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兒轉過滿是淚痕的臉,哽咽著說:“姑姑,是不是我娘早就死瞭,再也回不來瞭?”
長生怔住。』Ω┡文學迷Ω.%
這幾年,經過瞭那麼多事,幾次生死存亡,已沒空再想這些,她還以為姝兒早忘瞭。
其實姐姐去世時她四歲多,四歲多的孩子已經記事,她和姐姐的感情那樣深,怎能輕易忘記記憶中的親娘?
自己進謝傢時,她已經七歲,七歲的孩子已經初懂人事,她又那麼早慧,那時全心全意依賴著6嬤嬤,雖然6嬤嬤在自己和明凈的設計下離開謝傢並送瞭命,可是她怎麼可能會忘記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一個人?
大傢都以為姝兒忘瞭,其實她一個也沒忘,她隻是從來不提而已。
當初為瞭讓姝兒信任她、為瞭讓她變得和正常的孩子一樣,她曾對姝兒說過,她的娘親得瞭重病,去很遠的地方治病去瞭,等病好瞭就會回來看姝兒,而自己就是她的娘親派來照顧她的。
那時姝兒深信不移,漸漸走出瞭心靈上的陰影,也因此很信任她依賴她,在她和明凈的設計下,慢慢擺脫瞭6嬤嬤對她心理上的控制,變成瞭一個正常的孩子。
沒有6嬤嬤在身邊,她從最初的不習慣到後來越來越正常,也越來越開朗聰慧,和正常的孩子沒瞭兩樣。後來漸漸不再提起6嬤嬤,也不再提起她的娘親,以至於6嬤嬤和白梅已經死瞭好幾年,她根本就不知道。
後來謝傢突遭大禍,舉傢入獄,所有人生死未卜,誰還能再想起這個問題?等到出瞭獄,落架鳳凰不如雞,生活已經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老夫人和明清夫婦以姝兒為要挾,步步緊逼明凈入贅商戶,兩人設計逃出謝傢。
在危機重重中,連生存的都成問題,就更不會再去關心姝兒是否還記得什麼6嬤嬤,還記得她的娘親。
而她也懂事地從來不提,所有人都以為她早已忘瞭這個問題,就更不會有人提起。
聽說爹爹隻有娶瞭安陽郡主才能出獄,雖然她很討厭安陽,還是接受瞭她,並主動和安陽處好關系,於是,就更不能在她面前提她的親娘和6嬤嬤,甚至還以為小孩子心性未定,經過這麼多生死存亡早忘瞭這些。
其實在她的內心裡,也許親娘的容貌已記不太清,卻一直如同一個美麗溫暖的夢,永遠不可及卻不會忘記,這麼多年,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隻是懂事地不再提及。
大約安陽嫁進來時,她的夢就醒瞭。她終於明白瞭一個她怎麼也不願接受的事實,那就是她的親娘已經死瞭,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6嬤嬤說的都是真的,姑姑不過是在安慰她。
可是姑姑對她那麼好,為瞭她甘願去可怕的天牢,為瞭她不回傢看自己娘親,為瞭她逃離謝傢東躲西藏,為瞭她甘受安陽郡主的氣,姑姑為她付出瞭那麼多,就是騙她也是為瞭她好。
而且雖然她的親娘再也不會回來,爹爹又娶瞭後娘,可她並不是一個孤獨的、無人疼愛的孩子,她為什麼還要揭穿這件事去責備姑姑讓她難受呢?所以她把這一切都壓在心裡再不提及。
但記憶中親娘親切甜美的笑容和溫暖柔軟的懷抱,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
如果不是子琛揭開瞭她內心最痛的傷口、提起瞭她最不願提及的事,她為瞭讓自己的親人欣慰,恐怕會一直裝作自己是真的忘瞭這一切。可是子琛提起瞭,她所有的痛苦都被抖起來,再也裝不下去瞭。
長生緊緊地把姝兒抱在懷裡,無比自責。
可憐又懂事的孩子,她一直就沒有忘記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她一直就沒有忘記自己的親娘,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親娘不會再回來,早在知道父親要再娶時,她就知道瞭。
但是為瞭不讓自己的親人擔心,她一直裝作自己已經忘瞭,一直不流露絲毫,也不再提起一句,她就當自己真的忘瞭,並且試著接受安陽,刻意和安陽搞好關系,隻為瞭讓大傢不再為她擔心。
今天若不是子琛提及,恐怕所有人都當她是真忘瞭。可憐的孩子,她承受瞭多少煎熬才接受親娘死去這個事實?
“對不起姝兒,是姑姑不好!姑姑以為姝兒是小孩子,可能忘瞭這件事,怕再提起來反惹你傷心,所以一直沒有提,也沒有關心姝兒的感受,是姑姑太粗心瞭!”
“我娘早就死瞭,對不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瞭,對不對?6嬤嬤說的全是真的,對不對?”
事情已沒法隱瞞,也無須再瞞,長生點點頭:“是的。”卻不知再說什麼好。
姝兒抱住她哽咽著說:“姑姑放心,我已經長大瞭,懂事瞭,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才瞞著我的。我以前偷偷哭過好多次,以後再不會哭瞭,如果我娘活著,她一定想讓我高興,對不對?”
說著抬起頭,雖然含著淚,卻展顏而笑:“姑姑別難過瞭,你看我不是笑瞭?我以後要經常笑,這樣娘才會高興,姑姑也會高興,對不對?”
長生替她抹去眼淚:“姑姑不難過,姑姑要和姝兒一樣經常笑,這樣你娘也會高興。”
是啊,姐姐如果冥冥中有知,一定希望自己和姝兒天天開心。姝兒有些不懂:“你高興瞭,我娘也會開心?我娘以前認識你嗎?”
長生愣瞭一下,姝兒又怎能知道自己和她是姐姐兩輩子加起來最親的人?旋及搖搖頭笑瞭:“你娘當然不認識我,不過她知道我是姝兒的親人,一定希望我也開心,對不對?”
姝兒想瞭想,點點頭:“對,我娘當然希望對我好的人都開心。”
長生想起姝兒剛提起的6嬤嬤,決定把這些問題都一次解決瞭,要難過就一次難過夠,以後再不要困擾姝兒。
“姝兒,你為什麼不問白姨娘和6嬤嬤,你不想知道她們的下落嗎?”
姝兒的眼睛又濕瞭:“我想知道。可我不敢問爹爹,也不敢問你,我怕你們難過。以前不是說白姨娘要生小弟弟瞭,可是這麼長時間也沒見過小弟弟,爹爹也從來不提起小弟弟。那次抄傢我們都進瞭天牢,我想她們是不是也死在晉陽的牢裡瞭?6嬤嬤是不是和那些嬤嬤一樣被賣掉找不回來瞭?我很想知道,可是你們不說,我一直不敢問。小弟弟好可憐,才那麼小……”
“別難過姝兒,事情不是這樣的。那一次6嬤嬤不是去晉陽照顧白姨娘嗎?她去瞭之後,小弟弟還沒有出生白姨娘就得瞭重病死瞭,所以並沒有什麼小弟弟。而6嬤嬤因為難過也生瞭病,沒多久也死瞭,你爹爹把她們安葬在瞭晉陽,她們並沒有受什麼天牢之苦。你不要難過瞭,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如果知道你這麼惦記她們,她們一定會很欣慰的。”
姝兒怔住,趴在長生懷裡低泣起來,長生也不勸她,這些都是她曾在乎喜歡的人,無論做瞭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們在她心裡都是很重要的,就讓她好好地哭一場吧,埋在心裡更加難受,哭過之後,曾經的人和事也就漸漸被時間沖淡瞭,她才能真正走出過去的陰影。
長生忽然想到,若是她以後生瞭女兒,也是小錦姝的姐妹,就起名叫錦媛,姐姐前世的名字。雖然大小顛倒瞭,但她們總是姐妹,生生世世的好姐妹。
還好,在謝府被抄之際,自己得以有機會藏下姐姐的絹像,藏下那隻象征姐妹二人情意的小金豬。
安陽作一場後卻安靜瞭,對長生和明凈忽然變得客氣有禮,吃穿用度照顧得越周到。長生莫名其妙之後想明白瞭,安陽的作並不中自己和明凈做錯什麼,她隻是為瞭告訴大傢,現在所有人都仰仗她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就應該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她是郡主府的主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至於她又對長生和明凈客氣起來,不過是因為擔心自己做得太過逼得長生和明凈離開,那可就劃不來瞭,不但壞瞭自己的賢名,還影響瞭夫妻感情,雖然客氣有禮不是她的本性,但她以後必不會做得太過份。
隻是在岑浩的事情上,安陽還是不甘心,幾次請長生一起聽岑浩撫琴,長生一切順其自然,有空就去,沒空就拒絕,既不刻意躲避,又不主動俯就,安陽說些明譏暗諷的話,她也隻當聽不懂。
岑浩也是一個聰明內斂之人,自從那一次邀長生聽琴被拒後,也終於意識到兩人緣份已盡,如今更是身份懸殊,連做朋友的資格也沒瞭。
而且是他無義在先,又有什麼資格責怪長生,何況兩人並無什麼約定,也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約定,謝傢就出事瞭,緣份至此而斷,無從再續。他若再不收斂自己,被安陽抓住把柄,不但有損長生的閨譽,對自己以後也有很大的影響。若是傳出他和雇主妻妾的閑話,以後在京城就別想混。
所以從那以後,他見瞭長生就看不出什麼異樣,恭敬有禮,應對得當,特別是在安陽在場的時候,更讓人感覺不到半點不妥。
幾次之後安陽終於明白瞭在岑浩的事上不可能抓住長生的錯。長生一個宮奴出身的人,能嫁給前途不可限量的明凈,實在是上輩子燒瞭高香,又怎麼會愚蠢到和一個琴師不清不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