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長嘆瞭一聲:“你既然自己有主意,我替你去回舅舅一聲。”
薛成嬌嗯瞭一嗓子。
崔旻起身便要走。
可是薛成嬌心念微動,手一抬,就拉住瞭他的衣角。
崔旻感受到瞭一股外力。
那力道很輕,似乎很怕唐突瞭,可又不想叫他這樣走,隻是輕輕的拉著他,絆住瞭他的腳步。
和上次在崔傢時候不同。
那時候薛成嬌心底裡是害怕的、恐懼的。
小雅居的院子裡沉默瞭很久之後,她突然扯瞭扯他的衣角,是想確定身邊還有人在。
今次卻是為瞭別的——
念及此,崔旻收住瞭腳步:“怎麼瞭?”
“溥四叔他……”薛成嬌揚著一張精致的小臉,眼巴巴的看著崔旻,“他畢竟是表哥的親叔叔,也是姨父的親弟弟。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今次四房老太太豁出臉面,叫崔易兄妹進京來,為瞭什麼,我們都心知肚明。表哥,我這樣做,是不是過分瞭?”
崔旻心中是說不出的感覺。
薛成嬌在意他的看法,這一點認知,讓他心頭雀躍不已。
然而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心性始終不壞。
崔旻右手的袖子還被她攥在手裡,便抬瞭抬左手,在她頭頂拍瞭拍:“凡事有因才有果,四叔自己種下的惡因,這個惡果,便得他自己來嘗,更何況——”
更何況如何,他就沒再與薛成嬌講下去瞭。
更何況,陛下如今,也是沒打算放過四叔的瞭。
不管是誰出面去求情,四叔的這條命,是保不住瞭。
可是想完瞭這些,有那麼一瞬間,一個令崔旻自己也驚訝不已的念頭,一閃而過。
薛成嬌聽他這樣說,稍稍安心,可是又見他後話不說完,就下意識的想要問。
然而她還未曾開口,看見崔旻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就收瞭聲,沒再問瞭。
崔旻心裡存瞭事兒,就匆匆安慰瞭她兩句,忙提步離去瞭。
等他走瞭,燕桑才湊到跟前來:“姑娘沒事吧?”
薛成嬌臉色其實算不上好看的。
不要說她上次和崔瑛弄的尷尬,更何況還有一個袁慧真呢。
她從前有多想要親近這個姐姐,如今就有多麼不想要見到她。
倒不是因為喜歡崔昱。
隻是見到她,難免就會想起章氏的那點子算計。
叫她實在惡心。
薛成嬌搖瞭搖頭:“過些日子,隻怕你得好好的替我攔著這道門瞭。”
燕桑站得遠,並不曾聽見她與崔旻的交談,一時聽瞭這話,沒頭沒腦的,卻也隻好笑著應下,旁的一概不曾多說。
再說崔旻匆匆離開,一路尋高孝禮而去,可是半道上就叫高子璋給攔瞭下來。
他心裡有事兒,正著急呢,見高子璋攔路,就白瞭他一眼:“今兒不跟你胡鬧,我找舅舅還有急事,你自個兒……”
高子璋一撇嘴:“我便整日隻知道胡鬧?”
崔旻聞言,稍稍站住腳,蹙眉看他。
高子璋摸瞭摸後勃頸:“燕翕來瞭。”
“他來做什麼?”崔旻這一句,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但是說完瞭,就想起來,是瞭,燕翕是要一起下江南的,估計是來找他談兩句?
崔旻嘖瞭兩聲:“你先陪著就是瞭,我這兒正經的有急事,過會兒就過去。”
“不是……”高子璋見他錯開身要繞過去,忙又擋瞭一把。
“你今兒怎麼回事?”崔旻幾次叫他攔下來,臉色就有些黑瞭。
高子璋壓低瞭聲:“他還帶瞭個人來的。”
崔旻眉心一跳:“誰啊?這麼神神叨叨的。”
“太子殿下。”
“誰?”崔旻聽聞這四個字,驚愕不已。
他和這位太子爺素無來往,即便是與燕翕交好,他也從沒有攀過太子爺這個高枝兒。
在崔旻看來,他已經快要被推上風口浪尖瞭,沒道理還上趕著去攀附太子。
而去陛下也一定不會容他這樣做。
保持距離,不卑不亢,這才是對太子最好的態度。
燕翕似乎也深諳此道,所以從不在他和太子中間搭線牽橋。
今天是怎麼瞭?
燕翕帶著太子登門來?
而去看高子璋的意思,他二人應該還不曾入府,也沒讓舅舅知道。
這麼說來,太子是微服出的太子宮瞭?
崔旻哪裡還敢耽擱,忙推瞭高子璋一把:“還不快帶我去。”
高子璋吐舌:“不是大表哥你一直說有急事的嘛。”
他雖然這樣說,可還是老老實實的領著崔旻往外走。
果然不出崔旻所料,這兩個人壓根就沒有進府,太子也的確是隻帶瞭兩個仆從,就出瞭太子宮。
好傢夥,這要是出瞭事,誰來擔待?
所以見到瞭太子爺,請完瞭安,崔旻下意識的拉瞭燕翕一把。
燕翕唷瞭一聲,就隨著他挪瞭兩步:“怎麼著?”
崔旻擰眉:“你怎麼能這樣帶太子出來。”
燕翕噯瞭一嗓子,似乎是無辜極瞭。
那頭太子卻笑瞭。
他信步往二人這邊近瞭近,在崔旻肩頭拍瞭一把:“可別錯怪他,我今次出來,是有父皇的口諭的,你放心。”
陛下的口諭?
崔旻幾不可見的皺瞭眉頭一把,旋即便舒展開瞭。
太子見狀,始終噙著笑:“燕翕叫人在太白樓定瞭地方,走吧,到那裡去談。”
於是崔旻就更覺得不對勁兒瞭。
人都已經到瞭高府門口,可是卻不肯進府談事,還要把他叫出來,特意到太白樓去定地方。
這就可見,陛下不太想讓舅舅知道太子這次帶著口諭出宮。
那會是什麼事情呢?
崔旻心中過瞭千百個念頭,腳下卻不敢耽誤。
忙做瞭個請的手勢,叫太子和燕翕二人先行,他跟在後頭。
高子璋原本也是要跟上去的,還是燕翕頓瞭頓腳步,扭臉兒看他:“你跟上來做什麼?”
燕翕一邊兒說著,一邊兒斜瞭崔旻一眼,話卻仍舊朝著高子璋說出口:“你又不去江南,這事兒跟你沒什麼關系,既然是陛下有口諭,哪裡有你聽的份兒?”
高子璋雖然有些訕訕的,可卻也沒生氣,反正燕翕說的也是實話。
那可是皇帝的口諭,難不成隨隨便便就給人聽瞭?
於是他隻好拱手同太子禮瞭禮,做瞭個恭送的姿態,目送他三人遠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