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裴寂在滿朝文武詫異的目光中上朝瞭。Ω『文學迷.』他比以前消瘦瞭許多,頭更花白的厲害瞭,神色也不似往日精明,一付大病初愈的樣子,倒也對這段時間的病休交待得過去。
他對皇上說自己年邁體弱,不適合再留在尚書省任尚書令,尚書省事務龐雜勞心勞力,尚書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責任重大,自己的年齡和體力已不能勝任,願辭去尚書令一職,請皇上另選賢才。
又說他卻仍想為皇上效勞,雖然年邁卻從政經驗豐富,做事明察秋毫謹慎細致,去門下省再好不過,完全能勝任侍中一職,希望皇上能答應自己的請求,既照顧自己年邁體弱不可太過勞累,又滿足自己想為皇上效勞的心願。
此話一出,滿朝俱驚,知內情之人,又極為佩服,此舉以退為進,既解瞭皇上的煩惱,又解瞭裴傢的尷尬,實在是高明。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李世民還是通過血腥手段上的位,哪裡還會再用前朝之相?誰也不知道太上皇死後他會如何對待裴傢。
而裴寂為瞭對李淵盡忠早已和秦王反目成仇,秦王的心腹愛將劉文靜之死就是他應李淵之命一手策劃,目的就是為瞭剪去秦王羽翼。
如今李世民繼續用他心裡硌應,用著也不趁手,畢竟尚書令這個位置實在太重要瞭,不但要盡忠還要極其賢能,更要與皇上配合密切,裴寂已經不合適瞭。
可是若棄他不用令其告老,就會落個不容老臣之名,怕傷瞭天下賢士之心,他為奪嫡殺兄弟屠親侄已經惡名昭昭瞭,再不能雪上加霜瞭,這也是他終究沒有降罪裴傢的原因。而且裴寂真的是一個足智多謀之人,心思縝密,處事老辣,惜才如命的李世民有些舍不得不用他。
殺不得貶不得用不得,所以他一直把裴傢那麼放著,不想動也不知道如何動。
可裴寂若是主動辭去尚書令一事再不入朝,卻也會落個不想為新君效力之嫌,說不定會激怒李世民,從而降禍裴傢。所以他主動提出由尚書令改任門下侍中再好不過。
大唐的中央官制實行三省六部制,三省分別是尚書省、中書省和門下省,尚書省是最高行政機構,負責執行國傢的重要政令,中書省是決策機構,負責草擬和頒詔令,門下省是審議機構,負責審核政令。
三省雖然級別相當,三省長官並稱丞相,但實際上尚書省是最高權力機構,管著吏部、戶部、兵部、刑部等六部,尚書令一人之下萬人之下,權力極大,但也最繁忙最勞累,年邁體弱之人確實擔當不起,門下侍中等於是國傢重要決策的審核議把關者,政務卻不是很繁重,正需要裴寂這樣縝密謹慎的老臣擔任,他改任門下侍中一職再好不過。
兩者都是三省長官,品級和地位相同,既有一定權力,又不象尚書令那樣權力大的讓人猜忌,改任以後不升不降,裴寂不會落瞭面子,李世民也不會再猜疑裴傢,實在是皆大歡喜。
用現代話來就,既不礙皇上的眼,又能揮自己的餘熱。既解瞭皇上的疑,又讓皇上落個敬重老臣愛惜賢才的好名聲。這可是惡名昭昭的李世民目前最需要的,李世民當然愛死他瞭,不但化解瞭兩人的矛盾,還讓裴傢走出瞭困境,這件事過後,李世民定會補償裴傢的。
聽說當時在朝上,裴寂提出這個要求之後,李世民開始再三挽留就是不答應,裴寂卻磕頭苦求,一再訴說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卻還想為皇上盡忠的迫切心情,請皇上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滿足他的心願。
皇上無奈,十分惋惜十分勉強地同意瞭,卻要求裴寂必須推薦一個堪任尚書令之人,否則不誰奏,裴寂當場推薦中書省左仆射房玄齡擔任此職,皇上沉思一會總算同意瞭,免去裴寂尚書令一職,改任門下侍中,又要求他經常常指點房玄齡。同時賞裴傢許多財物,並責令太醫下朝後即去裴府,好好為裴愛卿調理身體,務必使他精神抖擻地為朝廷效忠。
長生越贊嘆裴寂之老謀深算,明凈不過是根據長生的話提瞭個醒,他就立即領會瞭其中深意,審時度勢做出瞭這個極為明智、目光長遠的決定,跨出瞭決定裴傢前途命運的一大步。
特別是他在滿朝文武中居然推薦房玄齡擔任尚書令一職,實在是把李世民的心思猜得太準瞭。房玄齡十分足智多謀又胸懷天下,與李世民感情極深厚,更是深得李世民信任,隻要尚書令空缺,就是裴寂不推薦,這個職位也是他的。
而由裴寂推薦再好不過,因為李世民身邊的功臣太多瞭,謀著尚書令位子的人也不少,都是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也有和房玄齡一樣有資格有能力之人,李世民雖想用房玄齡,卻又怕寒瞭別人的心,而裴寂的推薦正好讓他裡外兩面光。
三天後,在吏部任郎中的裴傢次子裴遜提出傢有兄長孝敬父母,自己自入仕以來一直為京官,不懂地方民情,不察民間疾苦,特請吏部外放歷練。
剛好劍南道綿州刺史空缺,吏部很快同意瞭裴遜的請求,著令他十日內辦好交接,一個月後離京赴任。裴遜由從五品升為正五品,由吏部一個握有實權的中層官員,成瞭一方父母官。
裴傢長子裴謙本就是庶出難以出頭,本人又喜愛詩詞歌賦勝過做官,雖也是正六品官,卻隻是一個有待遇沒實權的閑職,裴傢在朝中的地位基本與他沒有關系。而裴寂離開尚書省,裴遜離開吏部,等於裴傢已經從權力集團的中心走向瞭外圍。
但是此舉解瞭新君的困,也就解瞭裴傢的危,而且李世民欠下瞭裴傢一個人情,他肯定會還的。等裴遜歷練幾年再熬些資歷,裴寂越年邁不足為患時,他一定會給裴遜一個大好前程的。這才是裴寂的真正目的。
隻是大唐的州以上地方長官,若是傢中還有其他兄弟在父母身邊盡孝,是必須攜眷上任的,也就是說一個月後,不但裴遜要走,謝明珠也要一起去,隻是三個兒女是否會去?
他們在京中繁華富貴呼風喚雨多年,遠去路途遙遠山重水復的綿州,可曾受得瞭思鄉之苦?
安陽得到這個消息後,隻說瞭一句:“倒叫她料中瞭,難道她有神通不行?”然後在長生面前再不提及此事,看長生的目光卻與往日不同瞭。
第二天,明凈特意去裴傢道賀並細問詳情,長生以為他最早也要吃過午飯才會回來,誰知去瞭一個時辰就眉飛色舞地回來瞭。
一進門就疲憊地坐在榻上,喝瞭一杯茶才說:“我是笑這世上可笑之人。以前我們去謝傢是何等情形,常常連裴伯父和姐夫的面也見不著,但上次我們去是何等情形,門前冷落車馬稀,人人避之不及,這次去瞭又是另一番情景,裴伯父和姐夫雖不致於忙得不著傢門,卻也被不斷上門拜訪道賀的客人纏的脫不開身,哪有時間陪我說話。我隻問大姐瞭一些情況就回來。”
這種情形長生早已料到,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再正常不過。
“大姐都說什麼瞭?她有沒有決定帶幾個孩子?”
“大姐說隻帶子驥和子琛,子駿就不帶瞭,這是裴伯父決定的。他說子駿學業優秀,怕忽然換瞭先生和環境荒廢學業,而且他年歲漸長該議親瞭,還是留在京中大傢閨秀多些,免得聘瞭外鄉的粗俗女子,辱沒瞭裴傢的門楣。”
長生撲噗一聲笑瞭:“這是什麼話,外鄉的女子就粗俗瞭?京城人大都是從外鄉來的呀,而且沒聽說俊鳥出深山嗎?”
明凈也呵呵笑瞭:“其實裴伯父沒說心理話,他是舍不得子駿,子駿是他的嫡長孫,又品學兼優,他是想留在身邊親自教導,既不誤瞭子駿的前程和姻緣,又能慰藉對姐夫一傢的思念之情。我也覺得這樣好,三個孩子都帶去幾年內不得再見,兩位老人肯定受不瞭,留下子駿權當替父母盡孝吧。”
明凈說著鄭重其事地站起來,朝著長生深深地揖下去:“長生,大姐一傢對你感激不盡,讓我替他們謝謝你。”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方薄薄的錦盒:“這是大姐送的,說是裴伯父的意思,裴傢不缺這些,但是這些目前對我們來說卻很重要,讓你千萬收下,說你若是不收就是目無尊長。還說這些東西算是你的私產,任何人也動不得,包括我。”
長生不解地接過來打開,卻移不開眼瞭。裡面有兩張房契和一張銀票,上面放著一整套極品南珠飾,一串掛鏈,兩串手鏈,兩隻耳墜和一隻攢珠梅花釵,璀璨皎潔,十分名貴。
房契一個是謝傢被抄以前在京城的別院,她和明凈曾住過一夜的地方,在京中,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居所。而另一個則是長安城外終南山下的莊子,離城一上午的路程,從長安往南一路平坦,到終南山下又有山有水好風光,實在是太合心瞭。銀票則是一千兩的面額,有瞭這個,夠兩人躺著吃上好幾年。
這份禮物實在是太貴重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