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奴婢閑時替小皇子繡的小肚兜,細數起來也有五六件瞭。算算日子,小皇子是冬季出世,奴婢原打算再替小皇子做幾套小棉襖的,隻是禦衣坊裡也早早做瞭準備,想來也用不著奴婢這粗笨的手藝瞭。”景丹一面說話,一面輕笑著蹲下,替銀雪按摩有些浮腫的小腿肚。
“誰說的,禦衣坊裡制作的衣物,哪裡有景丹親手做的來的貼心。本宮的孩兒,定要穿景丹親手制作的衣物。”銀雪含笑應聲,看著輕蹲在榻邊,極專註的替自己按揉小腿肚的景丹,繼續言道:“景丹心靈手巧,茶技繡藝樣樣精通,日後也不知什麼樣的才俊,有福份討得我們景丹做媳婦。若本宮能親手將景丹托付予可信之人,本宮也算是瞭一樁心事瞭。”
景丹聞言輕按小腿的手停瞭下來,仰首望著銀雪微嗔著言道:“小主,您又來瞭”
銀雪面色一正,伸手將景丹的手拉瞭過來,輕言道:“景丹,前些日子本宮向你提及肖子俊之事,你可有好好想過?”
景丹嬌顏上淺淺的笑意漸消,眸子裡靈動的光澤也隨之黯瞭下來,將手不著痕跡的從銀雪手中悄然抽離,雙手互握局促的輕微磨搓著,埋頭聲若蚊鳴的言道:“小主,奴婢不嫁,奴婢情願伺候小主一輩子。”
“傻話。”銀雪好笑的言道:“快別說這些傻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然宮中規矩宮婢需要二十五歲才可出宮婚配,可是女子真到瞭那個年紀,也非妙齡之時,若想要許配給出眾的男子做正室,定非易事。本宮不願你日後受委屈,早日為您指婚,也好早日瞭瞭本宮的心願。”
銀雪越是如此說話,景丹神情越是凝重,眉宇下意識的緊緊擰在一起,看來心中己是極不耐煩瞭。果然銀雪話音剛落,景丹便迫不及待的伏地叩首,急切的應道:“小主,奴婢求您別再提及此事瞭。奴婢不願離開小主,奴婢不願嫁給不相幹之人,奴婢寧願終身不嫁陪在小主身邊。”
說話間,景丹原本粉潤的面頰漲的通紅,清亮的眼眸裡也波光粼粼,眼看著淚光乍現就快奔湧而出。原本暖意融融的氛圍,因為此話題而變的有些僵硬起來。
銀雪極無奈的搖瞭搖頭,輕拍著錦榻邊,言道:“罷瞭,此事本宮暫且不提。景丹起來陪本宮坐坐。本宮看著你近日好象清瘦瞭一些。可是因為本宮太過囉嗦,心中煩悶的緣故?”
景丹輕輕吸瞭吸氣,略微調整瞭自己的情緒,側坐在錦榻邊,輕聲言道:“小主,奴婢明白您是為瞭奴婢好。可是奴婢卻實在不願勉強自己,小主您能容奴婢任性一次嗎?”
“景丹,本宮說過很多次瞭,你我二人明面上雖是主仆,但是私下裡,本宮是打心眼裡將你當作親姐妹一樣對待,若你不樂意,本宮便不再勉強。此事本宮暫且不提便是,若你日後自己想通透瞭再說吧。”銀雪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若說曾經懷疑景丹對皇上的心思,可是至從采摘桂花那日起,景丹對皇上的態度,便好似換瞭一個人似的。皇上每每來逸心宮時,景丹都有意無意的回避瞭,盡量不與皇上見面。而皇上也毫無異樣之處,如此一來,銀雪反倒感覺是自己太過小人之心瞭。
今日銀雪試探著向景丹提及曾經的話題,卻不料她竟然有如此大的反應,倒讓銀雪有些捉摸不透起來。不過再是景丹如何回避指婚之事,銀雪卻是從來未懷疑過景丹對自己的忠心。想到這裡,銀雪也隻得暫時將此事拋開不提,若因此而傷及瞭姐妹情意,倒有些得不償失瞭。
景丹沉默,繼續蹲跪而下替銀雪按摩著小腿,隻是面上的神色卻嚴肅瞭不少,再也沒有瞭剛才的輕快與隨意。
就在氣氛越漸尷尬時,胡嬤嬤傳話皇上駕到。景丹立即輕攙著銀雪,起身接駕。皇上大步入內,拉著銀雪坐於臨窗的榻臺上,看著銀雪日漸高隆的腹部,心情越發愉快瞭。
“眼看己過深秋,農田裡的莊稼也己經全數收割歸倉。今年風雨順和,農戶傢中皆是倉滿谷肥,又是一個豐收年。哈哈!”皇上剛一坐定,便極暢快的說道開來。
景丹小心的呈上菊花茶,輕聲言道:“皇上,請用茶。”
皇上微微瞥瞭景丹一眼,接過茶盞淺抿一口,隨意的言道:“嗯,的確清香宜人,雪兒如今的口胃,吃的輕淡些倒是好的。”
景丹頜首退在一側,不再多言。
銀雪含笑輕言道:“皇上治國有方,舉國臣民才會衣食無憂福澤綿長。”隨即拈起碧荷翡翠盤裡的冰糖蓮子,遞向皇上:“皇上,嘗嘗景丹親手做的冰糧蓮子。這蓮子還是今日景丹打早去汰液湖邊采摘的新鮮蓮子制成,皇上嘗嘗可還爽口?”
皇上接過冰糖蓮子放入口中細細嚼咀著,隨即極滿意的點瞭點頭,龍眸微閃望向景丹,唇角微挑滲出一絲柔意,淡淡的言道:“嗯,甜!”
雖然僅是隨意一聲稱贊,但側站一旁景丹卻靈眸微閃,嬌顏上悄然飛起兩朵紅霞,緩緩對皇上及銀雪福瞭福身子,低頭言道:“回小主,奴婢您的安胎藥想來碧螺也熬的差不多瞭,奴婢這就去給您呈上。”
言畢,頜首挑開簾子步出寢宮。
皇上神色無恙淡淡的目送景丹離去,回頭對銀雪言道:“轉眼又到瞭秋祭的時日,日前欽天監夜觀星相,測出九月十五乃秋祭的上吉之日。朕決定明日前往雲頂峰祭天,祈求上蒼保我武龍國,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萬民安康!”
銀雪聞言心中頓感不舍,輕撫著腹部言道:“雲頂峰距京城足足五百裡,來回地裡程足有上千裡,皇上此去祭天不知何時才會歸來。”
皇上輕笑,抬手輕撫著銀雪雙肩,柔聲言道:“不會太長時日,半月朕便回宮。”言畢,見銀雪眸子裡滿是落寂,皇上極寵溺的俯首輕言道:“若雪兒不舍,與朕同行可好?”
“呵呵,皇上說笑瞭。祭天此等大事,需是帝、後同行祭拜。豈能攜帶嬪位前往的道理。再者臣妾如今身子行動笨重,行動極為不便,定會受不瞭長途舟車勞頓,臣妾還是安安份份的候著皇上回宮吧。”銀雪輕輕一笑,雖然對皇上的提意頗感興趣,一想到自己的身子笨重,隻得婉言相拒。
皇上望著銀雪高隆的腹部,言道:“這樣也好,雪兒在宮中將養身子,日後為朕誕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皇兒。”說罷,皇上滿是慈愛的伸手極輕柔的撫摸著銀雪的腹部,低聲呢喃著“皇兒,父皇不在的日子,你可不要調皮,不要讓你額娘太過辛勞才是。”
皇上此時的神情,儼然一位慈祥的父親,哪裡還有平日不怒而威,震懾群臣的帝王威態。
“皇上,我們的孩子在動瞭。他準是聽懂瞭您說的話,他在踢臣妾呢。”興許是在血脈親情的感召下,剛成型的胎兒竟然有瞭反應。此時銀雪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輕微的動彈著,好似在伸手伸腳與皇上親情互動。
“是啊,朕也感覺到皇兒在動。哈哈!有趣,有趣!”皇上輕撫在銀雪腹部的手掌,同樣明顯感覺到孩子的悸動,頓時激動的開懷大笑起來。
銀雪含笑望著眼前如孩子一般,興奮不己的皇上,心中不由感慨萬分:皇上啊皇上,若您非皇上,我也並非純嬪,我們僅是一對尋常的夫妻,該有多好!
思緒間,銀雪竟有些走神瞭,直到皇上柔柔的輕呼聲在耳邊響起,銀雪這才元神歸位。
“雪兒,雪兒,你可聽見朕說話!”皇上滿是柔情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
“哦!皇上,臣妾走神瞭。”銀雪猛的回神,望著眼前身著盤龍錦袍,腰系天璣帝珠的俊逸男子,暗聲嘆道:唉,陸銀雪,你又在妄生奢念瞭!
“三日後,朕與皇後便會起程前往雲頂峰,在朕不在宮裡的日子裡。雪兒可得愛惜自己才是。蕊妃禁足之期以滿,前日朕去玉瓊宮裡走動,蕊妃憶及之前對你的責罰後悔不己,想來她也知道自己錯瞭。蕊妃此人本性不壞,隻是有些任性罷瞭,她跟隨朕的時日較長,也怪朕當年太過寵她,才會養成瞭如今的壞脾氣。朕知雪兒的性情最是大度溫和,自然不會與她計較的。”
皇上與蕊妃終歸是多年的夫妻,雖然當時因為禦花園責罰銀雪之故,皇上大動肝火,可經過一段時間的沉寂,皇上終歸還是心軟瞭,暗示敬事房將蕊妃的綠頭牌重新掛瞭上去。前日留宿玉瓊宮,蕊妃自然又是百般乖順對皇上極盡討好,如恙羊一般溫馴嬌憐。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夜恩寵纏綿,皇上心中哪裡還有怒氣,此事也就算是不瞭瞭之瞭。
銀雪聞言心中冷笑不己,如此惡如豺狼的女人,竟然會是皇上心目中的小羔羊。皇上對她的評價,僅僅是‘有些任性’而己。唉!皇上啊,您身居高位傲視天下,可是您卻不瞭解與您共枕而眠的女人。這可是身為帝王的悲哀?
思至此,銀雪無奈的搖瞭搖頭:罷瞭,於皇上而言,他對銀香兒又瞭解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