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內一片寂靜,銀雪平靜的斜靠在床榻旁,雙眸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不遠處,散發著陣陣暖意的地龍。床榻旁擺放著一方做工精美的紫檀木嬰兒床,小皇子博安剛喝足瞭奶水,靜靜的躺在暖帳裡甜甜的睡去瞭。窗外寒風微動,寢宮內倒是暖意濃濃,但銀雪的心卻陰晴不定。
這時,寢殿門口傳來胡嬤嬤低聲回報:“小主,玉常在前來請安。”
銀雪聞言,神色微斂卻面色不驚,望向寢殿門前的錦簾處,淡聲言道:“進來吧。”
即時,胡嬤嬤撩開簾子步入房內,側身並未放下簾子,候在一旁靜待景丹入內。過瞭許久,錦簾外卻仍不見動靜,胡嬤嬤微急的言道:“玉常在請,小主候您多時瞭。”
這時,錦簾外才傳來極低的一聲言語:“有勞胡嬤嬤瞭”隨即一抹淡粉身影,頜首緩步而入。
這抹身影入內後,並不抬頭隻是徑直走到距銀雪錦榻約兩米遠的地方,直直的跪瞭下來,伏地叩首呼道:“奴婢見過純妃娘娘,純妃娘娘萬福金安!”
此時的景丹滿面皆是謹小慎微的神色,哪裡還有昔日姐妹間那般隨意趣笑的無憂。銀雪心中一陣酸楚,努力控制著內心澎湃的心緒,淡聲言道:“快請起。”隨即對胡嬤嬤吩咐:“嬤嬤,上茶。”
胡嬤嬤恭敬的輕應一聲,向外走去。
景丹起身,側身恭坐在床榻對面的榻炕上,與銀雪遙遙相而坐。此時寢宮內僅餘下她二人,氣氛頓時顯的有些尷尬起來。這也難怪,自從景丹冊封當日起,銀雪因故小產為免假孕事敗,便靜養在寢宮內甚少走動於殿院內。而景丹則因心中有愧,不敢面對銀雪,二人之間因此再也沒有瞭任何交集。
如今一晃數月過去瞭,此時二人再次聚首,身份均己驟變,面對昔日情濃的姐妹,雙方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言語瞭。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直到胡嬤嬤入內呈上一壺鐵觀音,倒瞭一盞茶水呈於景丹手中,方才打破瞭難耐的沉寂。
“玉常在,請用茶。”胡嬤嬤並不似碧螺那般兜不住情緒,雖然心中對景丹依舊有著儲多不滿,但面對景丹時依舊尊卑有度,並無任何不敬的神色。
景丹連忙雙手接過茶盞,微微點瞭點頭,捧著溫熱的茶盞,嗅著沁人的茶香,景丹心思飄揚,仿佛看見瞭自己曾經在此房內忙碌伺候的身影,隻感眸子裡一陣潤澤,心底騰起久違的暖意。
“嬤嬤,本宮有些渴瞭。”銀雪見胡嬤嬤並不打算向自己呈茶,輕聲提醒道。
胡嬤嬤略作遲疑,最終還是倒瞭一盞茶水,雙手呈向銀雪,口中卻故意輕聲叮囑道:“小主,您如今初產的身子,本是不宜飲茶的。既是渴瞭,淺淺嘗過即可,稍後還是讓老奴去給您呈上一盅人參雞湯飲用來的妥當。”
銀雪並不應聲,接過胡嬤嬤遞上的茶水,餘光卻瞄向一旁的景丹,見其正面不改色自顧自的輕呷著茶水,不由得淡淡一笑,道:“不必瞭,本宮今日與景丹姐妹重逢,若無茶香繚繞豈不是少瞭當初的味道。”
言畢,手持茶盞深飲一口,抬首對景丹柔聲言道:“本宮真真的懷念景丹沏茶的手藝。”
景丹聞言,眼眶微微一紅,放下手中茶盞,起身淺蹲而下,聲音有些哽咽的言道:“小主,若您不嫌棄奴婢粗笨,奴婢願隨時為小主奉茶。”
銀雪心中一陣酸澀,聲音微顫,“景丹,你如今是逸心宮裡側殿之主,皇上親封的玉常在,切不可再自稱奴婢瞭。”說話間,向景丹伸出手去,輕聲言道:“來,來本宮身旁坐著。本宮怎會嫌您粗笨,昨日一劫,本宮己知你心裡終究還是向著本宮的,本宮心裡是既喜且悲啊。”
景丹猛的抬頭,眸子裡早己淚光閃閃,起身快步上前雙手拉著銀雪伸向自己的手,順勢側身坐在錦榻邊,哽咽著輕喚道:“小主,奴”
‘奴婢’二字尚未出口,銀雪己伸出纖指輕輕的點在瞭景丹的一對粉潤的朱唇上,微微搖瞭搖頭,道:“記住瞭,切不可再與本宮以‘小主、奴婢’相稱。曾經你與本宮明面是仆,實為姐妹,如今好瞭,你與本宮無論明裡還是暗裡都是姐妹。再者,昨日若非你出手暗助,此時本宮是否還有命在,更不可知。本宮倒是欠下你一個天大的人情瞭。”
“娘娘,景丹不敢妄自邀功,昨日景丹前來正殿滋擾皇上與娘娘敘話,乃無狀之舉。事後皇上己訓斥過瞭景丹,更命景丹得空前來娘娘房裡謝罪。此次景丹前來,便是特意奉旨前來謝罪的。”景丹眼神清洌,面色平淡不驚,好似昨日之事果真為湊巧,關於耳房內的春蛾更是一無所知一般。
銀雪何等聰明之人,她與景丹相交多年,豈會不瞭解景丹的性情。如今雖己受封常在,但是來正殿裝病邀寵之事,卻是萬萬不可能有的行為。昨日分明是景丹故意而為之,此時景丹並不提及,想是對此事也頗為忌憚,索性來個心照不宣裝聾作啞罷瞭。
銀雪眸子裡光澤一黯,暗道:是啊,我己犯下欺君之罪,又何必非要景丹親口承認是有意相助,而拉她上船呢?昨日她出手相助,其維護自己的態度己經擺明。同時也將自己內心這幾月來悶結於心的死結全然解開,自己還有何不滿意之處呢?
思至此,銀雪輕輕拍瞭拍景丹的手背,極具深意的言道:“無罪何來謝罪。既是無意之舉,本宮也不再言謝。隻是日後若得空,多來正殿走動,與本宮品茗敘話便是。”
景丹頜首,低聲應道:“正殿裡住著娘娘,景丹的心一日會來上好幾次。隻是如身景丹己非昔日如塵埃一般的粗婢。雖僅是小小常在,卻因有著與娘娘昔日之情,而倍受關註。後宮中的女子,無人有自由之身,景丹如今便是如此,還是盡量淺涉正殿的好,以免累及娘娘便悔之晚矣瞭。”
景丹一番極隱晦的言詞,銀雪心思稍動,也明白瞭幾分,微一嘆道:“罷瞭,景丹你的心在本宮身邊,本宮便不在乎於行瞭。如今本宮雖看似風光,實則卻如履薄冰一般過的戰戰兢兢,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落得個淒涼下場。如此一來,與本宮走動太近者,興許日後會被累極也未盡然。”
聞得銀雪如此言語,景丹急急搖頭,言道:“娘娘,您誤會景丹的意思瞭。景丹並非明哲保身,而是而是唯恐有人借景丹之手對娘娘行不利之舉,景丹對娘娘之心一如往昔,日月可鑒”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胡嬤嬤的恭迎聲:“老奴參見皇後娘娘!”
景丹聞言頓時噤聲不語,當即放下與銀雪互握的雙手,起身退後數步恭身而立,神態也一改情急之狀,低眉順眼的面向寢宮門口作恭敬之姿。
銀雪心中瞭然,面色也恢復瞭淡淡的神情,唇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淺笑,望向寢殿入口處。
胡嬤嬤掀起錦簾,皇後笑吟吟的大步入內,一見景丹在場,神色微愕隨即便被一抹悅色所替代,“看來本宮來的不是時候,倒是擾瞭你們姐妹二人敘舊瞭。”
景丹輕蹲福身,平靜的言道:“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銀雪坐於床榻上,言道:“臣妾不知皇後娘娘駕到,未曾恭迎,還望娘娘恕臣妾失儀之罪才是。”說話間,故作艱難的欲下榻施禮。
皇後急聲言道:“純妃多禮瞭。如今你剛剛生產,切不可多作勞累才是。”隨即上前,很是親熱的輕扶著銀雪雙肩,讓其緩緩的躺靠而下,回身滿是笑意的看瞭景丹一眼,道:“純妃與玉常在往日因誤成鬱,今日得見你二人言歸於好,本宮甚慰。呵呵!”
銀雪面無表情,語氣稍冷的言道:“玉常在乃皇上極其寵愛之人,臣妾豈敢與她有誤會一說。如今臣妾與玉常在同處一宮,自然會以和為貴和睦相處彼此善待的。”
一提及景丹,銀雪語氣便冷瞭許多,倒是讓皇後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瞭,餘光微詫的瞄向一旁手腳無措的景丹,眸子裡神色一黯,有些失望的言道:“唉!想是心結難解,本宮倒顯的有些多話瞭。”
銀雪輕笑,極恭敬的對皇後言道:“娘娘之言,臣妾惶恐。玉常在素來討人喜愛,與本宮何來心結。娘娘但請放心。”
銀雪越是如此言語,皇後心中越是不虞,而景丹那僵硬的神色,更是說明瞭她本欲與銀雪修好,卻碰瞭軟釘一般的無奈之狀。
皇後微微一嘆,言不由衷的言道:“罷瞭,你二人既無心結,便是最好。”隨即沉聲對景丹言道:“玉常在,若無事,你便先回房歇著,本宮與純妃有要事商議。”
景丹連忙福身,恭身退瞭下去。
望著景丹退下的身影,皇後眼中一絲鄙夷之色稍縱即逝,回頭面向銀雪又極快的恢復瞭滿面的笑意,道:“適才本宮命欽天監擇瞭幾個好日子為純妃行封妃大典,特地前來與純妃擺談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