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人畢竟都是他的手下,在他離去之後也沒有方寸大亂,為首的人一聲令下,便很快便調整回狀態。
長隊整肅瞭一番,繼續面色如常地行進起來,自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
夜已深,今夜無風,星月也稀疏。
蘇府之中燈火通明。
蘇雲庭立在庭院之中,聽著四面八方的人來的消息,本就暗沉的臉色更加冷肅。
梁語嫣早已雙眼通紅,淚水像斷瞭線一般,雙眼亦失神無措。
付承雪在她身周扶著她,眼眸之中壓抑著紅,不斷地輕聲安慰著。
“母親,您別擔心,靖易已經出去尋瞭,一定能夠找到翎兒的。翎兒是有上天護佑的人,定會平安無事。”
梁語嫣已經顧不上點頭應她的話瞭,隻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蘇靖易回來瞭,一傢的人都面帶期盼地圍瞭上去,卻見他面色也是一樣的沉暗。
他剛才本得瞭消息說自付傢前的後巷,似乎有人瞧見瞭一群人簇擁在那,可又被旁人斷言,說為首的那個女子圍著面紗並非長公主殿下的模樣。
眼下可謂是徹底失瞭頭緒。
想在京城之中尋一個人可謂同大海撈針無異。
蘇雲庭心中焦急萬分,霍然不管不顧地站起身來,道,“不行,我要進宮,我還是覺得同長公主脫不開關系!”
“爹……”蘇靖易欲阻攔的話音未落,忽然聽得身後有馬蹄踏地的沉重聲響,驀然回眸,隻瞧見著一身玄衣的男子闊步走進庭院之中。
男子滿身寒涼之氣,在搖曳的燈影裡走來,眉眼比漆暗夜色還要冷上三分。
“哎喲喂祖宗,你可回來瞭!”秦尋飛快走出來,待看到他手上勒出的血痕之後,卻怔瞭一怔。
他今日最多方能至穆紇關,是怎麼才能在這時候至京?
瞧見他身上有被剮蹭出的傷口,秦尋皺眉問道,“你是自平陽山入的京,你瘋瞭你?”
平陽山那道雖能達京近些,可道路崎嶇不說又處處是懸崖,幾乎從來就沒人能活著走下來,更何況是深夜?
一步不慎,可就是跌落萬丈深淵的下場。
這未免也太冒險瞭些。
顧昭沒答話,而是徑直看向蘇靖易,聲線克制在沉穩上,問道,“在哪不見的?”
蘇靖易回過神來,用他一起出瞭宅院道,“我帶你去,是後街的一處小院……”
他帶著顧昭來到那張嬤嬤的住所。
尋瞭半日的蘇翎,這裡還沒有人收拾,血腥氣漸漸暗淡下來,隻有幹涸的血跡在黑暗裡仍悄然遍佈瞭四處,觸目驚心又面貌猙獰,像是將大地撕開瞭口子。
顧昭掃過這一地血跡,眸色又暗瞭暗。
“還有,有人說在後巷也瞧見瞭身份不明的人。”蘇靖易跟在他身側開口道。
“有後門?”顧昭問。
“有西門和北門,後院沒有瞧見。”蘇靖易道。
顧昭沒言語,掃瞭一眼張嬤嬤身上被人用殘酷手段貫穿的血洞,徑直走向後院,在遍佈滿墻的藤蔓之中摸索瞭一番,摸到瞭木杵一樣的東西。
他驟然掀開纏繞的藤蔓,連帶著枯枝葉都被他掃落在地上。
“這……”
月光映下,蘇靖易才發覺這裡竟還有一個十分隱秘的小門,因為藏在枯枝藤蔓之間,才沒有被他們發現。
顧昭將那被鎖得牢牢的門驟然推開,蹲下身來,借著月色看泥土上凝結的腳印。
六寸四。
是她的尺寸。
壓下心口焦灼泛濫的情緒,他沿著那鞋印行著,一直看到在一處腳印深瞭幾分。
她似乎是踮瞭踮腳。
她踮腳伸手需要夠到的位置……顧昭驟然抬眸,瞧見上方有一方手帕,在枯枝上掛著。
因為在林間藏著,所以掩瞭人的耳目,倒沒被旁人發覺。
他伸手將那帕子摘下來。
帕子上是她用血寫的三個字。
“長公主。”
顧昭的手驟然收緊,幾乎是沒猶豫,他牽過身側的馬便欺身而上。
蘇靖易愣瞭一愣,連聲道,“我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你留在這裡,繼續做出尋她下落的樣子,還有蘇府的其他人,今夜都不能出府。”男子在馬上,聲音很冷。
“什麼意思?”看著他染上血腥的眼眸,蘇靖易怔瞭怔。
“別問瞭別問瞭,讓他去吧。”秦尋攔住他道。
“他要一個人去長公主府?那我現在還能做什麼?”蘇靖易回過頭問道。
秦尋目光很深,看著男子背影道,“說你今夜沒見過他。”
……
公主府的階梯地下,建著一座隱秘的水牢。
饒是成傢立瞭府,蕭雲喬閑來無事時依舊喜歡變著法折磨著人來取樂。
她走到水牢之中,看著半身都浸泡水裡的女子發髻散亂的模樣,唇角勾起極為譏誚的滿意笑意。
這水牢一刻鐘沒頂一次,折磨人的力道,可比好些酷刑都要有用。
囑咐人將她拎出來,看見瞭她身上滲出血的傷口,那是水牢帶刺的幕簾留下的。
蕭雲喬居高臨下地站在她身前,笑瞭一笑。
“蘇翎,從前你與我為敵的那些時日——”她上前捻住她的下頜,問,“有沒有想過有今日?”
早秋的水已經有瞭沁骨的寒涼,蘇翎全身都冷得發抖,在蕭雲喬不易察覺的視角裡捂住瞭小腹。
“難受嗎?”蕭雲喬笑問,“蘇翎,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蘇翎對上她那蘊著惡毒的目光,忽然笑瞭,輕聲道,“我求你,殿下。”
蕭雲喬微怔,看慣瞭眼前女子或凌厲或張狂的模樣,一直以為骨氣在她身上比命都重要。
她倒是沒想到,她這一次真的會求她。
“蘇翎,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蕭雲喬輕揚起下頜,淡淡吐出幾個字。
蘇翎寡淡地看瞭她一眼,跪下來。
又重復瞭一遍,“我求你,殿下。”
蕭雲喬註視著她,良久才嗤笑一聲道,“蘇翎,你知道本宮最厭惡你什麼?本宮最厭惡的,就是你哪怕時到今日,跪在我面前求我,眼裡卻還是明明白白寫著對本宮的譏諷。可惜本宮看見你挺直的脊背,本宮就像彎折它,看見你眼裡的驕傲,本宮就想摧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