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這是聖旨

作者:春夢關情 字數:4145

卻說高子璋才目送三人走遠,他撇著嘴嘆瞭口氣,轉過身來要往府內進。

可是誰成想,這一轉身,先撞上個人。

高子璋一時的吃痛,隻以為是哪個沒有眼色的小廝與他生生撞到瞭一起,於是一口氣憋在胸口,嘿瞭一聲張口就想要罵人。

可是等他扶著腦袋抬頭看,入眼是自己親爹一張黑如包公的臉時,一瞬間氣焰就消失不見,蔫兒瞭下去。

高孝禮重重的咳嗽瞭兩聲:“你在這兒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他說完瞭,往高子璋背後看過去。

高子璋心虛啊,下意識張嘴就叫道:“沒什麼,沒什麼事。”

倒不是說太子爺見不得人。

隻是燕翕方才都說瞭,今次太子爺是微服出太子宮,帶著陛下的口諭單找崔旻來的。

既然是這樣,那不就是不能叫旁的人隻限嗎?

這點兒高子璋心裡還是有數的。

所以高孝禮黑著臉問他幹什麼,又往他身後看過去,隻一眼,就已然把高子璋嚇得不輕瞭。

高孝禮可不信他的鬼話。

本來他是還在等崔旻去回話的。

可是等瞭半天也不見個人影,心說這去跟成嬌談,也用不瞭這樣久的吧?

於是便叫瞭底下人來問。

這一問,才知道高子璋把崔旻拉走瞭,說是府門口來瞭客人,拉著他去迎客的。

但是高孝禮一下子就聽出不對勁兒來瞭。

府門口來瞭客人,為什麼不迎進府中呢?

高子璋平素也不是這樣的人,怎麼今天見個客人,還得把崔旻拉出去見瞭?

想到這裡,高孝禮就有些坐不住瞭。

他心下雖然知道高子璋做事不會太沒分寸,可眼下好些事兒混在一起,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端著千萬般的小心,別一個弄不好,攪亂瞭這盤棋,那可對誰都沒好處。

這也就是為什麼高孝禮會出現在府門口瞭。

高子璋這個閃躲的模樣,並著他心虛底氣不足的話語,就更讓高孝禮懷疑來人身份瞭。

高孝禮眉頭緊鎖:“剛才來的是什麼人,你大表哥同他哪裡去瞭?”

高子璋見狀,大概知道自個兒瞞不住瞭。

但是他又不願意說出太子來,眼珠子轉瞭又轉,輕咳瞭兩聲:“是燕翕來著……”

“胡說!”

殊不知高孝禮也不是那樣好糊弄的。

燕翕平素往來高府,哪次不是如出他們侯府似的?還會登門而不進,拉著崔旻到外頭去說?

高子璋臉色微變,表情也垮瞭下去:“您甭問瞭成不成,您要真想知道,等大表哥回來瞭,您問他……”他越說聲音越小,“我真不知道怎麼跟您說,也沒法開口啊我。”

他不說還好,說瞭這番話,高孝禮臉色是徹底的變瞭。

高子璋一看,心道一聲壞瞭,連忙解釋:“您別亂想,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就是……人傢尊貴著呢,又不肯叫人知道行蹤,我不好說……等大表哥回來瞭,他敢告訴您,您叫他自己說,別把血門兒堵我呀……我就是傳個話兒,沒見都不叫我跟著嗎?”

高孝禮眼皮子突突地跳瞭幾下。

是啊,崔旻走瞭,把高子璋留在這大門前,這算什麼事兒?

於是他瞇瞭眼,點點頭:“進去吧。”

高子璋立時如釋重負,噯瞭一聲,告瞭個禮,繞開瞭高孝禮徑直入府去瞭。

再說崔旻那頭隨著太子和燕翕一路到瞭太白樓,自然有人領著他們上瞭二樓的雅間去。

燕翕打發瞭小二下去,太子爺一個眼色給出去,隨行的兩個侍衛就把守在瞭門口。

崔旻一看這個架勢,眼神略變瞭變,站在一旁,也不言聲。

這位太子爺也是個惜字如金的人,平日裡他就沉默寡言,即便是同燕翕一起時,話也從不多。

此時他徑直坐下去,抬頭看著崔旻,直奔主題而去:“我今天出來,的確是有父皇的口諭。”

崔旻啊瞭一聲,便雙手交疊,抬至胸口處,拱手端瞭一禮。

太子嗯瞭一聲:“去江南,還得帶上一個人。”

崔旻略抬瞭抬頭:“陛下欽點瞭何人同行?”

其實他雖然是這麼問,但心裡頭也忍不住的犯嘀咕。

太子、燕翕、劉光同,哪個不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

此去江南的這一行,都已經是貴不可言的人物瞭,怎麼還要帶人去!?

不過又如此的隱秘……這裡頭,隻怕大有文章。

太子也不吊人胃口:“清河縣主。”

崔旻感覺眼前一黑,聲音都拔高瞭:“您說誰?”

太子臉色微變,看向燕翕。

燕翕挑眉笑瞭,在崔旻的手上按瞭一把:“陛下的意思呢,早些年在西北和保定府都給薛公立瞭祠,而且從給薛公立祠之後,西北那麼亂的地方,也太平瞭這麼些年。這一回江南出瞭這麼大的亂子,那可是一向富庶的江南――”他拖瞭拖音,咳瞭兩聲,“陛下叫給薛公再立個祠堂,這立祠堂嘛,總得把縣主帶上是不是?”

這套說辭,根本就說不通!

崔旻不是三歲的孩子,如何能輕信瞭!

好端端的,跑去江南給姨父立祠堂?

就算是天恩浩蕩,仍舊肯抬舉姨父,可是這時間人選都不對。

沒聽說過――好嘛,江南前有水患,後有匪患,老百姓們受瞭災,朝廷折損瞭一位首輔。

這個當口,把太子殿下和襄安侯府的世子爺,派去江南給已故的貞烈公立祠堂?

這不是招惹民怨嗎!

崔旻知道皇帝是明君聖主,鐵定不會幹這樣的事兒。

還有,帶上成嬌,這個說辭也站不住腳。

先不說前頭西北和保定的兩處祠堂是如何立起來的,便隻說此去江南還要賑災。

崔旻大概還記得,萬雲陽傳旨意來的時候,可是特意說瞭,叫他們盡快動身,江南那邊也耽擱不起,何況還有公孫睿華屍骨未找回。

照這麼說,就算太子爺身子骨吃不消這麼趕路奔波的,他們也得快馬加鞭的去江南才對。

帶上成嬌?

一個姑娘傢,畢竟身子嬌貴,就算是太子爺,也不好催著她一塊兒趕路,必定得放慢瞭腳步。

如此一來,還不知要耽誤多少時日。

陛下怎麼會呢?

崔旻皺眉沉瞭聲:“這是怎麼話說的?”

他本來想說這個玩笑開的有些大,隻是又轉念想想,這間屋子裡,畢竟不是隻有他跟燕翕兩個人。

那位太子爺平日裡看著就冷漠的很,也並不知道性子究竟好不好相與,他可不願意輕易得罪瞭。

於是崔旻便站起身來,輕拉瞭燕翕一把,稍稍的壓低瞭聲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陛下怎麼會點瞭她一起去呢?”

燕翕沉默瞭半晌,臉上隱隱的浮現出瞭尷尬的神色來,扭頭看瞭太子一眼。

太子手中把玩著一隻青花小杯,此時輕聲笑瞭:“出來的時候,燕翕就說,這樣的一番說辭,你必定不信,沒想到還是真的――”

太子爺的尾音拖的有些長,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遊走瞭半天,才搖瞭搖頭:“說真的,我也不怎麼想帶上縣主,可這就是父皇的意思。而且這件事,對外不能過於聲張,等到瞭江南,她最好也不要露面。事情都辦完瞭,再說立祠堂的事兒。”

崔旻擰眉:“臣――不大明白。”

太子揚瞭聲:“哦?你不是個明白人嗎?哪裡不明白瞭。”

崔旻一時語塞。

這要從何問起呢?

陛下是從哪裡動的心思呢?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時,太子已經又出瞭聲:“父皇知道,你們崔傢,要來人瞭。”

崔旻一愣,旋即是一驚。

太子搖頭:“這世上,隻有父皇不願意知道的,沒有他不會知道的。崔大人,難道在京城這麼久瞭,還不清楚這一點嗎?”

崔旻抿唇,他竟然大意瞭。

如果陛下知道崔易他們上京的事情,那麼今天發生的很多事就可以解釋瞭。

為什麼審問四叔和孟大人的時候,要把他叫上殿去,將當日奏折中的內容一一復述。

這不就是在斷他的後路嗎?

他還怎麼救四叔?即便是救瞭,四叔也不會領他這個情。

本來嘛,就是他害的。

崔旻又拱手:“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說陛下有心連成嬌也一同支開嗎?”

太子挑眉,不置可否:“其實江南嘛,我跟其素打聽瞭兩句。十三年前,貞烈公在江南做過總兵,這一做就是三年。雖說江南沒什麼仗打,不過據說貞烈公在江南名聲還不錯。後來他不是拿瞭實權,領兵出去瞭嗎?就十幾年再也沒回過江南。父皇這次啊,也算是煞費苦心瞭。”

是啊,當然算得上煞費苦心瞭。

十三年前的事情,都要挖出來聯系到一起,就是為瞭把薛成嬌也支走。

其實崔旻對這個做法,不怎麼贊同。

就算真的是不想讓成嬌見崔易他們,也沒必要把她弄去江南吧?

隨便找個什麼由頭,還不夠的嗎?

總之,去江南,在崔旻看來,是最不妥當的一條路。

太子看他若有所思,長出瞭一口氣,站起身來,往他跟前近瞭兩步:“崔卿啊,成大事者,從來都不拘小節。此去江南呢,雖然山高路遠,也許還不怎麼太平,但是縣主也未必吃苦,心態還是得放平和些。父皇金口玉言,話說瞭,就斷沒有收回的道理瞭。這個事兒你回到傢中,同高大人還有縣主都說一說,叫縣主收拾收拾,兩日後咱們就出發。”

崔旻嘴唇明顯動瞭動,可是抬頭觸及太子的目光,就又收瞭聲。

太子看在眼裡,也不多說別的:“行瞭,吃飯吧。”

這一頓飯,吃的崔旻是渾身的不自在。

他總覺得太子還另有深意,可是卻又猜不透。

偏偏燕翕今天還擺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態來,什麼話也不說,一味地閑聊,插科打諢的。

等一頓飯吃完瞭,燕翕自然是說要送太子回東宮,還是太子擺手拒絕瞭。

太子瞅瞅燕翕,又覷瞭崔旻兩眼:“這裡是京師,我帶有侍衛,也用不著你送我。依我看呢,崔大人是還有好些話想問,你還是陪崔大人走走吧,啊?”

燕翕咂舌:“那就不送瞭。”

崔旻本以為,他怎麼也要意思意思,好歹客氣兩句?

京師怎麼瞭,要真的遇上不長眼的,沖撞瞭太子爺――人可是燕翕帶出來的,他得吃不瞭兜著走。

太子擺擺手,徑直踏出房門離去瞭。

隻留下崔旻和燕翕二人面面相覷。

片刻後,還是燕翕先噗嗤一聲笑出來。

崔旻皺眉看他:“你笑什麼?”

燕翕就笑的更是開懷瞭:“我這都憋瞭一頓飯瞭。”

“嗯?”

燕翕撇撇嘴:“太子呀,確實是個不好多話的人,他呢從小就記著多說多錯這四個字。不過他還真不是個死板的人,小時候我們一處爬樹掏鳥,這裡頭可都有他。”他說著,沖崔旻努嘴,“頭一次見你,得在你面前端著架子,我好幾次都要撐不住瞭。”

崔旻一時隻覺得無奈至極。

他本還以為……

算瞭,左右人傢是太子,人傢說瞭算。

“說正經的,成嬌這件事……”

燕翕搖頭,打斷瞭他:“怎麼說呢,太子有句話是對的,陛下已經說出瞭口,還叫太子親自帶口諭給你,那就是聖旨,不可能再收回去的。縣這一趟江南,是非去不可瞭。”

崔旻眼神暗瞭暗:“也就是說,陛下鐵瞭心要四叔死瞭。”

這兩者聽起來毫無聯系,可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

燕翕頷首:“所以避開的好,對縣主、對你,都好。”

崔旻明白他什麼意思。

對他而言,崔傢都是親眷,一頭是聖心已定,一頭是弟妹相求,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對成嬌而言,別的倒都沒什麼,更何況還是四叔對不起她在先的。

可問題就在於,她受過崔傢恩惠,雖然住瞭不到一年的時間,可在世人眼裡,崔傢對她也還有養育之恩。

再加上母親來日總歸還要在命婦之間走動,她對四叔不留情面,外人難保不會背後對母親指指點點。

念及此,崔旻的神色,才稍稍緩和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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