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出行
承慶二十三年的秋天,陛下依然沒有舉行秋狩。事實上,自從二十一年的那場變故後,秋狩就停辦瞭。沒有人敢不長眼的提及這事。
沒多久,思康伯嫡長孫江鴻和東陽侯嫡長‘女’陸謹成親。葉明凈去‘露’瞭一面,送瞭禮、喝瞭杯喜酒。在眾人面前做足姿態後方才離去。有些奇怪的是她在婚禮現場沒有見到陸詔和他的母親。隻見到瞭東陽侯的庶弟陸霄。孫承和事後和大傢解釋,陸詔回廣陵老傢所在的金陵府參加今年的秋闈,要考舉人。故而沒有時間趕來。
這個理由看著很有理,其實卻不然。陸詔身為東陽侯府嫡系一脈,完全可以在順天府參考。江南士子的學識在全國范圍內屬於較高層次,江蘇佈政司內的競爭比別處要‘激’烈許多。陸詔此舉的違和處,誰都能看出來。
這小子還真要面子。葉明凈回想瞭一下腦海中已經漸漸模糊的影子,再次證實陸詔是個特別要面子的孩子。
承慶帝經過兩個多月的考慮後,終於同意讓葉明凈於明年‘春’天出發,去三大書院遊歷一番。在隨行的人員名單上,他煞費苦心的安排。
安全方面分為一明一暗。明的,從西山大營‘抽’調出一批人馬,由顧朗擔任統領。暗的,天‘波’衛中給予計都一個暫時的高級職位,似乎全國各地的人手都可以調用。陪同人員,有林珂、蕭炫、薛凝之、孫承和,另外考慮到葉明凈畢竟是個‘女’孩子,又將蕭曼也捎上瞭。打算順道讓她和孫承和培養感情。
四個伴讀隻去瞭兩人,江涵毫不意外沒有他的份。他在四人當中年紀最小,又不像孫承和喜愛習武,屬於‘激’肋。正好就不去湊熱鬧瞭。齊靖就沒這麼好說話瞭,聽聞沒有他的份,立時就沉瞭臉。葉明凈將他拖到一邊,安慰瞭好一陣兒,說京城中需要有人留守,他是最穩妥的人選。齊靖憋氣之下,隻得同意。
葉明凈這才松瞭一口氣。事實上是福壽公主就這麼一個兒子,她和父皇都不願承擔這樣的風險。既然姑姑沒有特意提要求,齊靖還是留在京城籌備婚禮的好。
新年之後,承慶二十四年‘春’天來臨。葉明凈十四歲瞭。正如林珂預料的那樣,今年參加‘春’闈的舉子特別多。黃陌隨著人‘潮’湧動走進瞭貢院的大‘門’。九天八夜後,本次會試安全閉幕。
杏榜名單上不出意外的有他的名字,排的還‘挺’靠前,第十二名。葉明凈看後頓時一驚。特意把他的卷子調出來細看。一看之下,大為佩服。
黃陌很有才學,這點從考卷的大基調上就可以看出來。文章做得中規中矩,實事論事。見解很高明,卻少瞭一種飛揚灑脫的華彩。讓人見瞭還以為是個四十來歲的考生做的文章。史論的見解比較傳統,沒有新穎大膽的言論。勝在基礎知識非常紮實。最可取的是第二場的五題奏折、公文的書寫。由於今年人多,出卷子的考官特意在第二場的五題中安排下瞭陷阱。比如,一個銅礦開采地暴動瞭,你需要寫一份奏折上報。又比如冬季到瞭,需要上奏請求發送我軍在西域過冬的棉衣等等。看似簡單,實際暗含玄機。就這第二場,唰掉瞭不少文采斐然的人。而黃陌也正是憑著第二場‘精’彩的答卷脫穎而出,拉平總分,位列第十二。
‘女’兒好奇,承慶帝便也看瞭他的卷子。笑道:“他是故意的。黃庸行這個兒子,以前在京裡就曾是有名的好文采。朕記得翰林院有好些個人都預言過他將來是狀元之才的。現在看來,他經此傢變,為人倒是圓潤老道瞭不少。再磨練磨練就可大用瞭。”
三月末,葉明凈第一次以太‘女’的身份參加瞭禦和殿殿試。坐在帝位的下首,看著兩百多名貢士進殿。分別按排號坐在擺放好的座位上。她親自打開由父皇遞來的密封好的殿試試題。
殿試隻有一題,做一篇策論。承慶帝意有所指,這次出的題目是“國之儲君”。
四個楷書大字高高的懸掛下來,殿內的兩百多考生心下同時一凜。尤其是杏榜的前一百名,心頭尤為忐忑。這樣的策論題目,實屬吃力不討好。口‘吻’泛泛的話,容易造成千篇一律,名次就低瞭。落得個三甲同進士臉上會很不好看,也不利於日後的仕途發展。口‘吻’諂媚的話,也未必能討好,還容易得罪清流。觀點犀利就更糟糕瞭,殿試也是會除名的。都走到這一步瞭,功虧一簣就太可惜瞭。
考生們絞盡腦汁。下筆速度不約而同的慢。黃陌也是慢慢書寫。雖然,整個大殿裡沒有人比他對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儲君,有更深的感觸。
他仔細的勾勒好腹稿,開始書寫。不能太出彩,也不能太平庸。最好的位置就是保持在中等以上……
卷子收上來後,葉明凈急不可耐的‘抽’出黃陌的試卷。隻見上面寫道:“儲君,一國未來之基石也,當慎之又慎……”他選的觀點有些小新穎,除瞭論述儲君應具有仁、德、義、才外,還建議儲君不應該成日在深宮之中,不知民情,不通庶務。理應在安全的前提下外出行走,擴大見識的范圍。同時闡述瞭由此帶來的好處
葉明凈越看越想笑。這人的確提瞭一些大膽的建議。並且在每一條都加上瞭“保證安全”的前提。將外‘交’口‘吻’用的圓滑之至。誰敢拍著‘胸’脯保證儲君的絕對安全?說白瞭就一個意思。我在理論上支持您。至於具體行動,那不是我一個考生應該考慮的。
如預期所料的一樣。三個考官和承慶帝都給瞭他一個中等偏上的成績。二甲第五名。
之後是瓊林宴。黃陌表現的低調、少言。
隨後就是庶吉士的考試。那個時候,葉明凈已經準備出發啟程瞭。
承慶帝在‘女’兒臨走前詢問:“你想讓他進翰林院嗎?”
葉明凈考慮瞭一個晚上,有鑒於自己目前羽翼未豐,最終給出答案:“先進去。三年後散館,再把他‘弄’出來。”
於是,黃陌成瞭翰林院中的一名庶吉士。
而那個時候,葉明凈早已踏上瞭南下的路程。
承慶帝於年初時分,將林珂的位置動瞭動,讓其出任江蘇佈政司的學政。品級升到瞭三品。江南的西林書院是當時鬧過繼事件鬧的最兇的地方。出過學子聯名上書一事。承慶帝將曾經的東宮少詹事放到這裡任學政,掌握秀才、舉子們的躍龍‘門’大權。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於是,葉明凈的第一站就理所當然的成瞭西林書院。
趕瞭幾日馬車後,到達長江邊。一行人棄車登舟。走水路南下。兩層高的大型樓船,是這個時代最尖端的技術。
船在江面上行走的很平穩。前方一條開路船,之後便是葉明凈乘坐的鳳凰船,兩邊和尾後都有小型船隻護衛。船上除瞭西山營的軍隊外,還有從靖海侯下轄調來的水軍護衛。安全很有保障。
葉明凈坐在二樓的船艙中面‘色’不善,原因是顧朗死活不同意她去甲板上看風景。
“顧統領。如果孤沒記錯的話。這一路的水路,我們要走上二十來天?”她竭力壓制住怒火,企圖心平氣和的說服那人。
顧朗眼皮都不抬一下:“殿下說的沒錯。”
“瞧就是這樣。二十來天的路呢你總不能一直把孤關在船艙裡吧?”葉明凈指出他不人道的一面。
“甲板上不安全。”顧朗翻來覆去就那麼一個理由,“殿下暴‘露’在外,容易出意外。”
“不是有護衛麼?”葉明凈分析事實,“江面這麼寬,周圍都是咱們的船,哪裡會有意外?”
顧朗舉實例:“善‘射’的神‘射’手,可以在百丈之外取人‘性’命。”
葉明凈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半天後才道:“顧統領,這裡又不是戰場。哪兒來的神‘射’手?就算有吧。這江上總有沒其它船隻的時候吧?那時孤也不能出去透氣嗎?”
顧朗想瞭想,最終不情願的松口:“那好吧。江上沒有可疑船隻時,臣會通知殿下。但殿下要保證,一旦臣認為不安全,殿下就要立刻進船艙。”
葉明凈點頭:“可以。”
顧朗出去觀測瞭。葉明凈頓時癱在椅背上,哭笑不得的對一旁的蕭曼道:“你見過這樣的人嗎?和我們說瞭半天話,臉上的表情愣是沒動過。”
蕭曼低著頭繡‘花’,眼睛都不抬一下:“不是和我們說話,是和你一人,殿下。”
“嘖嘖,瞧這口氣。”葉明凈歪著頭看瞭看她,小聲道:“說真的,他管的瞭我,可管不瞭你。你不出去看看風景?”隨後用眼睛暗示窗外,“某些人現在就在甲板上。”
蕭曼依然沒抬眼皮:“你沒見他說話的時候離我們有二十步遠嗎?沒成親前,他都是站在十步開外的。”
葉明凈吃驚的放下茶杯:“你觀察的可真仔細難怪我覺得他怪怪的呢?可不是這回事?”她一拍大‘腿’,“這人和我說話向來就站的最遠,好像我是毒蛇一樣。”
-----------------------
又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