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整個衛城都被雪花包裹住。
一個小巷子裡,黑衣老人背著一個佈袋,踉踉蹌蹌的走著。
突然他趴在墻邊劇烈的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血,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格外的觸目驚心。
他順著墻壁堆坐在地上,佈袋被丟在一旁。
他意識模糊起來,腦海裡回響起宋柏的那句話:“師弟,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你的大限也降至瞭。還在執著於過往的恩怨,你不累嗎?”
累?
怎麼不累?
他睡亂葬崗,終日與死人作伴,為的就是報復大師兄與師傅。
可是……心裡的空洞越來越大。非但沒有快樂,反而更加痛苦。
他想毀滅一切。
他視線模糊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手一抖,瓷瓶滾落出很遠。
他趴在地上想去撿,沒想到瓷瓶又滾出很遠。他靠在墻壁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他笑瞭笑。
這時地上的佈袋動瞭動,小子萱從佈袋裡爬瞭出來。她茫然的看著四周,隨後就看到瞭黑衣老人。
他吐瞭好多血。
蘇子萱捂住嘴巴,問道:“老爺爺,你受傷瞭嗎?”
黑衣老人看向蘇子萱,這女娃長得有幾分像大師兄。
蘇子萱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腦門上,軟軟糯糯的說著:“你是感冒瞭嗎?頭疼嗎?生病瞭就要吃藥,你有藥嗎?”
好煩!
這丫頭跟大師兄一樣讓人心煩,每次都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即便是被他算計瞭,每次也這樣噓寒問暖的。
真虛偽。
“不用你管!”黑衣老人把蘇子萱推開。
蘇子萱一個趔趄坐在地上,紅著眼睛,扁著嘴就要哭出聲來。
“別吵!”黑衣老人皺眉。
蘇子萱摸到地上的瓷瓶,說道:“這個瓷瓶跟小姑姑的一樣,你是小姑姑的朋友嗎?啊,我知道瞭,是小姑姑讓你來救我的對不對?”
蘇子萱沒看到抓自己的人是誰,看到這個瓷瓶下意識的就想到這是小姑姑的朋友。
她立刻高興起來。
“老爺爺,你吃藥,小姑姑的藥可管用瞭。你吃瞭以後,就不會難受瞭。”
黑衣老人看著她單純的小臉,沒好氣的接過瓷瓶吞服瞭一顆藥丸。
打坐平息瞭一下。
睜開眼睛就看到蘇子萱乖巧的坐在那裡,他不禁問道:“你為什麼不跑?”
“老爺爺生病瞭,需要人照顧,我是不會離開的。”蘇子萱說著。
“哈哈哈,我需要你照顧?”黑衣老人不由笑瞭。
“嗯,您都吐血瞭,肯定很難受吧!我外公生病的時候,我唱歌外公就不難受瞭。我也給您唱歌吧!老爺爺。”蘇子萱瞧他胡子花白,就忍不住想起瞭外公來,她軟軟糯糯的唱著歌。
黑衣老人難得沒有惱怒,安靜的聽著她唱歌。
除瞭母親,再沒人給他唱過歌。
這歌聲似乎真有治愈人心的效果,讓他浮躁的心有瞭片刻的安寧。
“你好些瞭嗎?”蘇子萱唱完以後,又問瞭一句。
誰料黑衣老人突然變瞭臉,一把將她提起來,抱著往回走。
“我自己能走,老爺爺,我很重的,你抱著我會很辛苦的。”
蘇子萱還在替他擔心。
黑衣老人心裡很奇怪,他應該很排斥這種虛偽的關心,可是此刻冰冷的心裡竟然開始貪戀這樣的溫暖。
是因為快要死瞭嗎?
他突然有些鄙視自己,因為一個幾歲娃娃的話動搖瞭。
走到巷子盡頭,他推門進去。力氣耗盡,他把蘇子萱放下。
李晚從裡面走出來,在看到蘇子萱的時候,神色大變。
“快把門關上。”黑衣老人說道。
李晚慌忙把門關上,大聲質問道:“你把她帶來這裡幹嘛?”
“你別管!”黑衣老人瞪瞭她一眼。
蘇子萱突然看到李晚,想起媽媽的話,大聲說道:“你是壞人,是你推老爺爺下樓的!我要回傢,我要回傢。”
她沖到門邊要出去,卻被李晚拽住瞭,她說道:“你暫時回不去,老實點兒。”
“你們是壞人,嗚嗚嗚。”蘇子萱哭紅瞭眼睛。
“你別吵!”李晚生怕她的哭聲引來別的人。
蘇子萱哭的更厲害瞭,黑衣老人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大聲吼道:“你連哄個孩子都不會嗎?”
李晚不敢忤逆他,立刻說道:“子萱乖,等姑姑給你買玩具好不好?”
“你不是我姑姑!”蘇子萱倔強的說著。
“你這熊孩子!”李晚揚起手來,狠狠地扇瞭蘇子萱一巴掌。
蘇子萱摔倒在地上,默默地流著眼淚。
“誰讓你打她的?”黑衣老人瞪著李晚。
李晚說:“她不聽話,這麼大的孩子,打幾下就老實瞭。”
黑衣老人伸出手想要拉蘇子萱起來,蘇子萱捂著臉不理他。
“囡囡,是囡囡回來瞭嗎?”程雅從房間裡出來,她到處看著,最後視線落在雪地裡的子萱。“囡囡,你怎麼在雪地裡坐著,快起來。”
子萱看到奶奶,立刻撲到她懷裡,哭著說:“奶奶,她是壞人,她打我。”
程雅抱住子萱,心都快融化瞭。
她找到囡囡瞭!
她站起來,把囡囡藏在身後,猝不及防的給瞭李晚一巴掌。
“你為什麼欺負囡囡?”
“媽!”李晚捂住臉,“我沒有欺負她,是她總鬧。”
“不準欺負囡囡。”程雅抱住蘇子萱,關切的說,“天太冷瞭,有沒有凍著?走,進屋去暖和一下。”
李晚看著程雅的背影,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轉過頭來,說道:“你說過,你有辦法讓我媽恢復如常的。”
“哈哈,你覺得她恢復如常瞭,能接受你嗎?”黑衣老人看著李晚,“你跟我一樣,都是一個沒人愛的可憐蟲罷瞭。”
“我跟你不一樣,我媽愛我,她說過要永遠做我的媽媽。”李晚才不肯承認。
黑衣老人大笑起來,笑著又開始咳嗽,他說道:“我已經到瞭強弩之末,幫不瞭你瞭。”
李晚攥住拳頭,吼道:“那你為什麼把蘇子萱抱來,為什麼要讓她看到我們?”
黑衣老人挑眉,大手猛地掐住李晚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我就算是強弩之末,想殺你也是易如反掌。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哪容得你置喙?”
李晚的臉漲的通紅,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黑衣老人才放開她。
李晚跪在地上,咳嗽著,她緊緊的攥住拳頭。
早晚有一天,她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