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景丹如此緊張,銀雪反握著景丹的手,寬慰的拍瞭拍,悄聲言道:“景丹你多慮瞭。銀雪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銀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今娘娘親自下旨調我入正殿伺候,銀雪縱然有一萬個不情願,也是不敢抗旨的。”
“當真?銀雪你當真是這樣想的?”景丹不確定的追問,黑亮的眸子瞪的圓圓的,滿滿皆是憂色。
“嗯,當真。”銀雪慎重的點瞭點頭。
得到銀雪肯定的答案,景丹這才松瞭口氣,拉著銀雪向臥房走去:“既然如此,我替你收拾收拾,日後你調往正殿辦差,常在娘娘身邊伺候,可更得打起精神,切不可失瞭規矩。”
進入臥房,景丹打開衣櫃,一面將銀雪的衣服整理出來,一面繼續言道:“日後你與書沁、畫顏同房,你夜裡常愛夢魘的毛病就真得多註意瞭。若是擾瞭旁人歇息,引起不必要的紛爭就不好瞭......”
一想到銀雪要離開自己去正殿辦差,雖然仍處在同一個宮裡,偶爾也能見上一面,但是卻終歸不能朝夕相對,景丹心裡就不由得生出許多的傷感,也越發顯的嘮叨起來。
“好瞭,景丹你就別再擔心瞭。銀雪會照顧好自己的。”銀雪笑瞭笑上前從景丹手裡接過整理好的包裹,輕輕拍瞭拍景丹的肩膀,柔聲言道:“時辰差不多瞭,我該去往正殿去瞭,若是誤瞭時辰娘娘會怪罪的。”
“嗯,”景丹強忍著心裡的不舍,陪銀雪步出臥房,仍不太放心的叮嚀道:“銀雪,你可一定要答應景丹,好好辦差,切不可做傻事。”言畢,看瞭看左右,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又湊近銀雪耳邊壓低聲調輕語道:“有些事情翻過一頁也就作罷瞭,你我身份卑微,終究是不能改變什麼的。銀雪你可明白?”
景丹的擔憂,銀雪又何償不知,心中泛起濃濃的暖意,同樣低聲言道:“銀雪明白,銀雪答應景丹,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姐妹二人手拉手頭碰頭,久久的站在一起不願分開......
正殿裡,喜妃精神還算不錯,身著一襲寶石藍鑲繡彩雀金絲緞袍,高聳的雲髻上一朵海棠紅的金絲鑲邊絹花分外拉人眼球,五尾側鳳珠釵隨著身型搖晃而顫顫抖動著,由無數顆粉珠串聯而成的流蘇拖至耳垂,更顯風情萬種。
喜妃懷中抱著禦貓雪團,尾指上的鎦金鑲翠護指套,輕柔的在雪團那絲滑柔長的卷毛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繞動著。雪團雙眼微閉,舒服的卷縮在喜妃懷裡,愜意的享受著主人的逗弄,粉紅的鼻頭輕微聳動,鼻腔裡時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時而輕嗚一聲,好似在提醒著主人自己的存在。
“娘娘,陸銀雪那丫頭來瞭,正在殿外候著。”吟秋在寢殿門前探首對顧嬤嬤微一點頭,顧嬤嬤心領神會,附在喜妃耳邊悄聲言道。
“嗯,讓她進來吧。”喜妃雙手一托將正在酣睡的雪團,遞到顧嬤嬤的懷裡,應道。
突然易主,雪團極不滿意的睜開藍汪汪的眸子,對顧嬤嬤咪嗚一聲以示抗議,但是抗議無效,顧嬤嬤依然緊緊的將它摟在懷裡,一手輕順背部的卷毛以示撫慰。
不多時,銀雪手裡拎著一個藍底碎花的包袱,埋首步入寢殿。並未抬首,目光剛一觸及錦榻前擺放的那對金繡荷葉鞋時,便伏身跪瞭下來:“奴婢拜見喜妃娘娘,喜妃娘娘萬福金安!”
“嗯。”喜妃輕輕一哼,稍微坐正身子,對銀雪言道:“你就是陸銀雪?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陸銀雪緩緩抬首,目光呈四十五度角向下看去,並不與喜妃視線交集。這是宮中規矩,若非主子應允,奴婢不得直視主子,否則便是逾越。
“看著本宮。”喜妃仔細觀察看瞭銀雪眉眼之間後,與顧嬤嬤互望一眼微一點頭,言道。
“奴婢不敢。”銀雪緩聲說話,盡量使聲線保持平穩,雖然此時心裡摻雜著各種情緒,但是明面上卻不能流露出絲毫。
“娘娘叫你看,你就看,哪來那麼多廢話!”懷抱雪團的顧嬤嬤,不耐煩的出聲微喝。
喜妃並不開口說話,顯然她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銀雪無奈不再堅持,即使再是不願意看這張邪惡的臉,終究也隻得抬起翻翹的睫毛,將如碧波般清洌的目光向喜妃投去。
“嗯,果真有八分相似。”喜妃自言自語的點瞭點頭,復而對顧嬤嬤言道:“顧嬤嬤,替這丫頭安排什麼差事?”
顧嬤嬤沉默瞭半晌,低聲自語道:“娘娘房裡有老奴與吟秋便足夠瞭,外殿有書沁和畫顏伺候,至於銀雪嘛......”
稍作考慮,顧嬤嬤目光停留在瞭懷裡的雪團身上,眉梢一揚眸泛喜色的對喜妃言道:“娘娘,不如讓她伺候雪團,原本雪團由以前茶點房裡的婢子玉丫兒伺候著,可至從那丫頭杖斃以後,雪團便很久沒有專人伺候。不如就讓陸銀雪入住側殿裡伺候雪團,娘娘您看老奴這樣安排可有不妥?”
“不錯,這法子甚好。雪團近日無人照應都瘦瞭些,眼下讓銀雪照應它,本宮倒還省心瞭。”陸銀雪調入身邊伺候,原本就僅是個愰子,並非一定要安插個什麼差事。如今顧嬤嬤讓陸銀雪照顧雪團,其實也僅僅有瞭個說法而己,並無多大講究。
“回娘娘,適才張公公說讓奴婢與書沁與畫顏同住。側殿如此尊貴之地,奴婢怎配入住。”銀雪聽聞顧嬤嬤直接就將她安進瞭側殿居住,心道:豈非太快瞭?就算照前世的步驟,也是與宮裡的二等宮婢住一段時日後,皇上醉後寵幸才被指進側殿居住。怎麼如今卻與前世全然不同瞭呢?
“本宮說你住何處,你便住在何處。”喜妃眉頭微擰,眼前的陸銀雪雖然僅為一名粗婢,但是言行之間不知不覺流露出的氣質,卻不似尋常粗婢,讓喜妃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堵悶,說話更沒有瞭耐心。
轉念一想,或許眼前的女子日後有機會承恩於皇上,出於女人妒恨的天性,才會有此感覺,因此喜妃心裡也並未在意。
說話間,喜妃這才註意到,陸銀雪身邊放著一個褪色的藍底碎花包袱,此物置於富麗堂皇的寢殿,顯的極不諧調。
“包裡裝的什麼物件?”喜妃有些厭惡的詢道。
“回娘娘,包裡是奴婢日常換洗的宮裝,與一些日常用品。”喜妃眸子裡的情緒沒有逃過銀雪的眼睛,銀雪不卑不亢的應道。
喜妃這才註意到,陸銀雪穿的極奇簡樸,一襲水藍色宮裝己經洗的有些褪色瞭,袖口與領口處也磨出瞭毛邊,腳下一對藍佈鞋沒有任何花式,發髻上斜插著一支銅簪,恐怕就是她身上最值錢的物件瞭。
“嘖嘖嘖!”喜妃忍不住輕嘖著言道:“日後在正殿裡伺候,你這身妝扮怎可立於人前,豈不是丟瞭我喜瑤宮的臉面嗎?顧嬤嬤,稍後替她準備幾套象樣的衣飾,省得損瞭本宮的顏面。”
“是,娘娘。”顧嬤嬤應聲。
“稍後給她交待一下雪團平日裡的生活習性。”喜妃側身抬手輕輕的在雪團身上撫過,對銀雪言道:“雪團可是皇上禦賜給本宮的,它的命可比你金貴多瞭。從今往後,你隻需伺候好雪團即可,宮裡其他事務不需你插手。”
“奴婢領令。”銀雪伏身再次一叩首,異常恭敬的言道。
“起來吧,顧嬤嬤領她下去。”喜妃淡淡一笑,銀雪恭敬的態度讓她很滿意。
銀雪謝恩,拎起包袱起身,卻被顧嬤嬤一陣數落:“你還拎著那破爛包袱做什麼?快抱著雪團。如今入住側殿,用的穿的都是上品,這些破衣爛衫扔瞭便是。”言畢,將雪團遞給銀雪,同時揚聲對外面伺候的小槐子言道:“小槐子,進來將這破包袱拿出去扔瞭!”
銀雪懷裡抱著肥重的雪團,正欲出言阻止,轉念一想:罷瞭,即然選擇呆在喜妃身邊,又還有什麼舍不下的呢。思緒間,暗中撫瞭撫戴在衣衫內的玉墜兒,還好!隻要玉墜兒沒有遺失便好!
“還愣著幹什麼?隨本嬤嬤走吧,去看看你如今的住處。”顧嬤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槐子己拎起包袱大步邁出寢殿,懷裡的雪團也抬起頭,望著銀雪懶懶的咪嗚叫瞭一聲,好似也有些不耐煩瞭一般。
陸銀雪懷抱雪團緊跟在顧嬤嬤身後,向側殿的琉璃房走去。一路上雪團倒還溫馴,雖然並不認識銀雪,但畢竟是被人伺候慣瞭的禦貓,對於將自己滿抱入懷小心行走的銀雪,也並不排斥。隻是時而發出咪鳴的叫聲,也不知是在與銀雪打招呼,還是餓瞭的緣故。
銀雪看著懷裡亮白肥碩的雪團,不由得心生感慨:這便是雪團,想當初玉丫兒初見雪團時,回到茶點房裡的激動擺談的神情,至今還猶在眼前,但是丫兒卻早己與自己陰陽相隔瞭。
“到瞭,從今往後,你便帶著雪團住在這裡。你隻管將雪團伺候好瞭便可,其他一切事務不用你操心。”顧嬤嬤領著銀雪穿過一條種滿杏樹的小徑,來到一排紅墻翠瓦的琉璃廂房前。
再度回到熟悉的地方,雖然己是隔世,銀雪依然一陣眩暈,輕輕靠在房門前的紅柱上,才勉強穩住瞭身型,努力平復著心中激動的情緒,往事歷歷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