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居內,許氏正在和顧傾歌介紹著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女工師傅。
“歌兒,這可是為娘托瞭你外祖母的面子才請來的女工師傅,人稱三娘,你可別小看她啊,三娘可是在四國都大名鼎鼎的繡娘之一哦。”
顧傾歌看著許氏那眉飛色舞般獻寶的神情,禁不住笑瞭,“娘親,三娘的名號即便我再孤陋寡聞也是聽說過的。”
許氏有些驚訝,“你聽說過?”
“是的,聽說過的。”顧傾歌看著端坐在許氏身邊溫柔微笑的女子,記憶一下子便退回從前。
三娘這個名字,確切說來,是上一世的顧傾歌聽說過。
上一世為瞭親手繡荷包送給秦景文,顧傾歌特意找人打聽瞭下當世傑出的繡娘,其中便有如今這位三娘。
三娘的繡技源於一場四國之間的繡技大賽,她憑借著一副《寒梅圖》享譽天下。
那場比賽被傳的神乎其神,說是三娘雖是繡瞭一副寒梅圖,可那繡圖上的梅花卻是自含苞待放於枝頭然後到盛開,最後凋零落入雪地都一一表現瞭出來,更神奇的是這些場景都是自己變換的,可想而知這樣神奇的繡圖在當時引起瞭怎樣的轟動。
自此,三娘這個名字,天下人皆知。
可天下人知道的,也僅僅是這個名字罷瞭。
據傳,三娘是個很有神秘感的人,她每一年都會在冬季消失三個月,到瞭春日便再次出現,曾經有人好奇,便派人去查探瞭下,可是卻查不到關於她任何的過去,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神秘莫測。
偏偏,她那手精湛絕倫的繡活卻是被天下人認可,再加上她的神秘感,吸引瞭許多閨閣少女前去學藝。
可是三娘有個天下皆知的選徒條件,可是說出來卻又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那就是,她隻選合眼緣的。
這具體怎麼個合法,世人卻是不知的。
據傳,上至皇室成員,下至平頭百姓,求師的不計其數,卻鮮少有她親自點頭認可下來的人。
顧傾歌記得,三娘上一世的徒弟好像隻有承國長公主和溯玉的明月公主。
那時的她深知自己的水平,隻不過是想有個人指導著,將手法練的更加熟練罷瞭,便沒有去求見這位大名鼎鼎的三娘。
誰成想,如今兜兜轉轉,居然會這份機緣。而且,剛剛從許氏的話裡可以聽出來,三娘和她的外祖母齊氏貌似是認識的,且關系還不錯,否則也不會承瞭齊氏的顏面來到她的傾城居瞭。
想到這裡,顧傾歌抬眸,卻正好對上三娘溫婉清透的眼神。
顧傾歌頓時一震。
那眼神並不咄咄逼人,相反,卻是溫柔包容,清澈見底,仿佛在一眼之間便能穿透你的身體,看到你內心深處最醜惡的地方,並用她的柔和化解著你的罪孽。
這眼神仿若聖山上的清流,能夠洗滌世間的喧囂和炎涼。
然而顧傾歌的震撼隻在那一瞬間,再回神便是對著三娘淺笑道:“當年的《寒梅圖》享譽天下,即便傾歌當時意不在此,卻也有有所耳聞的。”
三娘聞言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眼神卻變得有些探究,“那麼顧大小姐可曾見過這幅《寒梅圖》?”
“這倒不曾,隻不過是道聽途說、人雲亦雲罷瞭。”
按說這話顧傾歌說的是實情,卻也是很不客氣的,尤其是人雲亦雲這幾個字,就差直白的說《寒梅圖》之所以名聲在外,是人傳人傳出來的瞭。
然而,三娘聽到這話卻是笑的更加柔和,眸中的探究清晰的讓坐在她身邊的趙氏都看的到。
趙氏看瞭看顧傾歌,卻見她端坐著,眉目如畫,嘴角暈開柔和卻自信的微笑,這才稍稍放下瞭懸著的心。
“大小姐說的沒錯,其實三娘隻是略通繡技,《寒梅圖》的確是人雲亦雲,有負盛名。”
剛剛還稱呼顧大小姐呢,現在就變成瞭大小姐,這無形之中的一句話,卻拉近瞭顧傾歌和三娘之間的關系。
顧傾歌端起桌上的彩雲壺給替三娘斟滿杯中的茶水,“傾歌的繡技實在平平,不敢在師傅面前狂言,隻能如實以述,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師傅見諒。”
“既叫一聲師傅,我便收瞭你這徒弟。”三娘端起顧傾歌斟滿的茶水,飲瞭一口,含笑道:“初來確是因為受人之托,沒想到不虛此行,倒是讓三娘收得如此得心之徒。”
許氏一直靜坐在一旁看著顧傾歌和三娘交談,如今聽到三娘這句話大喜,嘴巴樂的幾乎要合不上,。
“歌兒,還不快拜見師父?”
在承國,若是正是的拜師禮是需要設宴的,以此昭告天下師徒的身份。
而三娘一向行事低調,雖然收瞭兩位公主作為徒弟,卻是親近待人,況且之前兩位公主拜師都沒有設拜師宴,如今顧傾歌倒也不好越過她們去。
因而許氏這麼一說,也是給顧傾歌提一個醒。
顧傾歌緩緩起身,雙膝跪於地,身上大紅的錦服逶迤在地,像是一幅風中舞動的牡丹。
顧傾歌雙臂微曲,雙手交疊置於頭頂前方,上身微微傾下,行的正是承國最正式,也是最隆重的禮節。
“今顧氏傾歌願拜於三娘門下,尊師重道,克己守禮。”
暖蘇適時地遞過來一杯熱茶,顧傾歌直起上半身雙手接過,高舉過頭送至三娘面前。
三娘微微一笑,雙手接過顧傾歌手中的瓷杯,一隻手打開杯蓋,卻驀地一愣。
瓷杯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特別之處,卻入手溫潤圓滑,而杯內的茶水通體淺綠,澄澈的如遠山上劃過最嫩枝芽的露水,正裊裊的散發著天然濃鬱的茶氣。
是碧芽雪露。
正式拜師宴上,敬茶所必須的碧芽雪露。
三娘情不自禁的看瞭一眼顧傾歌,隻見她依舊雙膝跪地,上半身挺的直直的,似一株松柏,雙手交疊置於腹前,面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她的身上穿著的是一身大紅羽紋霓絡錦衣,衣服的領口和袖口用絲線繡著羽毛的紋路,那勾成片的羽毛似乎被風一吹便能吹進人的心裡去,而腰部被同色的腰帶束起,顯得不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