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昌平那頭柔聲應下來,同白氏禮瞭禮,退瞭兩步,歪著頭看其素。
白氏回過頭來笑對其素:“那你帶他去吧。”
其素心下冷笑。
無怪陛下要收拾雲南瞭。
白氏隻怕是這個甄傢的當傢主母做的久瞭,如今進瞭宮,竟然氣度絲毫不減。
天傢威嚴之下,她竟還敢對著天子近侍這樣支使。
其素下意識的想搖頭,可是猛然收住。
待平復瞭片刻,頷首應瞭個是,便領著甄昌平遠離瞭此處。
景肅殿內成貴妃是一早就得瞭皇帝的旨意的。
而且這次白氏進京,借的由頭是貞妃病重。
成貴妃在皇帝身邊服侍瞭這麼多年,孰輕孰重,她自個兒心裡有一桿秤。
貞妃禁足明仁殿以來,誰都不許去看,誰也不許去瞎打聽。
對白氏,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景肅殿門口的小宮娥領路引著白氏入瞭內,至殿外時,自有成貴妃的貼身侍女候著。
見瞭白氏,丫頭蹲身禮瞭禮,白氏笑著給瞭打賞。
丫頭返身打簾子,迎著她進瞭殿中去。
景肅殿是富貴中帶著雅致,與坤寧殿的富麗堂皇不同,自然別有一番景致。
黑槐貓兒工的寶座擺在那裡,面容姣好的貴婦人端坐其上。
成貴妃是不好拿架子的人,見瞭白氏來,未待她請安,便先笑吟吟的開瞭口:“一路道遠,可辛苦瞭。”
白氏也沒想到這位貴妃是這樣的脾性,上前瞭兩步,虛做瞭個禮,徑直起身來,才回瞭句:“倒也還好,隻是陛下連下旨意,路上也不敢耽擱,恐怕貞妃娘娘身上實在不好。”
成貴妃叫丫頭上瞭茶,示意她坐:“論理呢,我也不該多留夫人。隻是貞妃如今住在明仁殿,那處是沒有陛下旨意,誰也不許進的。今兒一早陛下放瞭口諭在我這兒,夫人若來瞭,便多坐一會兒,待陛下派瞭人來傳話,您再過去。”
白氏眉心微蹙,心頭隱有別樣的感覺。
先頭催的那要緊,如今進瞭宮,反倒不叫去看瞭?
於是她抿唇看向成貴妃:“娘娘也不知貞妃娘娘病情如何嗎?”
成貴妃搖搖頭:“明仁殿不許人出入,去請脈的太醫也是不許我們問話的,每每去請瞭脈,都是到福寧宮去回陛下,或是到明元殿去回太後,明仁殿的事情,我們可做不瞭主。”
白氏哦瞭一聲,頓瞭頓。
這樣說來,那一處竟是成瞭禁地一般不成?
成貴妃捏瞭果子往嘴裡送:“聽說夫人這回是帶著小世子一同來的?”
白氏嗯瞭一聲,略回神來:“叫其素領著去給太後磕頭瞭。”
成貴妃臉色微變,旋即輕咳瞭一聲:“對其內臣,夫人還是不要直呼其名妥當些。”
白氏一怔,可仍舊是不以為意,皮笑肉不笑的扯瞭個表情出來,自顧自的吃茶,也不再說話。
半盞茶沒吃完,外頭小宮娥就來傳瞭話。
成貴妃臉上的笑也盡數褪.去瞭,隻是冷眼看著白氏:“陛下派瞭人來,夫人去明仁殿看貞妃吧。”
白氏見她說話也不再端著客氣,就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仍舊是虛一禮:“多謝娘娘款待。”
成貴妃似乎是不想再與她多話,叫瞭一聲珍珠。
被點名的大丫頭近前去,客客氣氣的把白氏送瞭出去。
待她退出去,成貴妃冷笑瞭一聲,盯著她的背影看瞭半晌。
旁邊兒站著服侍的丫頭叫瞭一聲貴妃。
成貴妃回過神來,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那丫頭撇撇嘴:“您是貴妃,她眼裡也太沒人瞭,從進殿來,連禮都沒與您好好的拜。”
“好瞭。”成貴妃掃瞭她一眼,“貞妃從前是皇後,若那時我見瞭她,還得同她做個禮呢。即便是貞妃如今被廢瞭,也仍舊是陛下的發妻,她拿喬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況且連其內臣,她都敢直呼其名,你指望她把我看在眼裡?”
丫頭嘴裡便又嘟囔瞭兩句,左不過是看不慣白氏輕狂的言辭而已。
成貴妃無奈的搖頭:“這些話,出瞭景肅殿,就不要再說瞭,記住瞭?”
丫頭點點頭:“娘娘,您如今比那一位還要貴重,怎麼就這麼……”
她後話沒說話,成貴妃略抬手,拍瞭拍她,示意她不要在說下去。
丫頭訕訕的收瞭話,默默地退到瞭一旁。
成貴妃自個兒心裡都明白。
景肅殿原先是準備給誰的,從她住進來的第一天,她就再清楚不過瞭。
甄氏從前是嫡妻,後來是皇後。
在隋王府時,她和談氏都要去跟前服侍,後來進瞭宮,這個規矩就更不能錯。
談氏丟下過幾年,就是在她最得意的那幾年,她很少再到甄氏面前去服侍。
可是自己卻是一天也沒落下的。
甄氏的喜好和習慣,她能不清楚嗎?
景肅殿的陳設、物件,哪一樣不是按著甄氏心意來的?
她再清楚沒有瞭。
在這內宮之中,她委實沒什麼資格同人拿喬擺架子。
太後雖然喜歡她,卻也不過是喜歡她安分守己罷瞭。
白氏是不是輕狂,是不是眼高於頂,對她來說都無關緊要。
連其素都不放在眼裡的人,隻怕在雲南真的是一手遮天慣瞭,卻忘瞭這裡是天子居所,本就該內斂恭謹。
成貴妃深吸瞭一口氣,同丫頭擺瞭擺手,叫她退下去。
她陪在陛下左右,也近二十年瞭。
白氏這次進京,卻實在讓她看不懂。
成貴妃覺得心頭有一根刺,那根刺日積月累的,已經紮的很深,今日,又深瞭兩分。
再說白氏出瞭景肅殿後,果然見殿門口有個小太監在等著,她也沒多問,就隨著來人一道出瞭殿。
等明仁殿的大門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才感到眼前一黑。
這裡荒蕪、破落,如果不是還有往來的小宮娥,她幾乎要以為這裡不過是處廢棄的院落。
白氏覺得胸口一窒,冷眼看向那小太監:“貞妃娘娘就住這裡?”
這小太監原就是個滑頭,不過是認在瞭劉光同小徒弟面前做瞭幹兒子,才漸漸的能在這些貴人面前走動。
宮裡的事情,他知道的沒那樣透,明仁殿的事,他更是一無所知。
此時因見白氏冷言冷語的,他便翻瞭翻眼皮:“您當這還是從前吶?這是禁足,可不是叫貞娘娘搬來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