭。”
蘇窈眨瞭下眼,怔怔看著擋在她面前的魏京極,說不清是害怕還是什麼,頃刻間紅瞭眼眶。
魏京極抱起她,用劍頂著地面站起,動作間嗆出一口血。
蘇窈看著他胸口上噴湧而出的血,身體根本不敢動,大腦也是一片空白,顫抖著用手去擦他嘴邊的鮮血。
梁遠見魏京極中瞭箭,驚駭著叫人來掩護。
撕心裂肺砍殺聲像是離蘇窈遠去,刀光劍影之中,她被魏京極捂著後腦勺抱著往外走,淚水不住的掉。
埋伏在這的足有數百人,便是個個都以一當十,也需得活生生用命殺出一條血路。
突出重圍後,魏京極靠在樹後,臉上是失血過多的蒼白,眼皮輕垂,胸口處不斷淌著血。
很快周圍便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
梁遠看著後窮追不舍的匪徒,也覺到瞭生死關頭,這群人可不會顧忌太子殿下的身份,他們早就與朝廷不死不休,隻為報仇雪恨,若被追上,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他面色嚴肅道:“郡主,敵人太多瞭,我們這樣走遲早會被追上,殿下的傷拖不得。”
蘇窈手裡被塞瞭幾瓶藥。
“一路往西便可離開這,”他看著僅剩的十個侍衛道:“一會我假扮成殿下往東走,郡主您帶著殿下先躲起來,莫將軍帶著官兵很快便會趕到西邊與你們接應,在那之前,請您務必帶著殿下躲好。”
梁遠說完,便取瞭魏京極的外袍,丟下一句,“殿下,得罪瞭”,便朝相反的路走去。
蘇窈也不敢耽誤時間,用裙擺打瞭個兜,把藥都好好裝好瞭,便拖著半昏迷的魏京極往西走。
匪徒很快發現瞭梁遠等人,蜂擁而上,一眨眼的功夫便往外奔瞭數裡。
她得以有時間找到瞭一個被雜草遮掩住的山洞,拖著魏京極往裡走瞭段路,山洞裡豁然朗闊不少。
蘇窈忙把魏京極放好,想到梁遠說的要處理傷口,她看著魏京極胸口那支箭,雙手握瞭上去,可卻因為害怕用不上一點勁。
魏京極靠著墻壁,修長的雙腿曲起一條,微微掀起眼皮,輕握住她的手。
“別怕。”
話音剛落,他便單手折斷瞭箭,將箭頭拔出,自己撕下佈條,開始處理傷口。
蘇窈連忙打開藥瓶,朝魏京極受傷的地方倒下藥粉。
雪白的藥粉很快被血水浸透。
她愣愣看著,眼眶發熱,喃喃問:“為什麼止不住血。”
可隻有這麼多藥瞭。
第77章
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感驟然鑊住她的心神。
蘇窈看著魏京極胸前的傷口,一動口,唇瓣都在顫,“我現在該怎麼辦?”
魏京極脊背貼墻,仰著頭,低著眼皮看她,空氣安靜瞭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尾音竟還帶著笑。
“你在害怕什麼?”
蘇窈道:“我怕你……”
後兩個字,她怎麼都發不出聲,臉頰上似有溫熱的液體淌下來。
“不是不需要我瞭?”魏京極的眼皮垂的更低,看著她的眼淚,他一時不知這種蝕骨鉆心的痛到底是從何處傳來:“我死瞭,你也能過的很好。”
見他毫不避諱提到死,蘇窈感到渾身發寒,像四肢百骸都被浸在瞭寒冬臘月涼寒的水裡,一點點涼至頭皮。
魏京極在她面前,即便受瞭再嚴重的傷,也會咬牙血吞,不會讓她擔心。
可現在,他為何要語氣輕松的和她談到死?
年少種種,往事溫情,此時盡在腦海湧現。
蘇窈根本不敢細想,隻要稍一想到,魏京極可能會死,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魏京極瞭,她聲音便已帶上瞭哭腔。
“我從來都沒想過你死。”
她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說話是聲音是抖的,拔出他的劍,割下裙衫最柔軟的內襯,手掌也抖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傷到自己。
可她死死忍著,表情看上去比他還痛。
魏京極眸光微動,輕聲道:
“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比死瞭還難受。”
他頓瞭頓,“要是我今日死在這裡,倒好過繼續受折磨。”
蘇窈同樣難受的像有人將她的五臟六腑都攪碎瞭,可給他包紮的動作還是沒停,澀聲道:“你不能死。”
魏京極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