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自然知道,一是本就猜到瞭,二是皇上擔心他今天不來,有意對外透露的消息,故意傳到他耳中。
他恭恭敬敬地說:“是的,臣猜到瞭。皇上(胸xiōng)懷如同大海,都能赦免罪魁禍首,給他們死後尊榮,以宗親(身shēn)份的永享香火祭祀,何況小小的謝傢,臣確實猜到瞭。”
李世民欣慰地點點頭,帶著愧意說:“老郡伯為瞭朕的大業實在付出的太多瞭,他與朕有師生之誼,多年來屈居郡伯之位駐守武功郡,朕曾許他等事成之後給謝傢一等侯之位,可是朕不但食言,還褫奪瞭謝傢郡伯之位。
朕實在對不住老郡伯,可是目前的(情qíng)況下也不好再封賞謝傢,就先還爵吧。”
皇上親口說出,就不再是猜測,而是板上釘釘的事瞭。
明澈和明凈雙雙拜倒三跪九叩行瞭大禮,方才起(身shēn)。他們並不在乎一個郡伯之位,所以也不會想方設法也要讓給明清,就是明清將來自己作死不得善終,他們也打算讓錦文襲爵。
他們在乎的是父親的心血和功績被世人承認,是他為大唐建功立業應得的榮耀。
他們不想讓有人走過父親的墳頭說他子孫不肖,毀瞭先人拼死掙下的功績,更不想讓他被大唐的權力中心漸漸遺忘,還被個別冤傢對頭借此恥笑。
李世民顯然很享受施恩於人的感覺,也終於松瞭一口氣,謝傢之事就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重石,如今這重石終於卸下瞭。
“你是謝傢嫡長子,老郡伯也曾為你請封世子,隻是那時父皇和建成從中作梗,才導致謝傢後繼無人,這個郡伯之位落到你頭上也名正言順。
來時聖旨已經擬好,等會朕去謝傢傢祠給老郡伯上柱香,順便就下旨,事(情qíng)也不能再拖瞭,否則朕將來有何面目見老伯爺?”
明澈站起(身shēn)來,誠懇地說:“皇上,關於誰襲爵的問題,臣另有想法,希望皇上容稟。
臣雖然謝傢族譜上的嫡長子,其實隻是記名嫡子,真正的嫡子是我的二弟明清,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原配嫡子。以前父親為臣請封,其實是祖母臨終遺命,否則他絕不會做出混淆嫡庶之事。
臣不能為一己之私讓人詬病皇上,亂瞭嫡庶綱常將會後患無窮的。
再者臣是武將,自當為大唐守衛邊關開疆拓土,志不在這個小小的武功郡,臣若襲瞭爵,就不能輕易離開封地,隻能一輩子長居武功郡或者長安做個富貴閑人。
皇上深知臣的(性xìng)(情qíng),臣不願一輩子無所建樹,臣要為皇上效力,為大唐效力!
而明清一直守在郡伯府,仕途又沒有多大出息,由他守住祖業孝敬嫡母最為合適,他襲瞭爵嫡母也心懷寬慰,傢宅安寧,就當盡瞭我們的孝敬之心。
雖然明清曾為建成一黨小卒,皇上都能放過罪魁禍首,還在乎一個小小的卒子?
李世民連連點頭,十分欣慰地說:“明澈,你真不虧是朕有過生死交(情qíng)的兄弟,聽你一說,朕都覺得(熱rè)血沸騰,仿佛又回到瞭我們當初征戰四方的時候。
隻可惜朕這輩子再沒瞭縱馬敵征戰四方的機會,隻能偶爾去上林苑狩獵過過癮罷瞭。你這次剛調回滄州府,先在那幹著,等有機會朕一定滿足你的願望。
朕等著你為我們大唐開疆拓土揚威四方!”
李世民洪亮的聲音傳到瞭(殿diàn)外,令人心潮澎湃(熱rè)血沸騰,陪侍的部分官員和太監面面相覷,都知道這次謝明澈肯定要復起瞭。
激動過後,想到林心怡的死因,李世民遺憾愧疚地說:“弟妹已經亡故,她是以二品誥命夫人的(身shēn)份風光大葬的,朕一直沒有褫奪她的誥命,死後哀榮也盡有瞭。
朕本應該再追封她,又覺得死者已矣,不如施恩後人。朕記得你的女兒是千金的伴讀,(挺tǐng)靈秀的一個小姑娘,就由她來承襲亡母的恩榮吧。
朕回去就封她為榮華縣主,和宗室女子一樣享有食邑俸祿。”
明澈和明凈頓覺意外之喜,當即磕首謝恩,他們今天隻知道能拿回郡伯之位,卻沒想到錦姝會得到這麼大的一個好處。
縣主是正二品的內誥命,按制隻有親王庶女和郡王嫡女才能冊封,這次實在是額外施恩瞭,以後朝中大部分官員和宗親見瞭她都要行禮。
(身shēn)份尊貴自不必說,食邑和俸祿那可是一輩子花用不盡的活財,這個恩惠實在是很大瞭。
(愛ài)女心切的明澈這次是真的消瞭心頭大半怨氣,他誠心誠意地喊瞭一聲:“二哥,兄弟替錦姝謝你!”
這聲二哥讓李世民心緒澎湃,仿佛又回到年少時他們同肩並轡策馬奔騰的時候。
感慨地說:“我不要你謝我,隻要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二哥就行,我這一生隻做別人的皇上,不做母後和長孫無垢,還有你的皇上,朕永遠是母後的兒子,是長孫無垢的丈夫,是你的二哥。”
明凈悄悄地退瞭出去,返回謝傢準備接駕事宜,也讓他們倆好好地敘舊,此時已經不適合他在場瞭。
半個時辰後,李世民和明澈沒有騎馬,各坐一車輕車簡從到瞭謝宅,老夫人已率全傢人等候多時。
她激動的老淚縱橫,秦王已是皇上,卻還想著來給老伯爺上一柱香,有這等恩澤,就是謝傢不復爵也能揚眉吐氣無人小覷瞭。
如果皇上開恩念著老伯爺的好復瞭爵,雖然落不到曾為太子效力的明清(身shēn)上,但無論是明澈還是明凈襲瞭爵,謝府都成瞭郡伯府,都要為她這個嫡母請封。
以後她就是富貴尊榮的三品誥命夫人,而不是民婦(身shēn)份的謝傢老夫人,她的孫子孫女也是伯府的公子和小姐,將來的(身shēn)份和前途自是不能相比。
就是不能復爵,她以後也一定好好約束明清和心慧,要嚴守規矩本份做人,管教好孫子孫女,牢記亡夫遺訓,再不給謝傢招惹任何禍事。
可惜她卻不知道,明清早已作惡多端惹禍無數,還為瞭一己之私聯手外人謀害長嫂(性xìng)命,品(性xìng)之惡劣已不是她能約束的瞭的。
她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驚喜在後面,李世民給師尊上瞭香後,在謝傢的正堂親口下旨,恢復謝傢爵位,卻不再是小小的郡伯,而是一等伯,謝傢從次恢復瞭世傢名門的尊榮。
謝老夫人磕首謝恩,她是心悅誠服地高興,雖然襲爵的人不可能是明清。
可是皇上卻親自扶起她落坐,誠懇地說:“本來這爵位應該給明澈,他是上瞭族譜的嫡長子,老伯爺在世時又為他請封過,隻是因為一些原因當時沒有獲準。
爵位落到他頭上名正言順,可是明澈說明清才是真正的嫡子,爵位本應由他繼承,否則就亂瞭嫡庶綱常,老伯爺不過是遵從太夫人遺命方才為他請封。
還說明清常年在老夫人(身shēn)邊盡孝,由他襲瞭爵剛好守住祖業侍奉老夫人,而他是武將,應當為大唐守衛邊關,不應該在這裡安享富貴。
朕不忍破壞人傢兄友弟恭,隻好應瞭,這爵位就由明清襲瞭吧。”
老夫人激動的老淚縱橫,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帶著全傢人一再磕頭謝恩。
李世民不用再愧對恩師,隻覺心頭愉悅,繼續說:“明澈還說侄子錦文年少聰慧有擔當,應該一起封為世子,以便從小好好栽培,將來繼承老伯爺的傢業。
本來今天就要宣旨,無奈中途有變數,聖旨過幾天才會下來,到時一起冊封吧。”
老夫人謝過恩後,無比感激的看向明澈,已經說不出話來,原來她一直在枉作小人誤會明澈,就連明清和林心慧也愣住瞭,謝明澈真的這麼大度好心?那可是世襲的一等伯之位呀!
李世民在謝傢用瞭晚膳,就回瞭慶善宮,晚上準備在舊居留宿一夜,明早再回京,今(日rì)之行瞭結兩件心事,又和明澈前嫌盡釋,他的心(情qíng)自是輕松至極。
晚上兩人就在院子裡,守著那滿院的月光,一直對飲到不醒人事方才被宮女扶去歇息,而明澈自離開去妻子墳前,告訴她錦姝被封為縣主之事。
明天他就要回京,以後要守著安陽好好過(日rì)子,三天後要去陳倉府上任,,再往後可能要去守衛邊關,來看妻子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少瞭。
林心慧做夢也沒有想到明澈不但把爵位讓給明清,還請求皇上連世子一起冊封瞭,這麼說她現在是郡伯夫人,以後就是郡伯府老夫人,這一輩子的富貴尊榮已成定局瞭?
第三天,聖旨正式頒下來,這件事才算真正塵埃落定,老夫人安排祭祖並大宴賓客,謝傢簡直比老伯爺在世時還要(熱rè)鬧紅火。
送走客人後,大傢都疲憊不堪地歇息,林心慧卻捧著一封信發呆,隻覺得內心空落落的,那個在她最艱難最走投無路的時候,一直不計得失全心全意幫助她的人,終於也要走瞭。
這封信是她半路找上門的父親謝承忠寫的,說他已經知道瞭謝傢的喜事,很為女兒高興,以後的(日rì)子就再也不用發愁瞭。
又說自己的(身shēn)份根本見不得光,若是走露風聲就會毀瞭女兒一輩子,如今他真正放下心來,再不用為女兒擔心,也到瞭他離去的時刻,再留下去難免出事。
剛好他去年為瞭傳承香火納瞭一房小妾安置在外地,前幾天小妾送信來說是平安生下一子,他也就借此機會賣瞭房子打發瞭奴才走瞭,以後就守著小妾和兒子過活,再不打擾女兒的生活。
叮嚀林心慧好好教養子女孝敬婆母,對明清多多忍讓寬容,也不要再找他,他是絕不會再回來的。
還說林心慧永遠都是林傢的嫡女,與他再沒有任何關系,讓她看完信立即燒掉,以後就忘瞭他這個人。
這封信是謝承忠認罪以後主動要求寫的,他不想讓女兒為他擔心,就編造瞭這麼個理由,好從此名正言順地永遠消失。
明澈覺得這樣也好,免得謝承忠忽然失蹤引起明清的懷疑打草驚蛇,就同意瞭,並安排人送瞭信,又替他處置瞭宅子和奴仆,讓這件事徹底瞭結。
林心慧看完信後沒有立即燒掉,而是拿給明清看,因為明清早已經((逼bī)bī)問出瞭他們的關系,沒有必要瞞著他。
自從母親去世,謝承忠就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如今自己重獲富貴,下半生有靠,他卻離去瞭,她是不舍的,希望明清能找到他。
明清正沉浸在青雲直上的巨大喜悅中,那裡還會關心一個小小的謝府傢奴,以前不過是他還有用處,又掌握著自己的底細和秘事,所以才對他尊敬一二罷瞭。
如今他走瞭正好,免得為瞭給林心慧撐腰對自己指手劃腳的,一個謝傢傢奴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而且他的(身shēn)份又見不瞭光,若是傳出風聲來他可丟不起那個人。
當即冷冷地說:“他自個識趣走瞭正好,人傢有瞭兒子,哪裡還再顧得上嫁出去的女兒?
你想找他回來莫非是希望走露什麼風聲?告訴你,我可不怕的,大不瞭休妻罷瞭,我堂堂一個伯爺,難道還能守著一個(奸jiān)生子為妻?到時什麼樣的名門淑女找不到?
我也是念著結發夫妻的份上才替你隱瞞(身shēn)份,你別不省事自己鬧騰,你給我消停點!以後也識趣點,別老擺出結發夫妻的譜管著我,小心((逼bī)bī)極瞭我把你的(身shēn)份說出去!”
然後一甩袖子走瞭,有個富商約他今晚去一度樓找樂子,聽說那裡新捧瞭一個紅牌,生的嫵媚入骨,已經包瞭場子,今晚任他取樂。
這幾天凈是些上門巴結奉承的人,他謝明清終於揚眉吐氣瞭,可恨表面上還得承謝明澈的(情qíng),讓他心裡很不美氣。
他才是謝傢真正的嫡子,這爵位本來就是他的,謝明澈一個下((賤jiàn)jiàn)的庶子憑什麼?
林心慧一個人含淚坐著發呆,半晌才想起把信燒掉。哭瞭一會,想到親生兒子錦文已經被禦封為伯府世子,又覺得有瞭底氣,謝明清不把自己當回事,好歹有兒子可以依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