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章鬼戲
這畫像太過粗糙,又隻是聽一個婆子的敘述而匆忙畫成的,本就不太容易辨識,但阿九卻還是從一些細枝末節之中認出瞭她來。
她低低地道,“看來那些人的目的隻是想奪畫瞭,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是怕我認出她以後,便猜到她幕後的主人是誰嗎?”
聽風堂的小首領一聽這話,眼睛一亮,“郡主認出這個女人是誰瞭?”
阿九徐徐地點瞭點頭,“不錯,我認得她。你傢少主也見過的,隻是這畫太模糊,小遙子他沒認出來罷瞭。”
若是開始便認瞭出來,也就不會生受這刺骨的三箭瞭。
她定定地盯著那畫像沉思瞭良久,右相的這位繼夫人便是韓千雪無疑瞭,她七月自江州假死以脫,暗騎衛還查探到她是到的京城,後來因為覺得她的事情無關緊要,這才收瞭網,隻是沒想到今日,她竟成瞭這一切的重要線索。
假設她進京之後暈倒在地,有幸被劉啟德所救,更是被於奎所相中,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總之她成瞭於奎的繼夫人,甚至還懷上瞭他的孩子,那於奎事發後,出於對自己和孩子的保護,她的逃跑確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何右相府中竟然一點她的痕跡都找不到?
反常即為妖,不管是她逃離的痕跡太過幹凈,還是前日齊遙的受襲,都隻說明瞭一點,那就是韓千雪與整件事情脫不開關系
“灰鵠,你拿我的名帖去刑部大牢,把劉尚書府和右相府的管事一個個地提出來問話,我要知道右相繼夫人被救之後所有的事,一件都不許拉下。”
阿九猛然想起瞭江州巡撫府內,韓千雪與威王的那一出鬧劇,忙道,“慢著”
她隨手拿起書臺上的紙墨,奮筆疾書幾行字,然後折好,遞給瞭灰鵠,“你先去見威王,把信交給他,等拿瞭他的回信,就立刻回來見我。”
灰鵠接瞭命令便飄然而去。
阿九轉頭向小首領問道,“前夜取出的箭頭,能看出是什麼地方的嗎?”
小首領細細地回想著,“那箭上沒有任何記號,看箭的形狀工藝,應該是私人護衛的。”
乾國的兵器制造都有著嚴格的工藝標準,用於軍隊,京畿衛,禁衛軍的弓箭與各府的護院私傢軍所用的並不相同,懂行的人大體一眼便能看出差別來。
“派人拿著箭頭去查,所有的生鐵鋪子都去查一遍,總有人能記得是什麼府第的人拿去做的。”阿九吩咐道。
小首領領命退下,一時間,屋子裡便隻剩下瞭阿九與齊遙兩人。
阿九坐到齊遙的床前,拉著他的手,不舍地道,“這韓千雪,害你吃瞭這麼大的苦,這回,我一定不再輕易饒過她瞭。小遙子,你什麼時候能醒啊?才不過一天沒聽到你嘰嘰咂咂在我耳邊說話,我怎麼就那麼不習慣啊”
是什麼時候開始,一向嘻嘻哈哈的齊遙變得沉穩瞭起來,他像自己身邊忠實的衛士,不遺餘力地為自己出謀劃策,排憂解難,他向往的一向都是逍遙自在的生活,卻為瞭自己奔走在江湖與朝堂之間。
自己並沒有給齊遙帶來什麼,而他卻為自己付出良多,如今,更躺在這裡,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
想著,阿九的眼淚便不自禁地掉落下來,這心酸和憐惜越來越濃烈,從心底湧瞭上來,她終於遏制不住地大哭瞭起來,“前世今生,我遭遇過多少辛酸苦楚,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你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叫你也不搭理我,打你也沒有反應,我好害怕,真的好怕,若是你就這樣不再理我瞭,我該怎麼辦?”
“我們不是說好瞭嗎,等京城的事情一瞭,就立刻成親,然後就能像傳說中的神仙眷侶一般,到處遊山玩水,看遍天下美景。我們還要多生幾個寶寶,男孩子像你一樣英俊,女孩子像我一樣可**。你都忘記瞭嗎?”
決堤的淚水奔湧而下,伴隨著似嗔似怨似憐惜的聲音,滴滴答答地滑落到齊遙的臉上,唇上,阿九也不管,趴在齊遙的臉上便嚎啕大哭,哭得迷瞭眼,便拿他的被角擦幹眼淚,然後繼續哭。
驀地,一個溫暖的臂膀圈住瞭阿九,摟得緊緊地,那清亮的嗓音在阿九的耳邊柔柔地說道,“我都聽到瞭,不許賴賬哦”
阿九驚喜地轉過臉去,看到齊遙正睜著一雙明亮的眼,一臉深情地望著她,她的眼睛又紅又腫,但眼眸之中的喜意卻明朗地一目瞭然,“你終於醒瞭”
她緊緊地抱住瞭齊遙,“以後,不要再這樣嚇唬我瞭,好嗎?”
齊遙的心中泛著甜蜜,他輕輕地摩挲著阿九的發絲,柔柔地道,“好。”
齊遙一醒,木木叔便開始忙瞭起來,湯湯水水源源不斷地抬進瞭房間裡,在鐵血阿九的監管下,小遙子無奈又認命地把千年的靈芝,百年的參果等各種好料喝下瞭肚子。
一連幾天,阿九都與齊遙膩歪在一起,他醒時就陪他說說悄悄話,喂他吃東西喝藥,他睡著瞭便拿瞭暗騎衛和聽風堂報上來的消息仔細研究。
終於到瞭與天子相約審李福祿的日子瞭,阿九一大早便囑咐瞭木木叔,記得要給齊遙喂藥。
“自己一個人進宮,要小心一些”齊遙有些不舍,他最近都習慣瞭與阿九朝夕相處的日子,忽然要分開一整天,他有些小小的委屈。
阿九看著他糾結的俊臉,隻覺得好笑,輕輕在他嘴唇上啄瞭一下,“你放心啦,萬事具備,隻欠東風,今日這一審,至少能把威王的嫌疑給解除瞭,至於幕後那隻黑手嘛,多少也能現出些原形來。”
她隻負責前半段,至於後半段,她一早就想好瞭,讓天子伯父自己去糾結去。
一入禦書房,天子就很關切地問道,“小遙子沒事瞭吧?”
阿九笑著說,“托您的福,小遙子已經好瞭很多瞭,多虧瞭您賜的靈芝,他的傷好得神速。”
天子對齊遙這個救命恩人印象奇佳,一知道他受瞭重傷,就派瞭李公公親自來送藥送醫,聽到他的傷已經好瞭很多,便放下瞭心來,“我讓小李子都已經準備妥當瞭,隻盼稍候的審訊,能夠順利一些。”
阿九臉色一凜,試探地道,“金騎衛沒新的消息傳回來嗎?”連暗騎衛都已經查到的事情,金騎衛肯定早就知道瞭,但阿九卻想借此來提醒天子,即便等下的事情如料想到的順利,但接過卻仍然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天子苦笑瞭一下,拍瞭拍阿九的肩膀,“好孩子,我懂你的意思。若是能選擇,我又何嘗想看到今日這局面,我也願意維持著表面的和平,但千不該萬不該,他卻還動瞭我的耀兒。”
陸續傳回來的消息中,明明白白地寫瞭,韓千雪在江州之時就已經被武王派出的人馬收買,這才有瞭江州巡撫府第內,那一次借爬床而施行的下蠱,武王知道威王喜好女色,便想讓女色來控制他,但威王身邊的護衛都不是吃素的,武王並沒有得逞。
一計未成,再施一計。
因著韓千雪長得有幾分像於奎的亡妻,便做瞭個局讓劉啟德和於奎下水,果然劉啟德以為占瞭大便宜,而於奎也深深地沉迷於韓千雪織就的溫柔大網中,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不惜為瞭她編織的那個美夢,而行謀逆之大罪。
但這些調查卻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威王的無辜,武王的無恥,韓千雪並沒找到,於奎又死瞭,劉啟德這個傻子全然是被蒙在鼓裡的,剩下的最有力的證人便是李福祿。
整出劇就是一個悲劇,一出由一個偏心的父親一手導演的悲劇,阿九心情復雜地望著同樣心情復雜的天子,默默無語。
長壽宮的偏殿中,門窗緊閉,窗簾更把這白晝遮得如同黑夜一般,寬闊而高大的殿中,時不時響起女子的嬌笑聲,把李福祿嚇得蜷縮在瞭角落裡。
一個身著白衣的倩影慢慢地移到瞭他的面前,柔柔地叫道,“福祿福祿”
李福祿猛地抬頭,眼前所見竟然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他不由驚叫起來,“走開,走開,鬼怪走開”
那白衣身影幽幽地嘆瞭口氣,“福祿,我是姐姐”
李福祿從指縫中偷偷地望過去,見那張臉上竟忽然有瞭眼睛鼻子嘴巴,而那模樣竟真的像極瞭他早就已經死去的姐姐,他不由大著膽子問道,“你真是我的姐姐?”
那女子長長地嘆瞭口氣,“你的小腿上有個月牙型的傷痕,是被隔壁鄰居木頭傢的大黃狗給咬的,當時很大的傷口,長大瞭竟然成瞭個月牙兒,還挺好看的呢。”
李福祿聞言驚喜萬分,“你果然是我姐姐姐,你怎麼……上來瞭?”
那女子便用淒厲幽怨的眼神望著他,“還不都是因為你?冥主說你冒犯瞭真龍,便罰我不得投胎,我隻能被困在鬼域中,做個孤魂野鬼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