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還從來都不曉得自個還暈船的。
她抓著首陽,指關節泛白,抬起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瞅著閑王道,“九皇兄,蜜蜜不遊湖瞭……”
閑王走在前面,聽聞這話,他轉身就見雒妃小臉煞白,站在甲板上不敢走動一步,便忍不住笑瞭,“蜜蜜,無礙,別看下面,當平常走路,過來便是。”
這當,那兩層的漆紅雕花大船已經解開繩索,緩緩往湖中心動瞭起來。
首陽與鳴蜩一左一右攙著她,旁的宮娥也站她周圍,不讓她看見波紋破開的水面。
雒妃這才好一些,到底是沒瞭心情,她堅持道,“九皇兄,調轉船頭,蜜蜜要回去!”
君子都曉得不立危墻之下,她自然也不會拿自個犯險。
閑王無可奈何,隻得依她,“好,咱們回去,不遊瞭。”
說罷一揮手,就讓最下面的船夫調轉船頭,當真又要靠岸回去。
雒妃暗自松瞭口氣,可她仍舊不敢動,“蜜蜜讓九皇兄掃興瞭。”
閑王哪裡會介意,他走到她身邊,拂開宮娥,親自攬著她腰身帶著她,“客氣什麼,誰叫我是你皇兄呢,好歹打小你也是跟著我玩的。”
這當,整個船身旋轉起來,船頭與船尾要調換,雒妃越發覺的人暈的厲害,她幾乎整個身子都靠在閑王懷裡,然變故就在電光火石間——
她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覺腰間一股大力推來,她站立不住人就往船外栽倒。
眼前天旋地轉,她睜大瞭桃花眼愕然地看著離她越來越遠的閑王,見著船上宮娥驚駭的神色,她心裡竟然還能生出冷笑來。
許是曉得自個不會死,頂多受點罪,故而就在入水的剎那,她還無比冷靜,能冷眼將閑王的眸底波瀾不驚的神色凈收眼底。
閑王是親眼看著雒妃嘭的一聲落水,還濺起巨大的水花,他這才不慌不忙地大喊一聲,“蜜蜜……”
然後一扔手裡的白玉折扇,抬手做瞭個躍起的動作,就要入水。
但是,還有比他更快的!
船本就未曾駛出太遠,隻見一道人影從岸邊疾射而來,幾乎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第二道噗通的聲音傳來,並見那人已經下到瞭水下將雒妃抱住瞭。
閑王保持著半躍身的動作呆立當場,顯得滑稽而可笑,臉上的神色更是說不來的怪異。
雒妃本來閉著氣,曉得閑王跟著就會下來救她,指不定順便就查探瞭她身上到底藏沒藏著秦傢軍的虎符,她還想著一會鉚著勁在水底踹他一腳,叫他敢這般欺負她!
是以,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住後,還沒來得及看清臉,跟著小腳就亂踹,半點都不安分。
“嗯……”
有輕不可聞的悶哼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反手過去就想撓上一記,哪知才一抬手,手腕就被人給制住瞭。
再然後,她驚悚的發現,自己竟然看到瞭秦壽那張臉!
雒妃使勁眨瞭眨眼,太過吃驚,她想說什麼,才一張嘴,冰冷的湖水就洶湧地灌瞭進去,嗆的她眼淚都出來瞭。
秦壽冷冷地瞥瞭她一眼,有心讓她吃苦頭,一徑擄瞭她嘩啦一聲浮出水面。
六月底的日頭,晃白刺眼,連水面都被曬的來有瞭餘溫,是以雒妃也不覺得冷,她巴著秦壽橫在胸口的手臂,大口喘氣,好好的發髻也散瞭,烏發一縷一縷的粘在她面頰,顯得很是狼狽。
閑王這當已經反應過來,他踹瞭一腳站著沒動的侍衛吼道,“還不放軟梯,將人拉上來!”
原本計劃好的事,讓人半路截胡瞭,想探的底沒探到,他也很是火大。
秦壽一手拽著雒妃,一手拉著軟梯,見船上還有旁的侍衛,當即對雒妃點瞭點下頜。
雒妃不明就裡,連桃花眼睫毛都是濕的,仿佛走迷路的奶貓,茫然又可憐。
秦壽薄唇抿成瞭直線,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兩人半個身子都還浸在水裡,就那般大眼望小眼。
秦壽額角一突,他將雒妃轉來面對自己,捉她手繞在自個精瘦的腰身上,低聲喝道,“抱緊瞭。”
雒妃顯然是識時務的,這樣的時候,她倒是乖巧瞭,秦壽說什麼就是什麼,絕不還嘴,也不說那些毒辣的話來刺他。
不然,他若將她按水裡再嗆幾口水,旁人也是幫不瞭她的。
秦壽確定她抱好瞭,這才松手脫瞭外衫,三兩下裹她身上,雖然都是濕的,可總好過雒妃身上那身遇水就透的薄紗裙來的好。
如此為之後,他這才攬著雒妃,單手拉著軟梯,一縱躍上船。
閑王匆忙過來,當即就要去看雒妃情況,哪知秦壽根本不給他看,抱著人就往船裡面的廂房去,並留下句,“容州秦壽。”
首陽等人自然是看到瞭秦壽,心頭吃驚的同時趕緊跟著進去廂房,並不管閑王如何。
被獨自留在甲板上的閑王愣瞭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人竟是容王秦壽,繼而心生諸多念頭。
大殷有制,藩王無詔不可入京、不可離藩地,而今秦壽不僅離開瞭藩地,還跑到雲城來瞭。
隱隱的,他心裡生出殺意來,秦壽是他們兩兄弟的心腹大患,此次來雲城,定然不是大張旗鼓,若是他死在瞭雲城,京城那邊也不會說什麼。
秦壽要一死,他那驍勇善戰的秦傢軍,還有容州,可不就能據為已有。
閑王越想越興奮,他甚至現在就想回府,好生與兄長商議一番。
盡管他心頭各種心思都有,然當雒妃與秦壽換瞭身衣裳,相攜出來的時候,他除瞭眸色微暗,旁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雒妃冷著臉,她心裡再清楚閑王的心思不過,她直接沖到他面前,二話不說,抬腳就狠狠踹他小腿肚,並罵道,“你這還是兄長,有你這樣做兄長的?回去我就與皇帝哥哥說,看他治不治你!”
閑王也不敢跑,他隻垮著臉,滿口好話,又應承瞭雒妃諸多好處,這才算堪堪將人安撫住。
雒妃不過也就是出那口氣罷瞭,她也曉得,自個能仗著年紀嬌縱任性,可卻不能將推她下水的罪名安到閑王身上。
兩人這番,一旁的秦壽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理瞭理身上略顯緊繃的外衫,雖不滿意,可也隻得皺眉將就瞭,畢竟這船上也隻有閑王一人的衣裳。
待見閑王與雒妃伏低做小夠瞭,他才淡淡的道,“蜜蜜,過來。”
雒妃挑眉,條件反射的就想刺他幾句,但一觸及他那冷冰冰的目光,不知怎的心頭就直發虛。
她站那不動,臉上帶出不歡喜來。
閑王看著秦壽,又看瞭看雒妃,見這兩人的模樣,實在不像是恩愛夫妻,遂心頭起疑。
秦壽眸色一凝,他抬腳幾步到雒妃面前,竟伸手捏瞭捏她的臉,低頭問道,“還與我慪氣哪?”
那語調,那聲音,溫和得讓雒妃一哆嗦,她仿佛在大冷天裡被灌瞭一盞冰碗一樣,覺得冷瘆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