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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爺子的喪事持續瞭三天,在第四天的卯時出殯。
陸知意沒有去送行,她吩咐孟西洲去抬殤,自己一個人留在祠堂裡。
靈堂被撤掉,神龕上多瞭一個牌位,從此,她心目中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變成瞭陸傢功績譜上的一個名字。
陸知意流瞭三天三夜的眼淚,淚水早已經流幹,現在已經哭不出來瞭。
跪喪跪得太久,下肢麻木。
女人撐著地磚起身,腳底踩在地面用瞭一點力,整個人便中間斷裂似的往後傾倒。
“小心一點。”南風不知何時走到她背後,將人及時地扶瞭起來。
陸知意站不起來,她是真的站不起瞭。整個身子的重量幾乎全部落在南風身上,她也沒有任何顧忌,讓自己完全倚靠他。
“你不去陪喪嗎?”
“你臉色不好,我擔心你出什麼意外,半路折回來瞭。”
“陸知意會出什麼意外嗎?”陸知意抿著唇,“世界上所有人會疼會哭,我不會。”
她抬眸掃瞭他一眼,這些話是南風常對她說的。以前她覺得他說得在理,確實如此,她陸知意就是一個狂妄自大不知天地為何物,沒有任何脆弱點的人。
第一次體會到心痛,是收到信息趕去玫瑰天堂,看到南風替白沐慶生,兩人親昵的樣子。
從那天開始,她日漸有瞭疼、哀、怨、恨、愁、苦……逐一體會瞭個遍。與他結婚,婚後獨守空房抹眼淚的次數數不勝數。
南風讓她找回瞭自己的一魂二魄,品嘗到瞭什麼叫做愛恨嗔癡。
“我讓人做瞭點粥,等會兒送進來你吃一點。”南風將她扶到椅子旁坐下。
男人蹲下身,動作自然嫻熟地將她的腳踝握住,輕輕按瞭一下她的膝蓋。
女人吃疼般輕哼瞭一聲。
“大概是把膝蓋跪傷瞭,下午去一趟醫院吧?”
陸知意低著眼眸凝視蹲在她身前的男人,南風說話的時候抬起頭,兩個人的眼睛就對在瞭一起。
南風,好溫柔的眼神。
肯定是哪一魂二魄帶來的別樣情感,那三縷魂魄曾經跟他談情,被他溫軟寵愛著,現在魂入她體內,令她生出瞭自己被他愛過的錯覺。
“這些事西洲回來可以做,你起來,蹲在我面前有失男人風范。”
“你以前倒是很理所當然覺得我應該在你面前俯首稱臣。”南風起瞭身,剛好小廝端瞭粥過來。
他接過粥碗,拿著勺子攪拌瞭幾下,吹涼瞭些才遞給她。
“以前……”陸知意低頭喝瞭一口粥,“……以前不懂事,而且有一點你說得對,你說我有病,我確實有缺陷。”
“不過現在好全瞭,也算是一件好事。”陸知意想起瞭一件事,“大前天領離婚證的事耽擱瞭,等過幾天我腿好些瞭,再定個時間去民政局。”
她坐在這張雕花的檀木椅子上。
往昔她也坐過這張椅子,囂張跋扈坐在那,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下意識覺得她又要命令人去做事瞭。
但今天——
她那份高傲依舊在,但眉眼之間總流連著幾分純情,淡淡哀傷,脆弱又堅強。
南風覺得,也許是陸老爺子的過世對她打擊太大瞭。有時候人一夜之間忽然長大改變,往往就是親人的離世……
“爺爺臨終前跟我詳細談瞭陸氏集團財權,你這些年做得很出色,老爺子那份股權也在你手上,你現在持股百分之三十九。”
“陸振華單人持股百分之十及不上你,但從前幾天爺爺離世,陸氏一族人對你的反應上看,他們很大可能會槍口一致對準你。”
“如果穩不住在陸氏集團的地位,那麼在陸傢……”
陸知意是私生女,穩不住在集團中的主導地位,自然在陸傢也沒有任何地位。
何況,陸振華當著一族的人說,他不認她。
“離婚的事情以後再說,這幾年我幫你一起把陸氏集團做大。幫著你站上足以獨擋一面,立在族人群頭的位置。”
陸知意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陸老爺子曾經跟她說過一些話,爺爺說,她與南風身世差不多,南風比她還差很多。雖然是南傢的孫子,但南老都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孫子。
她與他,是天生的合作夥伴,如果可以成為靈魂伴侶那就最好。
相輔相成。
她成就他,他亦助她坐上高位。
當兩個人都成為傢族的領導人時,分則各自為王,合則睥睨天下。
簡單通俗來說,現在成為南傢傢主,南氏集團執行長的南風,是陸知意的一條捷徑,一條壓制陸傢人最有效也是最能成功的捷徑。
但是——
“不用瞭。”良久沒說話的陸知意開瞭口,“你默默一個人奮鬥的時候我沒幫上什麼忙,你有現在的成就,都是你個人努力十幾年的成果。”
“我既然不曾參與,就沒資格去分一杯羹。站在夫妻關系上,妻子受丈夫庇蔭理所應當。但是,我們的婚姻關系比較特殊,你不必庇蔭我。”
陸知意將粥碗放下。
她坐在椅子上,昂起腦袋望向站在自己身前半步外的南風。“我這兩天會擬定好離婚協議,用郵件發給你。到時候你沒什麼異議,簽字就好。”
就在南風想說句什麼的時候,他的手機響瞭。
白沐打來的電話。
南風先是看瞭一眼陸知意,隨後才走遠瞭幾步接瞭那通電話。
“南風你什麼時候回來?陸知意傢裡死瞭人跟你有什麼關系,要在那裡待這麼久嗎?”
“反正你和她離婚瞭,擺脫瞭她,就不要再去管她的事瞭。祭拜一下陸老爺子就可以,南風你早點回來吧。”
“我都是為你好,陸老爺子去世瞭,萬一陸知意發瘋殺人的話,別把你誤傷瞭。”
“你在胡說什麼?”南風打斷她的話。
“南風你兇我嗎?你為瞭陸知意兇我?你不是不喜歡陸知意嗎?我哪有胡說,我說的每一條都是確有其事。”
“她沒有打過我嗎?她沒有用水果刀捅過我嗎?那一次我差點就被她一刀捅死瞭,我讓你註意安全防著她一點,我也說錯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