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去之後,金麟和莫勝發一同坐車返回省城。
幸福市和省城之間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們管理幸福市這邊的公司業務,並不需要長期駐紮在這裡。
“金總,”莫勝發回過頭來,不無擔憂道:“最近這段時間,咱們在省內的銷售額波動很大。尤其是有許你永恒直接競爭的城市,營業額幾乎是斷崖下跌。就說省城市中心那傢直營店,每天的營業額幾乎少瞭一半!”
“嗯。”金麟坐在後排,靠著座椅假寐,隻是隨口應瞭一聲。
“你說許信和吳楚楚那兩個人,每傢店鋪都開在我們店鋪旁邊,分明是搶我們客源,手段惡劣!”莫勝發義憤填膺,罵罵咧咧起來,“瑪德,要我說,他們這是要把我們金福珠寶的大本營給端瞭啊!”
“你能怎麼樣,把他們的店鋪砸瞭?”金麟哼瞭一聲,緩緩道:“別人開的是正規的首飾店,營業執照齊全,你要是認為別人造成惡意競爭,也得有證據才行啊。”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莫勝發不管內心如何想,表情是真的面目猙獰,“每個城市這麼大,那麼多門面,為什麼偏偏每個店鋪都選在咱們金福珠寶旁邊?他們就是眼饞我們的業績,純心來搗亂的!”
“這麼說,隻能證明我們金福珠寶店鋪選址很好,風水不錯。你以前是負責各個店鋪運營的,這點我認為你值得表揚。”金麟倒是心平氣和,還不忘開瞭個玩笑。
莫勝發雖然氣氛,但心裡還是看不起許你永恒這樣的新品牌小店鋪,“許你永恒活不長的,別以為許信接受采訪引來一波流量,這種做法,持續不瞭多久的。不信的話,咱們以後回頭看看就知道瞭。”
腦海裡想起一事,金麟猛然坐起來,拍瞭拍莫勝發的肩膀,“明天一早咱們直接到福磷集團這邊來,跟謝陽暉盡快簽合同,把黃金原料供應的事情敲定下來。”
“合作這麼多年,謝陽暉不能反悔吧,他一直是信守諾言講誠信的人。”莫勝發回過頭,傻笑瞭一下,“金總,這事你不用擔心,我來忙就好瞭。”
“不!”
金麟眼皮跳瞭跳,心底有所擔憂,卻不知憂從何而來。
回想剛才酒局上,許信接完電話之後整個人言行舉止的變化。
他當時就覺得哪裡不對。
剛剛聽瞭莫勝發對於許你永恒的抱怨,他忽然覺得自己犯錯瞭,不該輕視許信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以為自己的一點小手段能夠把對方玩弄於股掌。
“明天早上八點鐘,咱們準時在福磷集團門口集合!”他聲音嚴厲道。
八點?
莫勝發心底驚呼瞭一聲,福磷集團上班時間也沒這麼早的。
他不敢反駁金麟的話,連忙點頭應下來,“好,我連夜安排人加班,再審核一下簽約的資料。”
……
車子在夜晚的路燈下穿梭。
吳楚楚在仔細的盯著前面的車子,緊跟著,忽然想起一事,轉頭過來,朝昏昏欲睡的許信疑惑道:“你剛才說是閆局長給你打電話?”
“是,怎麼?”許信抬起惺忪睡眼。
“沒道理啊。”吳楚楚在心底琢磨著,“曾心分管的職責主要是公安消防那一塊,閆局長可以說是她手底下的第一大將,怎麼會主動給你打電話?”
她實在是捉摸不清楚,“按照現在外面的說法,你這個人,已經打上瞭吳卓也的烙印。閆局長沒理由給你提供幫助,哪怕是職責范圍內的幫助也完全沒必要,容易引起誤會。”
“我也想不通。”
許信身體都快從安全帶下面滑出來瞭,努力的坐直瞭,嘴巴禿嚕道:“先不管那些,我先給你說說我的辦法。既然金福珠寶想要把咱們許你永恒打死,而且也已經出手瞭,手段很是低劣。”
“如果不是你接受瞭黑金衛視的采訪,提高瞭許你永恒的知名度,我們面對的局勢就很糟糕瞭。”
吳楚楚一直全權運營許你永恒的所有事宜,最是能夠明白其中的兇險和轉折,“那幾天網上在流傳著對我們許你永恒不利的許多食品,這種能夠崩壞品牌形象的黑風,都要從幸福市席卷到黑金省其他市縣瞭。那幾天咱們許你永恒五傢營業的店鋪,每天的營業額幾乎為零!可以想見,一旦這個惡劣的情況蔓延下去,我們這幾傢店鋪恐怕要不瞭多久就要關門瞭。”
“這麼嚴重?”許信倒是沒聽說過,腦子瞬間清醒瞭許多,“你怎麼沒跟我講?”
“我們內部還在研究對策,不過後來你的采訪出來之後,網上的對我們的輿論,全都反轉瞭。”
吳楚楚扭過頭來,露出暖心的微笑,“他們都知道你是許你永恒的老板,以你這樣的身傢,以你這樣一個有著一雙黑白分明清澈眼神的人,不可能為瞭幾萬塊錢蠅頭小利去坑人。很多網友自發的站出來,批判那些傳播謠言的人。
此消彼長之下,我們許你永恒反而獲得瞭很大的流量關註。
這幾天來,我們五傢店鋪,每傢每天的營業額,基本都在十萬以上,尤其是省城的店鋪,一天營業額都在五十萬以上!”
珠寶首飾品往往動輒數千上萬,看起來門可羅雀,其實一天隻要有十數個人下單,那就是非常瞭不起的業績瞭。
“過段時間再看看吧,短期的營業額爆發不能說明什麼,要看長期效果的。”許信倒是很冷靜。
“你說得對。”吳楚楚很是認同這個說法,並沒有任何驕傲的情緒,不過眼前的階段性勝利是非常鼓舞人心的,“我打算擴大店鋪開業的速度,未來一年內,爭取每個月開業兩三傢。”
這是一個膨脹的發展速度,投入的資金也是非常巨大的。
“可以啊。”許信點頭答應瞭。
“我需要從書中礦業那邊抽取大量的資金,之前景楓金剛石礦山那邊受到的預付款,陸續到賬瞭,我跟白總談瞭這個事情,他沒答應我抽取資金的方案。”
吳楚楚扭頭過來,藍色的眼眸中寫著無奈,“白總說這筆錢有其他用處。金剛石加工廠,還有規劃中的黃金冶煉廠,以及景楓金剛石礦山建設的施工費尾款也要到最後支付期限瞭。”
“福祿珠寶、金大寶珠寶和金福珠寶三傢支付的預付款,總額四億都不夠?”許信心想自己還是太樂觀瞭,以為從景楓金剛石礦開采出來之後,就再也不用擔心資金的問題。
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瞭。
“白總給我列瞭很多資金缺口,我說不過他,而且錢在書中礦業賬上,我沒辦法。”吳楚楚這事使喚不動白衣非,到許信這裡來訴苦來瞭。
“行,我知道瞭,找個時間我跟白老師談談。”
許信還真不敢直接命令白衣非做事。
“那我明天就召集公司骨幹開會,直接更改許你永恒的發展方案,繼續提速瞭!”吳楚楚露那張小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像是小孩子獲得瞭心儀的生日禮物。
要是許信無法說服白衣非在資金方面松口,到時候她是要找許信麻煩的。
許信忽然就感覺到瞭壓力,不過即將跟謝陽暉談論的事情,確實需要許你永恒快速發展壯大瞭。
不,不是一般的發展壯大,而是吹氣球似的跑馬圈地!
嘚嘚!
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位,謝陽暉敲響瞭車窗,他低頭看瞭一眼,才發現這個車子沒有司機,居然是吳楚楚給許信當司機。
他微微驚愕之後,指瞭指路邊的茶樓,“百年老茶樓瞭,味道很純正!”
許信拒絕瞭茶道表演,喝瞭一杯熱茶之後,朝對面的謝陽暉直接開口道:“時間不早瞭,我就不耽誤大傢時間,今天喊謝總過來一起喝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嗯,請講!”謝陽暉雙手撐在桌子上,眼神直視著許信的眼睛。
“你們有色礦業打算跟金福珠寶簽訂黃金原材料供應合同?”許信都是不把冒犯別人的商業機密,畢竟剛才在酒桌上他們也聊起瞭這個事情。
“對,怎麼突然提起這事?”
謝陽暉沒想明白,畢竟這件事情跟對面的許信和吳楚楚都沒關系。
“簽訂什麼樣的合同?”許信問道。
這個問題,就真的涉及到合同的核心內容,屬於商業機密瞭。
謝陽暉視線轉移,瞥瞭一眼跟許信肩並肩緊挨著坐在一起的吳楚楚,看到她居然有意無意的斜靠在許信身上,思緒就變得有些混亂。
這無關兒女情長,畢竟吳楚楚是福磷集團的千金,不可忽視這層關系。
所以,他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難免需要衡量這方面的影響。
“說是五年合同,不過我們跟金福珠寶已經合作多年瞭,現在是屬於延長合同。延長三年時間,之後每年金福珠寶都有優先續約的權力,持續兩年。”
他思忖再三,終究還是說出瞭最近跟金福珠寶多輪磋商的內容,“現在黃金市場變化很大,因為價格的原因,最近幾個月雙方一致沒談攏,知道最近才定瞭下來。”
“金福珠寶是一個合格的合作夥伴?”許信忽然問道。
“嗯?”
謝陽暉不明白許信為何會這樣問,想瞭想,選擇瞭遵從內心,“從商業角度出發,金福珠寶是一個優秀的合作夥伴!”
他用瞭“優秀”兩個字,而不是許信提出的“合格”兩字。
“給我一個面子,別跟金福珠寶合作瞭。”
許信直視著謝陽暉的眼睛,話語更是直接,如此坦率。
當!
謝陽暉正端著茶杯把玩,在認真傾聽對方的話,可冷不丁聽瞭這話,還是嚇瞭一跳,茶杯落在瞭桌面上,茶水灑瞭出來。
他沒管茶水漫延,一臉愕然道:“你說什麼?”
“別跟金福珠寶合作瞭。”許信以更加簡短的話語,再次重復瞭自己的意思。
“你這……”
謝陽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餘光又在不自覺地瞥向吳楚楚的方向。
若不是有所顧忌,他都要罵出來瞭。
憑什麼?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面子有那麼大!
吃飽瞭撐的,多管閑事,還想插手有色礦業內部的決策!
不說別的,有色礦業和金福珠寶合作這麼多年,雙方互相之間基本滿意。
不說雙方親密無間,至少雙方在大局上面從來都不會拉胯。
當然,偶爾的矛盾和利益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金福珠寶當然希望黃金原料價錢低一些,有色礦業這邊肯定希望黃金賣的更高價一些。
從辯證角度來說,這是矛盾對立存在的。
這次合同到期,合同延長的事情拖瞭這麼久,也正是價錢方面的持續磋商和退步,最終達到雙方都能夠基本滿意為止。
吳楚楚都嚇瞭一跳,扭過頭來,看著許信的側臉,看到瞭他堅毅的眼神。
“怎麼瞭?”她第一時間認為許信是為瞭報復金福珠寶之前的惡意競爭手段。
可是,他這樣跟謝陽暉說,未免顯得太過於幼稚瞭。
生意場上可沒有那麼多快意恩仇,大傢都是為瞭利益,錢到位,什麼都好說。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謝陽暉努力的壓下瞭波濤洶湧的思緒,盡量保持鎮定。
“有色礦業別跟金福珠寶合作瞭,跟我們合作吧。”許信回頭,跟吳楚楚那雙藍色的眼眸對視瞭一眼,“你知道,我們公司旗下有許你永恒珠寶品牌,也需要大量的黃金原材料。”
“跟你們合作?”
謝陽暉忍不住想要笑出來,處於職業操守,他忍住瞭,也在持續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直保持古井不波的表情,“你知道我們有色礦業的冶煉廠,一年出產的黃金產量嗎?”
“不知道,這就需要謝總給我解答疑惑瞭。”許信端起茶杯,喝瞭一口,潤潤幹澀的嗓子。
“你連我們的產量都不知道,就敢跟讓我把金福珠寶一腳踢開。黃金冶煉廠的黃金銷售是我們有色礦業最大一部分利潤來源,影響巨大!”
謝陽暉真是覺得許信大言不慚。
也許是不勝酒力,現在是在跟他發酒瘋。
“說說看,多少產量,看看我們能不能吃得下。”許信微笑著。
暗淡的燈光照耀在他臉上,泛著紅光,酒色濃鬱。
謝陽暉呼出一口氣,直言道:“我們冶煉廠一年黃金產量在五噸到八噸之間,具體多少錢,能夠輕易計算出來。如果你連這個計算題都算不清楚,那還請你慢慢品茶,等到酒醒瞭,咱們再聊正事。”
“一年二十五億到四十億之間的大買賣!”
許信為瞭證明自己沒醉,念出瞭自己心算的結果,“這個買賣,我們做瞭!”
他大手一揮,很是有大氣魄。
吳楚楚在桌子底下伸手捏瞭一下許信的大腿,並且給他的茶杯倒上熱茶,“你先喝茶解解渴,這件事情不著急,慢慢談。”
她最清楚許你永恒品牌目前的大小,消化迷龍谷金礦的產量都不一定能夠全部吃得下,遑論吃下整個有色礦業冶煉廠的黃金產量。
既然吳楚楚都開口瞭,謝陽暉倒是散去瞭心裡的緊張感,朝許信笑呵呵道:“許老板,你不要著急,咱們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你們都不相信我的決心?”許信並沒有喝茶,也是有些生氣,“這樣,謝總,如果這事你不同意,那明天等我酒醒瞭,咱們一起去見吳董事長,跟他面談這件事情!”
“明天早上……”謝陽暉抬眼看瞭吳楚楚一眼,點瞭點頭,“明天我會在辦公室,你和吳總過來的話,給我打電話。”
他是相信許信說的是酒話,明天一早起來,恐怕現在自己說過的話都忘瞭。
吳楚楚知道謝陽暉一直顧忌自己的感受,當下點頭同意下來,“行,咱們今晚主要是喝茶,明天上班時間再談正事。”
茶很香,許信卻沒有喝茶的興致,坐瞭十分鐘左右,就坐不住瞭。
各自回傢之後,許信很快沉睡。
第二天早早起來,洗漱之後,他直接撥打瞭吳楚楚的電話,讓對方來接自己前往福磷集團。
沒辦法,昨晚吳楚楚又把車子開走瞭。
吳楚楚開著車,頻頻扭頭過來,看著許信精神奕奕的樣子,“你昨晚真不是酒後的胡言亂語?”
“你怎麼不說酒後亂性!”許信很清楚的記得昨晚吳楚楚和謝陽暉對他的話的質疑,這讓他很生氣,“我昨晚腦子很慶幸,之所以跟謝陽暉提出合作,也是深思熟慮的!”
吳楚楚那雙藍色的眼眸再也不敢轉過來看許信的表情,“我們怎麼跟有色礦業合作?我們吃不下那麼多的黃金,我們的品牌還不夠大,店鋪還不夠多。”
她眼裡有著深深的擔憂。
主要是想不倒任何可能,能夠一年內把許你永恒發展壯大到足以消化掉二十五億到四十億之間的黃金原材料。
這個體量,已經足以追上金福珠寶瞭。
“我覺得你在著急公司骨幹開會,決定更改發展方案的時候,把速度在網上提一提,比如說原計劃是每個月開兩到三傢新店,提高到每個月五傢,你覺得怎麼樣?”許信也就是心裡感想敢幹。
“資金問題怎麼解決?”吳楚楚再次提出瞭核心問題。
兜兜轉轉,最後的難題,總是圍繞著錢。
“先去見見你爸吧。”
許信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有骨氣。
一直覺得把吳楚楚召進公司,是上天安排的一場美麗邂逅。
他一致認為自己不會利用吳楚楚這層關系,也不屑於依靠裙帶關系發展壯大。
總認為自己的能力足矣。
昨晚定下瞭一個策略,早上醒來,恍然驚醒。
那時說出來的話,確實不是酒後的胡言亂語,確實是真實想法。
可是,他當時忽略瞭一個細節,要達成這樣的目的,最終不得不依靠吳楚楚這層關系。
這麼做之後,也許在吳楚楚的心裡,他們再也不是並肩一起為夢想奮鬥的小夥伴,值得相互依靠。
也許,她會想,原來如此,原來許信一直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利用她的身份,從福磷集團那裡汲取利益。
聽瞭許信的話,吳楚楚很平靜,朝陽透過前擋風玻璃,照在她的臉上。
許信能夠看到她臉上淡淡的絨毛,以及臉頰上的緋紅。
她生氣瞭。
他心想。
車子停在最靠近門口的停車位,平常都是吳岡的專屬車位的位置。
他們剛準備登上電梯,卻迎面撞上瞭兩個熟人——金麟和莫勝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