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父親是誰(三)
“不是我希望你怎麼做。”葉明凈道,“一視同仁,這句話說起來很容易,真正做到卻很難。我並不是怕你對早早不好,而是怕你會對他太過小心。早早這孩子,看著‘性’子活潑,其實心裡異常敏感,不下於暖暖。他還比暖暖年長些,多瞭幾分思量。這心,隻要稍有偏頗,就會讓他察覺到。”
計都靜默瞭片刻,道:“我會盡量小心。”
葉明凈微微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早早和暖暖不一樣,你和他之間沒有血緣的牽扯。對待兩個孩子時,必會帶出不同。縱然盡力做到不偏不倚,看人的目光、說話的語氣這些也都有區別。早早自然會察覺。我的意思是,你在他面前要坦然。”
“坦然?”計都微皺瞭眉,“是否我做的不好,對他不夠坦‘蕩’?”
“不。”葉明凈解釋,“正因為你為人坦‘蕩’,我才這樣說的。早早不是你的孩子,你在面對他時無需顧及這一點,坦然相對即可。因為除瞭他不是你的孩子外,其餘的又有什麼不同呢?他依然是大皇子,依然是你的武學弟子。你依然要傳授他衣缽,依然要嚴格對待。暖暖是你的孩子,除此之外,他難道就不是二皇子瞭嗎?皇後就不是他的父親瞭嗎?暖暖依舊要稱你為師父,依舊和你學武,也依舊被嚴格對待。我說的,你可明白?心偏些不打緊,天下間的父母對著一眾親生的孩子,也有偏疼多謝,偏疼少些的。但在心底處位置總是擺正的,都是自己的孩子,都將其納入保護范圍。”
計都皺起眉沉思。葉明凈在一旁安靜的等候。有些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關鍵看當事人的態度。早年以為天都要塌下的大事,到得時過境遷再看,也不過是些小問題。比如現在想想她前世的那次婚姻,葉明凈自己都覺得丟人。怎麼就幼稚到那種地步早早和暖暖現在的惶惶不安,隻要處理得當,在長大成年後,終會有不同的感悟。
計都和陸詔不同。計都的人生中,經歷最多的是來自‘肉’體上的危險。單純直白的殺戮、競爭。他的生長環境,可以說復雜,也可以說簡單。關於人心詭變,他經歷的並不多。故而,雖無玲瓏心思,卻難得的單純執著。隻要稍加提點,和葉初陽之間就會相處的很好。
心思簡單的人往往能和那些心思復雜的人相處融洽。若是兩個心思玲瓏之輩遇上,則必迂回試探,且進且防。葉明凈不禁嘴角輕翹。陸詔對上暖暖,就沒這麼坦然瞭。他那個百轉心思,必定是面子上看著一視同仁,暗地裡糾結親疏。而以早早和暖暖的敏感,則必能發覺不同。到時和計都的態度兩相對比,孰優孰劣,一目瞭然。
陸詔啊陸詔,你會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失盡瞭你原本占有的優勢呢?朕真的很期待。
葉初陽兩兄弟在一天的課程結束後,被馮立帶至葉明凈的書房。書房裡很空。除瞭葉明凈以外一個人都沒有。案桌上幹幹凈凈,沒有堆積如山的折子。隻擺瞭筆墨紙硯。房間的一整面墻處,立著看慣瞭的‘春’夏秋冬四季風景的四扇‘門’雕‘花’櫃子。
“進來吧。”葉明凈好整以暇的坐在案桌前,等著兩個孩子。屋角的幾桌上,放著剛出爐的點心和熱騰騰的牛‘奶’。香噴噴的味道直鉆鼻翼。
葉初陽挽著弟弟的手走到她身邊:“母親。”
葉明凈笑瞭笑,給他們端來點心和牛‘奶’:“餓瞭吧?吃些點心。”又順手給兩人的牛‘奶’裡加上蜂蜜。葉初陽愛吃甜的,加兩勺。葉融陽口味淡,加一勺。
“這些天,你們倆忙忙碌碌的,都忙些什麼呢?”兄弟倆吃喝一陣兒,葉明凈開始發問。
葉初陽心頭一緊,松開手裡的點心。和葉融陽對看瞭一眼。
“怎麼,不能告訴我?”葉明凈笑瞇瞇的換瞭稱謂。
葉初陽聽見瞭,用“我”代替瞭“朕”,意味著,這是一場母子間的傢庭敘話。他猶豫片刻,不知該怎麼說。總不能直接問‘母親,我生父是誰’吧?
“近日,近日因著查找資料,見瞭些禮部的記錄。方知父後與您是廣平三年九月間大婚……”他吞吞吐吐的說瞭一半。並不停的給自己打氣。禮部記錄明明白白的寫著呢。這事將來也是上史冊的。母親沒有遮掩,他自然也能問。
要說九歲的年紀,就這個好。不像小孩子那麼天真。對人情世故有一定的瞭解。然也對世俗習慣與大禮還沒有直接的感知。人生觀和價值觀隻是初步形成。有較大的塑造餘地。
於是葉明凈就若無其事的笑瞭:“呀是這麼回事。早早記的很清楚呢。”
葉初陽立刻壯瞭膽子,問:“母親,我是廣平四年二月生的,十月懷胎。那父後就不是孩兒的生父瞭?”
“對呀。”葉明凈眨巴著眼睛,一臉理所當然,“他是你們的父後。是嫡父。不是你的生父。”
兩兄弟齊齊張大瞭嘴,半天合不上。呆滯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葉明凈火上澆油,又無辜的添瞭一句:“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這難道不該奇怪嗎?兄弟倆覺得腦袋有些魂‘亂’瞭。葉融陽結結巴巴的問:“可,可是,您從沒說過。”
葉明凈及其無恥的回答:“你們也沒來問過呀?”神情異常無辜。
可憐的葉融陽越發結巴瞭,眼神都開始茫然起來:“是,是這樣嗎?可也沒其它人提過呀?”
“對呀不提就對瞭”可愛的孩子才六歲,正是最容易忽悠的時候。葉明凈用力給他洗腦,“暖暖,你們不是一直叫著‘父後’麼?皇後是嫡父。你們於‘玉’牒宗祠上,都是記在他名下。這樣一來,你們就都是嫡子。若不這樣,你們豈不是成庶子瞭?哪個不長眼的敢戳心窩子的叫嚷,說兩位殿下不是皇後所出,是記名的嫡子。原本該是庶子……,那可真是不要腦袋瞭。”
葉融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本來就是這樣。”葉明凈用力點頭。一副‘我說的就是真理’的堅定表情。
這麼一來,葉初陽也被轉移瞭視線。他想到:的確,嫡子和庶子區別甚遠。他自然是嫡子。怎麼能做那庶子?宮中無人提及他的出身,確實是正常的。
葉明凈不動聲‘色’的觀察兩個孩子的臉‘色’。面上笑的和藹可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問出來吧。母親告訴你們答案。”
葉融陽立刻被自傢娘親溫暖的笑容給‘迷’‘惑’,當即脫口而出:“母親,那我們的生父是誰?”
葉明凈笑‘吟’‘吟’:“這個啊。暖暖想問誰的?早早的,還是你自己的?”
“咕咚”室內發出一聲巨響。卻是葉初陽從椅子上跌瞭下來。他驚愕的一骨碌躍起:“母親,你說什麼?”
而葉融陽早已不會說話瞭,張著嘴愣是發不出聲音。
葉明凈很無辜的道:“我說你和暖暖各有各的生父。怎麼,很奇怪嗎?”
葉初陽開始風中凌‘亂’瞭,恨不能仰天長嘯。
這難道不奇怪嗎這難道很正常嗎?
孩子各有各的父親,哪傢有這種怪事?
可惜自傢娘親就是一臉“這很正常”的無辜表情:“我是‘女’子為帝,咱們傢的情況自是和外頭相反。‘女’子主外,男子主內。你們外頭瞧瞧去,哪戶人傢不是同父異母兄弟一大堆的?咱們傢不過倒過來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若我是男子,你們也就和歷代皇子一樣,由不同的妃母所生。這類事,史書上多瞭去瞭。隻不過現在我是‘女’子,你們就換成由不同的生父所出而已。這麼淺顯的道理,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的口‘吻’和表情都太過堅定。葉初陽聽著也開始糊塗:“是這樣嗎?”
葉明凈詫異的反問:“不是這樣還能是怎樣?”
對啊?不是這樣還能是怎樣?
兄弟倆順著葉明凈的思路往下想。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葉融陽首先被打敗瞭,一掃憂慮,親親熱熱的撲到母親懷裡:“母親,原來是這麼回事。”
葉初陽則是皺著眉。心中依舊疑‘惑’,他怎麼覺著總有些不對勁呢?
葉明凈瞧著他在哪裡沉思,笑瞭笑,道:“早早。我來問你。先帝,也就是你皇祖父。生有六子五‘女’。前後夭折。最終隻有母親一人活瞭下來。你說,這帝位是該傳給母親呢,還是該過繼一個男孩子傳給他?”
“當然該給母親”葉初陽毫不猶豫的回答。開玩笑?若母親不是皇帝,他就不是皇子。皇子身份何其尊貴?怎麼能便宜外人?先帝是他的親祖父,皇位這麼好的東西,關那些外人什麼事?
葉明凈微微一笑,有這個大前提,下面的就什麼都好說瞭。
“我是‘女’子。‘女’子既然為帝。就不能遵循世間俗禮。最簡單的一件事。就是母親不能有丈夫。”她笑著說起往事,“我在為太‘女’之時就說過,帝王不可有夫。實應其與三綱五常背道而馳。故而世間‘女’子成婚卻無有丈夫的,獨母親一人。你可明白這個道理?”
葉初陽怔怔的立在那裡。腦中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葉明凈的聲音繼續在室內回響。
“為帝者,註定與常人不同。比如那勛貴之傢。若無嫡子,由庶子繼承傢業。爵位則要降一等承襲。可若換成帝王傢。不是嫡出的皇子繼位,難不成也要降級?帝位降級,豈不成瞭笑話所以,世間禮法到瞭皇帝這裡,行的通,就行。行不通,就得換個說法。正因如此,母親才是這世間唯一無有丈夫,而合法擁有婚生子‘女’的‘女’子。不然?是像周肅宗李青瑤一樣,給自己找個皇夫壓在頭上呢?還是拱手將皇位讓給宗室男子?”
葉初陽面‘色’難看的將兩個可能‘性’都想瞭一遍,斬釘截鐵的回答:“都不可以。母親現在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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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