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雒妃想回容王府的事,秦壽自然是樂意之至。
即便這又要有很長一段時日見不到人,不過人都在他王府裡瞭,還能跑去哪。
是以,第二日一早,首陽等人還未動手,秦壽就先將一應拾掇妥當,他還撥瞭精兵護送雒妃回去。
雒妃一門心思都在自個肚子上,盡管還沒確定是否真的懷上子嗣,不過她一應吃食用度都比照懷孕婦人的標準來。
她乖順地接受瞭秦壽的安排,坐上墊子瞭厚厚褥子的馬車,在潮濕薄氣的早晨悄然從大營出去,往容州的方向回去。
白夜站在軍營最高處,沒有任何人尋的到他,他眺望雒妃離開的方向,靜默無言,許久之後,才緩緩隱瞭身形。
不用半日的功夫,一行人進瞭城,王府那邊,長隨延安早收到消息在城門口候著,他接著人後,便差身邊的下仆趕緊回去將王府正院騰挪出來。
哪知進瞭王府大門,雒妃卻直接往安佛院去,延安硬著頭皮將人攔下來,在雒妃威嚴冷淡的目光中,背心冒冷汗的道,“啟稟公主,王爺早有吩咐,請公主移駕正院,且安佛院中,公主用慣瞭的物什,小的也按著王爺的吩咐,搬到瞭正院。”
一府正院,向來都隻是府中主母才能住的。
要說這容王府正院,雒妃也不是沒住過,她不過是覺得諷刺,又因著安佛院她住的最久,故而習慣瞭。
她微微勾起嘴角,眸色黑白分明地看著延安,悠悠然的道,“本宮何時說要入正院瞭?”
延安頭皮發麻,“王爺連夜送的信回來,說是公主要回府休養,讓小的將主院佈置出來。”
若要換瞭雒妃從前的性子,分分鐘冷嘲熱諷秦壽一臉,不過她隻要一想著,肚子裡指不定長子都在瞭,這一為人父母,她就覺得某些事上還是要以身作則,不能性子太壞,日後教壞養歪瞭長子,那可是對整個大殷來說都不是好事。
畢竟,兒子可是註定生來就要做皇帝的。
一帝不仁、不修、不省,又如何治理天下。
這些心思,不過就是轉念之間,她臉上看不出半分異色,轉口就道,“擺駕正院。”
聽聞這話的延安愣瞭愣,顯然他根本沒想到這嬌縱任性的公主竟然這樣好說話瞭,實在太不真實。
待首陽等人都扶著雒妃走出好長一段路,他才猛的反應過來,趕緊提起袍擺趕緊幾步跟瞭上去。
王府正院,雒妃也是熟悉的,她幾乎不用延安引路,自發的就往主屋去。
主屋正廳,擺設並未有多大改動,正堂中央懸掛上善若水四個大字,下是百年黑漆梨花木的圈椅並列兩把,下面分左右是小案幾和同款式的圈椅,壁角擺著長頸青花瓷的薄胎骨瓷瓶,裡面插著幾隻時令鮮花。
側門處,是一八幅的猛虎下山屏風,外間有獸耳三足香爐,裡面正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
嗅著這味道,雒妃不自覺皺眉。
首陽趕緊一步,對延安吩咐道,“公主不耐旁的熏香,將那香爐撤瞭,日後整個正院的熏香由我來調制,旁的就莫要再用。”
延安面露猶豫之色,這香爐是老容王時就放在那的,且正廳熏檀香,這是容王府的習慣,如今秦壽不在,他也不曉得該不該聽從。
雒妃一揚眉,面色倏冷。
首陽冷哼一聲,“公主身子嬌貴,金枝玉葉,不管吃的用的,不敢半點不精細,憑的這什香,也敢拿來公主面前熏?”
這話其實不太好聽,延安心裡也不太舒服,不過他想著秦壽的吩咐,隻得道,“我這就去吩咐,將整個正院的香爐撤瞭。”
首陽點點頭,適才滿意。
雒妃轉腳出瞭正院,往東苑方向去,整個正院,位於容王府正中央,其中有正廳、東苑和西廂組成,而東苑西廂中,又各自配瞭小園子和晚上睡覺的正房,正房偏角還隔瞭個小書房出來。
雒妃熟門熟路的去往東苑,她徑直推正房的門而入,屋子裡的佈置卻是和安佛院她睡的那房間差不多,連同她那張嫁妝床也被搬瞭過來。
延安吩咐下人同樣將屋裡的香爐撤走,對雒妃恭敬的道,“不知公主可有不滿意的?小的這就讓人休整。”
雒妃無一不滿意,她點點頭,“就這樣吧,剩下的本宮宮娥會處理。”
如此,延安這才退拱手退瞭下去。
臨走之際,他又道,“王爺說,府中中饋賬目,都要給公主過目,因著賬目太多,小的還未整理完畢,明日午時前,小的會將府中自來的賬目給公主送過來。”
“慢著!”雒妃喚住延安,她問道,“王府中饋?駙馬交予本宮?”
延安笑道,“是,王爺是這樣吩咐的。”
哪知雒妃冷哼一聲,“不接,本宮沒閑情與他管這一府上下的吃吃喝喝。”
延安臉上的笑掛不住,不過這種事,也不是他一個長隨能規勸公主的,便道,“小的明白瞭,小的這就去回稟王爺。”
待延安走後,雒妃在屋子裡走瞭圈,徑直對宮娥道,“將這懸掛的紗換成豆綠色或者櫻花粉,就用……蟬翼紗。”
說著,她腳尖點瞭點地下,“裡間全撲上軟墊子,省的摔瞭。”
“還有那邊案幾桌沿的邊角,也都包上。”
“將隔壁的小書房,擺上經史子集等先賢名書,空的時候,本宮會看看。”
六宮娥含笑聽到,皆點頭應下。
吩咐完瞭,雒妃才得空喝瞭口紅棗茶,她又用瞭些乳酪點心,吃的一嘴的奶香味,按著時辰,在木窗下的榻上瞇瞭半個時辰養神。
如此後,她便從小書房中挑瞭本秦壽從前看過的兵書來,那兵書上滿滿的批註,書頁邊都被翻的來起毛邊,顯然是秦壽經常看的。
雒妃在榻上調整瞭個舒服的姿勢,她翻開兵書,輕聲讀瞭起來,連同秦壽的批註見解也半句不落。
她常聽人言,即便是還未出生在肚子裡的小孩,那也是會思考的,也直接受生母的影響。
故而她已經決定,往後每日讀上幾頁書,特別是帝王必須要學的帝王心術,更是要多讀一些,再有就是不能再隨意任性發脾氣,和氣一些,免得日後長子性子也像她就不太好。
且她也想過瞭,三個月時日,秦壽那邊根本還在沙場,她胎坐穩瞭,便心安理得先回京城。
這孩子,是必定要在京城出生的!
雒妃這樣計劃的,她也確實這樣做的,精心細養,她連胭脂水粉也是不用瞭,難得的素面,非旦不損她半分的顏色,反而別有一股子的幹凈清新之氣。
她在王府養瞭幾日,就聽聞沙場那邊,秦壽與白夜一夜反目,追根究底,竟是因著她的緣故。
若不是她是公主,約莫都要有人說她紅顏禍水瞭。
這也直接導致軍營中,秦傢軍與朱雀軍的對立,就是營地都一分為二,老死不相往來,更有甚者,私底下,兩人還經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而每次動手,都要打個你死我活,當著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將真,雒妃初初聽聞這樣的消息,還大吃一驚,她曉得秦壽一直都想殺白夜,而白夜對秦壽,也是多加看不順眼,可不想兩人居然敢明火執仗的幹起來。
甚至沒過幾天,傳回來的消息更是讓人憂心忡忡。
兩軍對壘之際,秦傢軍與朱雀軍放著突厥蠻子不打,反而內訌起來,讓本該被全殲的蠻子,悉數逃跑。
雒妃大怒,她念著肚裡的娃,硬是將這口氣給憋瞭下去,本是想寫封信去將這倆陽奉陰違的給呵斥一頓。
然而,等信寫來,她忽的靈光一閃,頓時心頭明悟,模模糊糊的覺得秦壽和白夜本不是那樣沖動的人,反而是覺得這兩人到像是在做戲。
究竟這戲做給誰看的,端看誰會上勾便是。
想通這點,她信也不寄瞭,在王府之中好吃好喝的呆著,半點都不操心沙場的事。
一個月後,雒妃確定自個的小日子沒來,她不敢用王府裡的大夫診脈,讓六宮娥尋瞭個由頭,順利出王府。
然後在市井間,找瞭個擅診喜脈的大夫,隱瞭相貌,瞞瞭身份,悄悄去診脈。
果不其然,那大夫當著診出瞭喜脈。
六宮娥歡喜非常,首陽這會才覺得真切一些,本來此前雒妃與她說可能懷上的時候,她還半信半疑,這下她倒真的相信自傢公主肚子裡的,是個天上的金童下凡。
給瞭那大夫診金,首陽等人又去買瞭些婦人喜歡的佈匹胭脂,掩飾一番回府後,首陽便興致勃勃的將雒妃的膳食譜一改再改。
就連她貼身的小衣,紺香等人考慮到往後月份大瞭,身子會重,也悉數都幫雒妃重新做瞭好幾件。
雒妃倒心頭平靜的很,一來她早便曉得自己註定會懷上,二來,這都一個月過去,她在激動,那也是有個度的。
當天晚上,首陽伺候雒妃用完紅棗燕窩羹,主屋裡並無第三人,她才小聲的跟雒妃道,“公主,是不打算告訴駙馬?”
這些時日,雒妃的舉止,她看在眼裡,分明半點都沒有要支會秦壽的意思。
雒妃幾不可查的唔瞭聲,她最近養的好,小巧的下頜都圓潤瞭些許,“姑姑別讓除你們六人外的旁人曉得瞭,待三月一過,本宮還是要回京城的。”
聽雒妃這樣說,首陽皺起眉頭,前一次回京城都頗為不容易,這一次,她倒覺得駙馬更不會輕易就放手。
雒妃曉得首陽在擔心什麼,她輕輕一笑道,“姑姑,莫擔心,本宮自有法子讓駙馬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