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弱肉強食的世界

作者:凱特是七少 字數:2737

裴羽下午確實有約,每個月的今天都是去看裴司賢的日子,她的父親。

晏城監獄偏遠荒僻,兩個小時大巴的車程後,裴羽出瞭車站,揚手招瞭輛黑車,報上地址後上瞭車,順便把車牌發給季白塵,她看瞭眼時間,索性還沒過探視的時間段。

黑車司機是個年輕小夥,難得接到這麼年輕時髦的女孩,遠看著就覺著賞心悅目,待裴羽上車後,更是偷偷得從後視鏡偷瞄著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平日裡哪兒看得著,今天真是燒高香瞭。

小夥忍瞭半晌,實在按奈不住還是忍不住開口閑扯,“美女,是去探視的麼?”

裴羽擰瞭擰眉,抬眸微瞇著眼,看著不悅,小夥輕咳瞭聲住瞭嘴,真是個傻問題,去監獄不是探視難不成是旅遊麼,恨自己嘴笨,嘆瞭口氣不再找話題。

跳下車,裴羽快步奔到窗口,裡頭的幾個女民警打著哈欠聊著天,見有人過來,頭也不抬,冷冷道,“身份證。”

裴羽遞上身份證,女警錄入電腦核對後放她進去。

接下來等待她的就是一道道的安檢。

裴羽把給裴司賢的血壓藥寫上名字,放在安檢室窗口的小籮筐裡,一向如此。

隨後就進瞭裡頭大廳坐等。

這兩年監獄的條件稍微好瞭些,也置瞭電子屏幕,方便探視的傢屬們知道一會兒在幾號窗口會見。

電子屏幕的左側貼著監獄裡一周的餐食,清湯寡水,隻有在逢年過節才能稍微見點油水。

監獄偏僻路遠,傢屬一般都會在上午一早來探視,所以早上的大廳十分擁擠,下午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

現下入瞭冬,天黑的早,這個點就隻有裴羽一個人。

她抱著手,望著窗外厚厚的混凝土高墻發呆,高墻上圍著一圈圈的高壓電網,將裡外兩個世界分隔得分外殘酷。

這個點一般裴司賢都在監獄裡的農場勞作,他們的生物鐘被強制調整到瞭早上六點起床幹活,一直到晚上熄燈,日復一日,死氣沉沉。

電子屏幕閃瞭閃,蹦出瞭裴司賢的名字,裴羽隨即上瞭二樓。

隔著一道道厚重的玻璃,她先坐瞭下來,幾分鐘後,獄警帶著裴司賢過來。

經過一個酷暑的暴曬,裴司賢黑瞭很多,雖不再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又加上穿著那身不太合身的深藍色獄服,可依稀還是稱得上相貌堂堂,裴羽的眼睛和他十分相像,父女倆都是那種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勾人的典范。

裴羽聚瞭聚神,在沒有拿起電話前將裴司賢上上下下得仔細端詳瞭個遍,她知道裴司賢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至於裡面的情況全靠她自己細致入微的觀察。

裴羽知道,那扇鐵門後的世界,是地獄,常人難以想象。

他們這些經濟犯被迫和殺人如麻的變態們關在一起。

想到這裡,裴羽不自覺地握緊瞭雙拳,但僅僅隻是短短的幾秒後,她拿起電話,換上瞭一臉的乖巧,“爸爸。”

裴司賢聽到女兒的聲音,總是會紅瞭眼眶,可又不想顯得太矯情,咳嗽瞭幾聲,“羽羽,爸爸沒事,你最近還好麼,你經營的收藏品公司怎麼樣?”

“很好,天冷瞭,楓丹白露的倒是出去瞭幾幅畫,你懂的,有錢人的口味一向很刁鉆。”裴羽輕松得和裴司賢說瞭些最近頗有成就的銷量。

裴司賢從她故作淡淡的神色裡依舊敏銳得嗅到瞭隱忍,他不想說破,卻又擔憂,“羽羽,爸爸已經在這裡五年瞭,早就習慣瞭,不過就是再來個五年,你......你不用為爸爸留在這裡,很多事......已經塵埃落定瞭,你改變不瞭,更不要去執著。”

裴羽笑瞭笑,“爸,在這裡,還是在烏特勒支,他們一樣不會放過我們,可見逃避不僅可恥還無用。”

裴司賢聞言,嘆瞭口氣,捏著鼻梁,望著隔著玻璃的裴羽心裡隻有愧疚,他真的悔,若是當時被逼供被折磨的時候求饒服軟,認瞭罪,羽羽就不用吃這麼多年的苦。

可恨他當時還年輕,禁不起挑釁,又是被冤枉,還總奢望著天道酬情,上瞭法庭會有機會給他申辯。

誰曾想,上瞭法庭,一切就已經被板上釘釘,他不過就是魚肉,任人宰割。

他二十幾年風風雨雨,兢兢業業,隻需要半小時就被釘在瞭恥辱柱上,身敗名裂,還連累瞭整個裴傢。

裴羽試著轉移話題,聊瞭些最近的八卦新聞,餘光卻瞥見裴司賢握著電話裸露出手臂上的道道新傷,心裡一陣陣得疼。

這就是他父親,當年被關瞭七天七夜,嚴刑逼供,愣是摧毀不瞭他。

但也就是因為他有才,他獨樹一幟,吃得起苦,才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他隻是個有才的工程師,和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比起來,他實在稚嫩。

換句話說,犧牲他一個,造福千萬傢的事,所有人都樂意來插一腳。

探視的時間隻有一個小時,過瞭時間,電話就會自動失效,裴羽隻能看到裴司賢開合著的幹澀唇瓣。

她伸出手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裴司賢也將手掌放在這個位置,這是他們每次離別前的小儀式。

隔著數層的玻璃,鉆心的冷意從指間慢慢覆上整個手掌,總是能提醒裴羽保持清醒。

出瞭監獄,她坐在平時傢屬們排隊等待核驗身份的小涼亭抽出一支煙,天剛擦黑,這一片荒郊野外的冷風肆虐,裴羽隻穿著薄薄的寬領毛衣。

風順著寬領倒灌瞭進來,將本就寬松的毛衣撐得鼓鼓的。

裴羽點瞭幾次煙都失敗瞭,風太大,隻能夾在指間,暫時作罷。

當務之急先劃開手機,順著通訊錄尋到瞭某個號碼,呼瞭過去。

隨即風中就隻有她清甜軟糯的聲音,“劉叔叔,飯點時間打擾您真是太不好意思瞭,主要是下午店裡剛進瞭西漢雙欒鏡,罕見的昆侖奴馴獅版模,一下午我這電話都被打爆瞭,可想著您是最喜歡的,所以就給您留瞭下來,改天讓人給您送來。”

她的音色一改往常的散漫,透著少女的靈秀端莊,面上卻冷冽得比這夜裡的寒風都要讓人望而生畏。

那頭的男人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太好瞭太好瞭,羽羽,還是你有辦法,這欒鏡我可是想瞭好久瞭,可這價格嘛......你也知道你劉叔叔一向謹慎的,哦對瞭今天去看你爸爸瞭麼,他還好麼?”

裴羽見上鉤,倒也不急著吐露,“爸爸......還行,還行,謝謝您。”

“怎麼瞭,你和叔叔說,叔叔一定幫忙,畢竟也是老朋友瞭。”男人聽她語氣帶著哭腔,讀出瞭暗示,也嗅到瞭商機。

“還不是裡邊的等級森嚴,爸爸總會受些欺負,我理解的,不好破壞規矩。”裴羽不緊不慢得接上。

“規矩還不是人定的,羽羽,你別著急,叔叔幫你打電話過去,晏城監獄的老沈我熟悉,上次就跟他說瞭幫忙照顧著,這孫子居然食言,看我不說他。”男人語氣急促。

“謝謝叔叔。”

“不過,”男人停頓瞭幾秒,“羽羽,規矩你懂的,沈叔叔也喜歡個老舊的物件,你準備幾樣,叔叔我也好開口。”

“叔叔我懂的,我會安排好。”

裴羽掛瞭電話,在心裡無聲得罵瞭一輪問候祖宗的氣話,那些老東西,狡猾得很。

高墻裡邊的世界,一事一價,沒的商量,小事小手筆,大事大價錢。

就好像剛才電話裡的劉澤,作為聯系人,他更要分上一杯羹。

知道劉澤向來喜歡收藏的品類特別,眼光又毒,所以她猜到內定這欒鏡的一定是劉澤,隻不過劉澤這隻老狐貍,擺明瞭就是不想自己出錢,明裡暗裡得暗示瞭她好幾次,等著她搶下來孝敬自己。

這些年裴羽都是這麼過來的,最多罵上幾句出出氣,說完也就好瞭,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抱怨和眼淚一文不值,還不如多花時間去賺錢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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