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素的唇角動瞭動,他很想問一問,陛下為什麼會懷疑公孫睿華。
公孫睿華畢竟是兩朝老臣瞭,沒理由這樣和雲南勾結上,這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可是終究,他沒有問出口。
誠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於是其素往後退瞭兩步,不敢再接話。
皇帝望著前頭出神瞭許久,才深吸瞭口氣:“叫萬卿進宮一趟吧。”
其素大約摸愣瞭有兩秒的時間,才應下這句話,轉身往後頭去吩咐瞭。
再說高孝禮那邊出瞭宮,自然是與許維淵一通的對峙。
他脾氣不好,隻是這些年收斂瞭很多,可遇上許維淵這樣的人,難免還是要動氣。
他二人僵持不下,還是韋策和李逸從旁將他二人勸開,又正好其素從宮內匆匆而來,說是陛下召見萬雲陽。
幾個人面面相覷,便也沒瞭鬥嘴的心思。
高孝禮望著萬雲陽入宮的背影,站定在原地,出神瞭許久。
直到李逸在他後背上輕拍瞭一把,他才稍稍回過神來。
“昌肅侯還在京中,這件事,高大人不去告訴他一聲嗎?”
高孝禮雙眼一瞇,略抬手一禮:“多謝。”
李逸唇角微揚:“同僚之誼,說這個就沒意思瞭。”
說完後,他徑直往自己的軟轎而去,也不多與高孝禮說別的。
韋策見李逸走遠瞭,才湊到他跟前去,拿手肘戳瞭戳他:“從前也不見李逸與你來往,怎麼如今看起來,倒像是親熱得很?”
高孝禮搖瞭搖頭:“不知道,我也納悶呢。你看他,整一個笑面虎,平日裡見瞭誰都是眉眼俱笑,可真正走得近的,隻有萬閣老一人而已,”他一邊說著,一邊摩挲著下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韋策那邊就又噯瞭一聲,引得高孝禮側目看向他,他才又說道:“你那個外甥也夠可以的,一本奏折參上去,把他親叔叔連累到瞭這個地步。”
高孝禮眉心微動,他本來就是故意的這幾個字都已經到瞭嘴邊,卻又生生的咽瞭回去。
韋策不知道陛下的計劃,陛下從頭至尾也沒打算讓他知道,告訴他,是節外生枝。
很顯然,他雖然管著都察院,可陛下沒把他當心腹,至少目前是這樣。
於是高孝禮抿瞭唇:“他要參的是孟夔,估計也沒想到崔溥會被牽扯進來。”
韋策咂舌看他:“我覺得不像。”
“嗯?”高孝禮沉瞭沉聲,“什麼意思?”
韋策一隻手搭在他肩頭,與他一道走,一道說:“你這個外甥是個難得的聰明人,這些年在朝為官,青年才俊我也見得多瞭,可像他這樣有眼力、有能力還有腦力的,可真沒幾個,”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內宮方向努瞭努嘴,“我看他倒是頗有萬閣當年的模樣。”
“你把他誇得太高瞭……”
高孝禮剛想打斷,韋策就噯瞭一聲:“你先聽我說完。”
故而他隻好將後話作罷,撇瞭撇嘴,撥開韋策還放在他肩頭的手,示意他繼續說。
韋策無所謂的收回手,想瞭會兒,才又道:“既然是聰明人,那他自己心裡沒數兒嗎?要不是有內鬼,誰能知道縣主吃過什麼藥,如何傷過身?他一道折子參瞭孟夔,難道就沒想過這內裡的聯系嗎?我可聽說瞭,前幾天王芳還領瞭陛下的口諭找到你府上去盤問瞭。”
高孝禮的心往下沉瞭沉,斜瞭韋策一眼:“你想這些做什麼?事情已經瞭瞭,陛下拍板定瞭案,至於這裡頭還有什麼聯系,陛下說瞭——他要親自審問,”他說著,眉心微挑,“同你我還有什麼幹系嗎?”
他的話說的晦澀難猜,偏偏又意有所指。
如果換瞭旁人,也許聽不出來其中的深意。
可韋策跟他十幾年的情誼,他此話一出,韋策隻轉瞭轉眼珠子,就立時明白瞭過來。
這是不想讓他多問多打聽啊。
凡是高孝禮知道的,沒有不告訴他的,也沒有不能叫他知道的。
高孝禮今天不肯再說下去,那隻能說明,知道的太多,於他無益。
韋策下意識的往宮裡看瞭一眼,嘶的倒吸瞭一口涼氣,幽幽的吐出一句:“怪不得要押解入京瞭。”
高孝禮眉頭緊鎖,拍瞭他一巴掌:“還說?”
韋策聳瞭聳肩頭:“這話當著外人,我自然不會再說下去。”
高孝禮拿他沒辦法,隻好無奈的搖瞭搖頭,快走瞭兩步:“我要去一趟縣主府,你自己回去吧。”
韋策噯瞭一聲,兩步追上前去:“我跟你一道去唄?”
高孝禮饒有興致的收住腳,回過身來笑著看他:“這事兒你非要弄個清楚?”
韋策的腳步稍一頓,反手指瞭指自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越是不叫我知道的,我就越是好奇。”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麼好事,這話我從前就跟你說過,”高孝禮的笑漸漸的隱下去,“你是在京城當差的人,不該知道的,別跟著瞎打聽。不是我不肯告訴你,事關陛下,你不該知道,我也不該亂說。如果陛下想讓你知道,自然有你知道的那天,還問嗎?”
韋策深吸瞭一口氣,又長嘆瞭一口氣:“霖川啊,說到底你出身不凡。”
高孝禮的臉在聽見這句話時垮瞭垮:“說這話就沒意思瞭啊。”
韋策搖著頭:“不是說嫉妒你,隻是覺得,我在京城裡摸爬滾打快十年瞭,陛下雖然把都察院交給我,可實則並不倚重我。就好比這個事情來說,陛下對你我的態度,涇渭分明。”
“行瞭,”高孝禮嘖瞭一聲開口打斷他,“你什麼時候學的這樣婆婆媽媽的,陛下是九五之尊,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信什麼人,重什麼物,我們隻能聽差遣,沒有議論的份兒。”
韋策沉默瞭許久,好半天後,才揚瞭唇,沖他略揚眉心:“我聽你的,這事兒就當不知道,你去忙你的,我自個兒回去瞭。”
說罷後,他快走瞭幾步,錯過高孝禮的身旁,漸漸走遠瞭。
高孝禮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搖瞭搖頭,這個韋策啊,也幸而他是韋策,不然今日的這番話說完,是肯定要鬧出生分來的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