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信捏緊瞭拳頭,眼神銳利,像一隻做好猛撲準備的雄獅。
他何曾受到過這種威脅。
上學時候有人跟他說是個男人放學別走,他當場就沖上去給對方一拳,根本不等放學之後。
當然,結局很不好,處理後事很麻煩。
他是一個從來不會主動惹事的人,性格溫和,待人和善。
卻也是一個接受不瞭被欺負的人。
他看到瞭周樹山滿臉橫肉的臉上嘴角掛著的濃濃的譏笑,握緊的拳頭忽然松開瞭。
自己先動手,理虧不說,以目前的雙方實力對比,敵眾我寡,有可能還要挨一頓胖揍。
面前這個看似粗鄙的發福中老男人,故意激他呢,就是要欺負他年輕氣盛容易沖動的壞脾氣。
想耍聰明,給周潤蟄扳回一些顏面。
“周總如今在哪裡高就?”許信突然展顏微笑。
“釣魚,野炊,玩高爾夫,生活自由自在,很是快活。”
周樹山沒想到許信這麼快控制住瞭情緒,“許老板如果有興趣,改天一起出去玩耍。”
“周總過上瞭神仙一般的生活,恭喜。”許信笑道。
“希望你以後也能享受這樣的人生。”
周樹山不想跟許信廢話,揮瞭揮手,招呼身後的人,準備鉆進一旁車門敞開的商務車。
滋……
兩輛警車疾馳而來,當先一輛警車一個猛剎車,停在瞭看守所的門口,另一輛警車橫在瞭進出口,封住瞭去路。
警車開門,副駕駛座跳下來一個人高馬大的警官。
“是周樹山嗎?”他聲音威嚴。
周樹山正貓腰準備進車子,聽到呼喊自己的名字,轉身過來,詫異道:“我是,閆局長,有何貴幹?”
旁邊一名警員把手中的文件一抖,展現在瞭周樹山的面前,“這是對你的批捕文件,請確認之後,配合我們的執法!”
周樹山一愣,眼神中明顯出現瞭慌亂,瞥瞭一眼批捕文件,完全沒有耐心看清上面的文字和公章。
“我是守法公民,你們沒理由抓我!”他看著閆局長的眼神,就像老鼠看見瞭貓。
“在你任職紅辰集團總經理其間,主使瞭偷稅漏稅的違法亂紀行為!另外,有人控訴你在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侵吞公司資產,涉嫌職務侵占罪!”
閆局長穿著警服,人高馬大,身姿挺拔,端的是頂天立地,一身浩然正氣!
“請你配合我們執法,帶走!”
隨著閆局長一聲令下,兩名警員押住瞭周樹山的雙手,給他拷上瞭手銬。
他們把周樹山塞進瞭後面的警車,砰地一聲悶響,關上瞭車門。
這一幕,發生的如此突然。
在看守所門口的幾個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閆局長見任務圓滿完成,表情稍稍放松,朝旁邊走瞭兩步,來到瞭許信面前,伸手跟許信握瞭一下。
“怎麼回事?”許信詫異的指向瞭後面的警車。
他是真的徹底搞蒙圈瞭。
這事都能讓他撞見,而且就在眼皮底下。
偏偏還在周潤蟄被取保候審的當天,他老子周樹山被抓瞭。
事情傳出去,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把周潤蟄的案件和周樹山的案件聯系在一起,一環扣一環,把一傢兩代人都給牽扯瞭進去!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同時發生瞭。
“帶回局裡調查審訊。”閆局長並沒有透露細節。
“嚴重不嚴重?”許信沒來由問瞭一句。
“看情況吧,說不準。”
閆局長沒有逗留太久,轉身上車之前,道瞭一聲告別:“在執行公務,不宜耽誤,下班時間有空再好好聊聊。”
兩輛警車掉轉車頭,駛出瞭看守所門前直道。
後面一輛警車上,周樹山隔著車窗玻璃,扭過頭,不停地向外張望。
在他的瞳孔裡,許信的身影,始終倒映其中。
在這一刻,看著這道年輕的身影,他不寒而栗。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許信不知道周樹山對自己的看法,隻是對於眼前的局勢,有些準備不足。
今天過來,隻是想跟周潤蟄當面確認一些信息而已。
見證這場逮捕行動,純粹是巧合。
他的身上完全沒有讓人感覺到可怕的特征。
他是一個積極向上,人畜無害的青年。
跟隨周樹山而來的兩名青年,本該在雇主受到威脅的時候,挺身而出。
可是面對警察,他們甚至想撒腿逃跑。
甚至於警車離去,消失在道路盡頭的拐角,還努力的拉下袖口,遮擋住手臂上的紋身。
這是源自於靈魂的顫栗,屬於血脈的壓制?
“周總,接下來怎麼辦?”商務車司機還算淡定,朝周潤蟄詢問計劃。
車門還在敞開,他們隨時可以離去。
周潤蟄不敢直視許信的眼睛,低著頭,冬瓜臉上,煞白如雪。
“我有幾個問題想跟你確認一下,如果有空,你坐我車子,咱倆聊聊。”許信聲音舒緩。
周潤蟄乍一聽,仿佛被突然紮瞭一針,身體猛然一顫,緩緩抬起瞭煞白的臉,“你還想怎樣?”
看到周潤蟄驚恐的表情,許信也沒想到對方能嚇成這樣,好心安慰道:“或許警察隻是帶你爸去問一些問題,事情未必很嚴重,不要太悲觀。”
“你太狠瞭!”
周潤蟄自動腦補,把自己以及傢人將由接受的法律制裁,全都歸咎到瞭許信的身上。
在他眼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一個年輕人,而是一個披著微笑面容的惡魔!
許信知道對方在害怕什麼。
他自己其實更迷茫。
這一切事情,自認為跟自己沒有太直接的關系。
可仔細琢磨,似乎都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你以前把我當朋友,”許信沒有太糾結於這些理不清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身份,心思很快回到該關心的問題上來,“如果你肯賞面子,我請你喝杯飲料。”
周潤蟄逐漸平復瞭心情。
實在是這段時間以來,過得膽戰心驚。
待在看守所裡面,期間沒見過親人,感受到瞭深深的孤獨和恐懼。
那種沒有安全感的經歷,終將銘刻在心底。
他朝旁邊幾個人吩咐道:“你們先回去,跟其他人通知一聲這邊的情況,盡快請最好的律師!”
說罷,抬起頭,直視許信的眼睛,“走,聽你的,咱倆單獨聊聊,我還不信你能把我怎的。”
許信上車,周潤蟄坐上瞭副駕駛座。
“車子不行。”周潤蟄稍稍恢復瞭以前的作風。
許信並不在意,扭頭過來瞥瞭周潤蟄一眼,看對方神色平靜下來,微笑道:“這車四驅能力差點意思,不過在市區裡面跑,還不錯的。”
周潤蟄沒有接話,之所以以車子為開頭,是為瞭緩解壓抑的心情。
“這事我做的不地道。”他直接把話挑明瞭,“我給你道歉,願意給你賠償一大筆錢,隻求你趕快收手,不要陷害我的傢人瞭。”
“陷害?”
許信心情很平靜,左手很放松的搭在方向盤上,正好車子停下來等紅燈,他扭頭看著周潤蟄,“你恐怕是誤會瞭,整件事情跟我完全沒關系。你被指控犯行賄罪進看守所,周樹山被指控職務侵占罪被批捕,都是執法機關依照律法,維持法律的權威性!
你們犯法,那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不要無緣無故把這些事情歸咎到我頭上來,我沒這個本事,也承受不起這樣的誣陷!”
聽著許信義正言辭的辯解,周潤蟄不相信,也不敢反駁,“你說個數,隻要在我能夠承受范圍內,一定如你所願!”
“有這錢,多做慈善吧。”
許信不想落井下石,借機敲詐別人,不能把自己也陷入瞭違法分子的行列。
他今天過來找周潤蟄,更不是為瞭羞辱對方。
看周潤蟄頹然的模樣,他繼續開口道:“你收買常佳茂,刪除我們公司的資料,單純是你的想法,沒有其他人指使?”
周潤蟄不假思索的點頭道:“是我的想法,我一個人承擔!”
“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人有意無意提醒你做這件事情?”
“沒人能指使我做事。”
“你跟我說說做這件事情的細節。”許信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有些人做事,以為是憑主觀意志在做決定,其實耳邊不經意的言語,或走在路上看到瞭各種標識,都有可能成為一種心理暗示,影響著個人的主觀判斷。
“我得到瞭你們公司參與評選優秀企業的消息,正好我跟常佳茂有不錯的交情,他在這項工作中有很大的便利,我跟他聯系,談瞭價錢,就把事情定瞭下來。”
事到如今,周潤蟄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
過程並不復雜,也都被警察機關調查得一清二楚。
“你在哪裡得到消息?”許信問道。
周潤蟄撓著頭,想瞭半天,卻怎麼都回憶不起來,“記不清瞭,好像是一個酒會還是什麼場所,人挺多,聽人聊起你們公司的情況,不知怎麼回事,那天我喝的挺多,但就是記住瞭這個事情。”
正說著,周潤蟄的電話鈴聲響瞭。
“喂,叔,我出來瞭,在回來的路上,跟許信一路。”
說著,他扭頭過來,朝許信說道:“周樹青的電話,他讓我問你,能不能一起過去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