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於皇上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三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這三年來,皇上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先皇後-柳紫蘇。
這三年來,縱然周貴妃盡心撫育二皇子,並且又替大慶朝新添皇子,卻仍舊無法替代先後在他心裡的位置。至於新入宮的新後-姬玥嫻···
想到這裡,皇上冷笑一聲,若非救國傢於危難,大慶皇城又豈會有她容身之處。縱然她生的國色天香,縱然她乃正遠國唯一的公主,那又如何?即使姬玥嫻如今乃大慶皇後,於自己而言又算得瞭什麼?不過是一位空享後主名份,卻連暖床的資格也沒有的女人而己!
思緒間,皇上如往年一般踏入鳳棲宮。雖然此時天色漸明,但入眼之處看的並不真切。殿院兩旁楓葉火紅一片,襯托的朱漆璃瓦的正殿更顯輝煌。
這裡乃紫蘇入宮後便一直居住的宮殿,這裡有著太多關於她的回憶,每每來到鳳棲宮,皇上便好似回到瞭從前,曾幾何時,楓林中那抹翹首期盼的倩影讓他如此心動,曾幾何時,楓林裡撒下鶯鳴般的笑聲,讓他聞之心醉。可是如今楓林依舊,伊人卻己不在···
皇上黯然神傷的漫步走向楓林,突然一抹身著鳳袍的身影躍入眼簾,那一舉手一投足分明便是自己魂牽夢繞的伊人,而那發髻旁斜插的楓葉···
皇上心中一陣驚濤駭浪急湧而來,不由得加快瞭步伐,小心翼翼的輕聲喚道,“紫蘇···”
皇上的聲音放的極低,唯恐聲調微揚,會驚散瞭這縷日思夜想的芳魂···
倩影回首,嫣然一笑,輕聲鶯鳴道,“皇上,您下朝瞭,臣妾侯您多時瞭···”
一切幻影在那人回首之時消失無蹤,眼前之人哪裡是先後柳紫蘇,她!她分明是新入後宮的姬玥嫻!
皇上望著跟前笑魘如花的女子,滿腔柔情頓時付諸東流,胸中取而代之的是猛烈騰起的無名怒火。當即,猶不猶豫的抬手一個耳光搧去,‘啪!’一聲脆響在楓林間回蕩,姬玥嫻嬌嫩的臉頰上五指立顯。
“怎麼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皇上略顯失態的怒聲喝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這裡豈是你這不祥之人可任意涉足之地!難道你以為你受封為後,便可隨意在後宮遊走嗎?難道你以為,你可以取代朕心裡的紫蘇嗎?”
皇上冷聲辱罵,眼神越發犀利,眼前之人雖然千嬌百媚,但她卻錯在不該以逼婚的手段入宮為後,更錯在私涉鳳棲宮,滋擾紫蘇的芳魂。豈能原諒!豈能原諒!
“滾!滾出去,永遠不可踏足鳳棲宮!”皇上雙目血紅,如一隻受傷的野獸般失態的吼叫著。
由始至終,玥嫻撫著火辣辣的臉頰,愣愣的看著怒意盎然的皇上,心中湧起百般滋味。自己前世與皇上夫妻多年,印象中的皇上,遇事向來沉穩篤定,喜怒不形於色,何時有過如此暴怒的一面。
可是今日,他卻如此失態,血紅的雙目瞪的猙獰恐怖,原本俊逸的五觀,扭曲的幾乎變形。
他在心痛!他的心一定很痛!玥嫻傷感的暗道,卻並未說出隻言片語,抬手摘下發髻旁的楓葉,任它隨風飄去,向皇上深深一福,步伐沉重的向宮門口走去。
走到宮門前,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玥嫻心痛的止住腳步,回身側望,下意識的欲返身而回,但終究還是忍瞭下來。
楓林間,那抹明黃的背影,正掩唇輕咳,原本挺拔的身形,此時竟顯的如此單薄,如此落寞孤寂,哪裡還有一國之君傲視群雄的豪邁。此時的他,僅是一位失去摯愛的平凡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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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鳴鳳宮,玥嫻進入寢殿悶聲不語。雖然今日受辱於鳳棲宮,但她對皇上卻提不起絲毫恨意,甚至···甚至心中還略感頎慰。沒錯,這的確是頎慰的感覺。皇上對她出言相辱,甚至打罵,隻因為錯將姬玥嫻誤認成柳紫蘇而己?更足以證明,皇上心裡滿滿的都是先後柳紫蘇,滿滿都是前世的自己···
可是···若皇上一直這樣緊閉心門,沉浸在憂傷之中,這讓玥嫻如何忍心?皇上,紫蘇雖逝,可是玥嫻卻回來瞭,皇上···
“哎呀!娘娘,您的臉!”不知何時,郭嬤嬤端著血燕羹悄然進入寢宮,一見玥嫻高高腫起的臉頰,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放下手裡的白玉瓷碗,快步上前手腳無措的言道。
“無妨,本宮沒事。”玥嫻下意識的將臉側向一旁,用手中絲絹輕掩在臉頰上,淡聲言道。
“怎會沒事?剛才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怎得成瞭這副模樣···”郭嬤嬤實則是玥嫻的奶娘,玥嫻自幼喪母,是吃郭嬤嬤的奶長大的,二人之間,雖為主仆,卻情同母女。此時見玥嫻傷成這樣,郭嬤嬤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嬤嬤,不必擔心,本宮好好的。隻是天色不明,閑逛時,誤撞在瞭樹上,才會受瞭些輕傷,何必大驚小怪。”玥嫻正色言道,“嬤嬤,你與其在這幹著急,倒不如用涼水為本宮敷面來的及時。”
郭嬤嬤看看玥嫻臉頰上極明顯的指印,憂心的言道,“娘娘,您若受瞭委屈,萬不可對老奴隱瞞,想娘娘您當初在正遠國時,何時受過委屈,即使胡皇後待你涼薄,您也不曾如此委屈求全。可如今你身為一國之後卻,···”
話音未落,玥嫻面色一沉,“嬤嬤多話瞭,本宮乃正宮之主,皇城內誰敢讓本宮受委屈。”
郭嬤嬤見玥嫻面露慍色,微微一愣,不敢繼續言語,福身退瞭下去。
不多時,郭嬤嬤端著一盆涼水進入寢殿,絞瞭絞巾帕,輕柔的敷在玥嫻臉頰上,眸子裡盛滿瞭痛惜的神色,雙唇張瞭又合,最終卻不再說出隻言片語。
玥嫻沉默瞭許久,悶聲言道,“嬤嬤,傳本宮懿旨,本宮近日身子欠安,六宮嬪妃不必晨間問安。緊閉宮門靜養,任何人也不見。”
郭嬤嬤聞言手裡動作一滯,小心的詢道,“若是皇上問起?”
玥嫻搖瞭搖頭,澀澀的笑道,“皇上不會問起···”
郭嬤嬤見狀,心中明白瞭三分,輕應一聲不再多話。
自當日起,鳴鳳宮大門緊閉,皇後鳳體抱恙,閉門靜養的消息不徑而走。六宮嬪妃雖有小有猜忌,可是一想到,不必每日往鳴鳳宮走動,反而樂得自在。
皇上那廂果然如玥嫻所料,並未多加過問。玥嫻的臉龐紅腫,歇瞭幾日雖然消瞭紅腫,但肌膚下卻仍舊一片顯眼的瘀青。郭嬤嬤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隻因玥嫻如今的體質有異於常人。
磕碰傷患,若發生在常人身上,最多紅腫幾日便會消散無蹤,可玥嫻卻不同,自幼年開始,她若誤傷身子,消瞭紅腫以後,皮下還會有瘀血聚集,需得過上近十日之近,才會完全消散。
如今玥嫻臉上瘀青不散,郭嬤嬤幾次欲請太醫前來診治,玥嫻卻堅持不同意。郭嬤嬤隻得在一旁幹著急。
一晃閉宮己有三日之久,這日,玥嫻系著面紗在郭嬤嬤的伺候下,漫步在後殿花園裡,“娘娘,再過幾日便是,小皇子滿月盛宴。您身為一國之後,雖然聲稱閉宮謝客,卻是必須出席的。可是您臉上的瘀青卻久久不散,到時當如何是好啊!!”
郭嬤嬤試圖再勸玥嫻招太醫前來診治。
“後宮人多嘴碎,本宮新到大慶,便承封為後,宮中嬪妃大多不服,更有不少人等著看本宮的笑話。若請來太醫替本宮散瘀,相信很快便會六宮皆知。那樣本宮日後當如何立威!她們想看本宮的笑話,本宮偏要過的好好的,讓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失望去吧。”
後殿花園裡蔥蔥鬱鬱長著大遍灌木植被,園內各種野花野草生的也極不茂盛,玥嫻一面閑逛一面環視園子裡的花草,隨意的言語。
“可是,若拖到小皇子滿月宴席,您臉上的傷還未痊愈,豈不是一樣會被人曉瞭去···”郭嬤嬤擔心的言道。
玥嫻並未繼續郭嬤嬤的話題,而是抬手指瞭指前方不遠處的翠綠的草叢,輕聲言道,“郭嬤嬤,你看看哪兒可生著玉芙蓉?”
郭嬤嬤順著玥嫻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前方草叢裡生著好幾株玉芙蓉,“是的,可是娘娘,您怎麼突然問起玉芙蓉瞭?此物名字雖美,卻渾身長滿利刺,無花無果毫無美態,娘娘此問何意?”
“呵呵。”玥嫻輕笑,“此物毫無美態,但剝去利刺,搗碎葉肉再摻入少量味醋直至泥狀,便有極好的散瘀功效。”
“原來如此,老奴這就去摘。”郭嬤嬤一喜,立即挽起袖口向草叢中走去。
“慢著嬤嬤,玉芙蓉利刺紮手,你去取來銅剪,先剪去利刺再摘,以免受傷。”玥嫻關切的叮囑道。
“還是娘娘想的周到,老奴這就去取,娘娘先您去前方石凳歇息,老奴很快回來。”郭嬤嬤點瞭點頭,恭敬的退瞭下去。
身側不遠處,有漢白玉雕琢的石桌石凳,玥嫻緩步上前坐定,悠閑自得的環視著春意盎然的園子。
突然,右後方灌木叢裡傳來輕微的響動,玥嫻警惕的嬌喝,“誰!”隨即起身壯著膽子走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