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分鐘之前,吳岡就像是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善解人意。
眼前,他變瞭,儼然是一個商界大佬。
一舉一動,如有風雨隨行。
一個字概括他現在的氣質——穩!
謝陽暉坐得筆直,豎耳傾聽,並不插話。
許信有些摸不透對方的套路,剛才談的不是生意嘛?
“您請講。”他禮貌的回應道。
“楚楚是女孩子,可以犯錯,可以任性,但是,你不行。”吳岡這話顯然是為瞭解答許信臉上表現出來的疑惑。
我為什麼不行呢?
許信差一點就脫口而出這樣一句幼稚的話。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瞭然瞭。
自己並沒有他這樣一位身價不菲的父親。
每個人的起點和機會都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他很贊同這樣的看法。
“你想對付金福珠寶,向來一招釜底抽薪,想法很大膽,采取的辦法也是能夠立竿見影的。”
吳岡早就看透瞭許信和吳楚楚的目的,剛才沒有點明而已,“但是,你不能利用吳楚楚,來綁架我們福磷集團去為你的快意恩仇買單。
我們福磷集團是一傢大企業,追逐利潤才是最本質的理想。”
許信連忙解釋道:“我不敢綁架福磷集團……”
“你不用解釋,慢慢聽我說。”
吳岡直接打斷瞭許信的話,“我不管你們公司的發展計劃是否合理,成功或者失敗,發展壯大或者淪落破產,都跟我無關。”
這話如此的冰冷人心。
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許信灼熱的心逐漸冷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
“一年三四十億,這幾乎是我們福磷集團一年的凈利潤瞭!”
吳岡坐瞭起來,更加靠近對面,眼睛凝視著許信那雙會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剛才答應你的條件不變,給你一年有色礦業出產的黃金,一年後結賬!但是……”
最後兩個字,他咬字很重,停頓瞭許久,才開口道:“你得兜底。”
怎麼兜底?
許信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一年之後,如果你們搞砸瞭,沒能把許你永恒品牌打造出去,沒能開拓市場,數十億的產品積壓,你們支付不起這筆巨額的貨款,我們有色礦業內部上千員工工資獎金發不下來,就會面臨巨大的危機。”謝陽暉終於開口,表達瞭擔憂,“就像銀行貸款一樣,總得有抵押,才能讓人安心放款。你說是不是?”
聽瞭他們的話,許信低頭沉思瞭片刻,大致明白瞭他們的話。
確實如他們所說,一旦滿足瞭他的要求,有色礦業斷絕與金福珠寶的合作,轉而跟許你永恒珠寶這樣一隻雛鳥合作,必然是冒著巨大的風險。
這麼大的風險,必然要匹配上足夠大的收益,他們才會真正去落實。
大傢都是生意人,談錢這種事情,沒必要藏著掖著。
“你們想要什麼呢?”許信抬起頭,直視著吳岡的雙眼。
既然雙方站在對等的位置,談一場大買賣,他不認為自己低人一等。
至少在這一刻,他認為自己有必要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
毫不擔憂,也不怯場。
“你們書中礦業名下的景楓金剛石礦山。”吳岡說得很直接明瞭。
大傢都明白,想要給一筆三四十億的買賣兜底,迷龍谷金礦顯然是不夠的,隻有景楓金剛石礦山能夠達到條件。
許信名下的資產,真正的優質部分,也就是這兩個礦山。
顯然景楓金剛石礦山的潛力更加巨大。
“不著急,慢慢思考。”
吳岡看瞭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砸吧著嘴嘆道:“哎喲,一會兒要去參加個會議,還有十分鐘左右。”
許信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就算吳岡是自己的老爸,自己也沒有任何理由,讓人交出三四十億的資金,任由自己去揮霍。
現實的情況是,自己跟吳岡甚至沒有太多交情。
能夠坐在這裡,跟對方面對面談生意,這個資格,還是通過吳楚楚這層關系討來的。
這是一場豪賭。
他不得不謹慎思考,權衡利弊。
腦子有些凌亂,情緒開始變得焦慮起來。
十指交叉,兩根大拇指不停地纏繞畫圈。
按照現在事業的發展軌跡,隻要不冒進,不犯大錯,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
以迷龍谷金礦和景楓金剛石礦這兩個優質礦山來說,未來數年內,一定能夠持續不斷的創造價值,提供利潤。
生活方面一定會是越來越好。
一旦用景楓金剛石礦去兜底,失敗瞭,那就是傷筋動骨。
對於在其中投入所有心血的白衣非來說,恐怕就徹底寒心瞭。
他很清楚明白,這份事業,不僅僅屬於自己,是屬於所有參與其中的人。
任何決策,都不是兒戲。
尤其是眼前這個重大決定。
看到許信踟躕不定,吳岡悠然道:“年輕人,難得知道進退。退一步,何嘗不是一種進步呢!”
在他看來,對於許信和吳楚楚提出的方案,打心底裡是不支持,也不認同的。
同時,也正如他剛才所說的,談的是生意,別人的成敗,有關他什麼事情。
為瞭照顧吳楚楚的心情,他已經給足瞭許信面子和機會。
許信停止瞭拇指纏繞的動作,抬起頭,直視著對面的吳岡,欲言又止。
生死存亡的決策,不是那麼容易拍板的。
“你可以什麼都不說,出瞭這個門,去跟楚楚說一聲,說你拒絕瞭我的好意,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吳岡想瞭想,覺得不太妥當,“這個說法感覺有些傻裡傻氣,你若覺得不合適,自己換個合理的理由。不過,今天的談話,局限在這個辦公室,不要外傳!”
他不想繼續在吳楚楚心裡留下更壞的形象瞭。
不能因為這個事情,把逐漸轉暖的父女感情再次破壞瞭。
許信聽明白瞭,對方是在勸自己冷靜、沉穩。
確實,自己都認為自己的想法太過於冒進瞭。
年輕人嘛,總是容易熱血沸騰異想天開。
“成交!”他忽然說道。
他想通瞭,想明白瞭。
無非是拼一把,成敗有什麼要緊呢?
在一年之前,他還是個一無所有的學生,計劃著未來的工作,滿心迷茫。
假如重回起點,無非是大夢一場,回歸現實罷瞭。
正如剛才吳岡所說,他是一個年輕人,何必退縮呢?
“嗯?”吳岡沒聽明白。
“我同意吳董事長提出的兜底條件,以景楓金剛石礦山的經營權作為質押物,跟你們有色礦業展開深入的合作!”
許信站起來,一身的意氣風發,伸出手,笑容陽光燦爛,“我們一定能夠合作愉快,實現共贏!”
“好。”
吳岡站起來,隔著桌子,彎下腰,手掌跟許信的手重重握在一起,“就如我當初對你的第一印象一樣,有膽魄!”
說罷,他朝謝陽暉吩咐道:“跟書中礦業那邊另外簽個協議,把這個事情做到位。”
“好的董事長。”謝陽暉做事從來都是靠譜的,要不然不會坐到如今的位置。
隻要董事長一句話,他知道怎麼處理這類生意。
事情定下來瞭。
有瞭董事長的首肯,謝陽暉知道怎麼做,沒有任何壓力的去做好。
吳岡把兩人送到辦公室門口,拍瞭拍許信的肩膀,就像是長輩對待晚輩一樣,叮囑道:“你第一次來我這裡,拿走瞭一點四個億!這次更厲害,拿走三四十億!我期待你第三次來到我的辦公室跟我正面對話!”
“會的。”許信自信滿滿道。
“年輕人,好好幹!”吳岡鼓勵道。
“吳董事長留步。”
許信點點頭,走瞭出去。
吳楚楚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看手機,聽到敲門進來,抬起那雙藍色的眼眸,有些幽怨道:“背著我談什麼事情,這麼久?”
許信笑瞭笑,溫言道:“沒什麼事,走吧,事情談妥瞭。”
“你臉色不太好,額頭上都冒汗瞭。”吳楚楚心思細膩,察覺到瞭許信與平常不一樣的細微變化。
“天熱瞭。”許信擦瞭擦額頭上的汗珠。
“你還好吧?”吳楚楚關切道。
“沒事的。”許信露出和煦的笑容。
三人結伴來到二十八層,走進瞭休息室。
金麟和莫勝發等人,正跟有色礦業的管理層聊得火熱,笑聲不斷。
雙方合作瞭這麼多年,而且在合同到期之後,也很快解決瞭合同續簽問題。
兩房的人都滿意這樣的情況,畢竟各自的利益得到保障,危機也迎刃而解。
忙完這事,大傢在各自的公司都算是立功瞭,該有的獎賞不會少。
剛才他們就在聊著,等到簽完合同,去哪裡度假,一起去啊之類的。
看到謝陽暉領著許信和吳楚楚進來,金麟站起來笑臉相迎,“來瞭。謝總,我剛才可是跟你們手下大將都約好瞭,等到合同簽完,我請客,大傢一起出國去海邊玩半個月,你得給他們批假才行!大傢都把傢人帶上,一團和氣,那才是真的享受。”
組團出國遊玩,尤其是他們這些高層出去,花銷可不小。
當然,這種行為並不鮮見。
謝陽暉看到自己這邊的人都是滿臉笑容,顯然跟金麟等人聊得很歡樂。
他臉色嚴肅,看著金麟那張始終微笑的臉,忽然有些心疼這位年輕的老總。
“謝總,你跟許信、吳總的事情談妥瞭。”
金麟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巨變。
以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在謝陽暉走進來的一剎那,就發現他臉色不對瞭。
可他沒敢往最壞的方面去聯想。
涉及一年三四十億的大買賣!
五年合同,那就是將近兩百億的大單!
談瞭幾個月,板上釘釘的事情,臨門一腳的時候,出意外瞭。
任誰都不敢這麼想。
隻有電視才敢這麼演啊。
他有些猜測,也許是跟許信、吳楚楚他們之間的合作出問題瞭。
沒有往自己身上猜想。
“談妥瞭。”金麟輕輕呼出一口氣。
金麟朝吳楚楚點頭致意,然後拍瞭拍許信的肩膀,像是對待老朋友一樣,微笑道:“你在這裡稍等我片刻,簽完合同,咱兄弟倆好好慶祝!”
“好啊。”許信報以微笑。
休息室內所有人都站起來,對於他們來說,即使是既定的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心底難免緊張。
終於要簽約瞭。
忙活瞭幾個月,終於有瞭結果。
對於喜歡安逸生活的人來說,未來五年,能夠安安穩穩的享受日子瞭。
“金總,莫總,請!”謝陽暉做瞭個請的動作,然後當先走在前面。
金麟、莫勝發路過許信面前,紛紛點頭致意,然後走出休息室,走進會議室。
雙方面對面坐下。
金麟雙手撐在桌面上,手掌輕拍桌面,有些激動。
雖然這種局面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重要,決定著公司未來五年的後院穩定。
後院穩定瞭,他才能夠真正的放開來,在市場上大展拳腳,勇於開拓。
金福珠寶固守黑金省太久瞭,在各大一線城市的市場占有率落後太多,那裡才是主戰場,是時候做出回應瞭。
他從執掌金福珠寶第一天開始,就在心底立下瞭宏願,也在董事會、公司高層面前,多次表達過自己的志向。
正是他的高瞻遠矚的目標,才打動瞭董事會,擊敗其他資歷更高的對手,就任總經理的高位。
“今天天氣不錯。”他朝對面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雙方的人員,都在緊張忙碌,拿出事先準備的資料,擺放在桌面上。
謝陽暉看在眼裡,卻沒有制止大傢的忙碌。
有些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即將推翻這幾個月來大傢的所有努力。
正應瞭那句話,領導一句話,下面跑斷腿。
跑腿就算瞭,有可能全是在做無用功。
謝陽暉調整瞭一下自己的情緒,面色沉重的抬起頭,肅然道:“金總,必須要跟你說一聲抱歉。”
“但說無妨。”金麟一如既往的微笑著。
“今天恐怕不能完成簽約工作瞭。”謝陽暉說出這幾個字,有些艱難。
聽到這話,所有人停止瞭手頭的工作,紛紛側目。
這是既定的安排,為何臨時做出改變?
金麟看著謝陽暉的眼神,看到瞭對方眼神中的沉著,心底有意思不妙的感覺升起,下意識的回道:“不著急,看你這邊安排個時間,我們隨時可以過來。”
“不,以後也不會安排這樣的簽約瞭,無限期推遲。”
謝陽暉沒有絲毫矯揉造作,該冰冷無情的時候,果斷一刀切,給人痛快。
他這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瞭。
以後不會安排這樣的簽約會瞭……
意思就是有色礦業不跟金福珠寶合作瞭。
金麟愣住瞭,一時間腦袋嗡嗡作響,有些沒想明白。
腦海裡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這邊的人,是不是在哪個地方得罪別人瞭?
何止是金麟完全蒙瞭,有色礦業參與簽約會的高層,也被打瞭個措手不及。
他們面面相覷,低聲議論著:
“發生瞭什麼?”
“謝總,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草率瞭,這個簽約會,咱們準備瞭很久瞭。一切準備就緒,沒有任何遺漏瞭。”
“是不是集團總部那邊發話瞭?”
“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應該跟我們商討,出什麼問題,從長計議。”
……
有色礦業的高層,或多或少私底下都跟金福珠寶的人有一些瓜葛。
這個簽約會,為瞭簽下這份五年合同,不但影響著兩個公司未來五年的穩定運營,也影響著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的利益。
突然間說不合作瞭,一些人肯定不樂意瞭。
主要是謝陽暉說得太武斷瞭,他們都嚇到瞭。
金福珠寶的人,更是嚇得不輕。
“如果是我們這邊做得不對,你好歹提出來,有錯就改。如果真是我們錯瞭,我們接受批評,並且盡快改正!”
“大傢都是朋友,有話好說嘛。”
“出爾反爾可不是一個好做法,而且大傢合作這麼多年,我們的誠信,你們都是看得到的。”
“你好歹提出問題啊,平白無故取消簽約會,還拒絕跟我們合作,這可太突然瞭。”
……
就在大傢低聲議論的時候,沉默許久的金麟,終於抬起瞭頭。
他似乎意識到瞭什麼問題,捋瞭捋一字胡,問道:“這事,跟許信有關?”
仔細回想起來,今天在這裡碰到許信和吳楚楚,實在太蹊蹺瞭。
本來按照雙方的意思,在八點半,雙方準時開展簽約會。
可在許信和吳楚楚出現的時候,他也僅僅是客氣一下,如果他們有急事,自己這邊可以暫緩一下。
誰都知道,兩個公司之間那麼重要的合作,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插隊處理呢?
當謝陽暉帶著許信和吳楚楚上樓,去見福磷集團董事長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有些心慌。
果不其然,意外還是發生瞭。
忙活瞭幾個月,到頭來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破壞瞭。
這是真被人繞後抄瞭老傢呀!
剛才他聽到謝陽暉的話,第一時間就把矛頭指向瞭許信,思考那麼久,主要是想不通,許信憑什麼能夠阻攔有色礦業和金福珠寶的合作!
兩個公司之間涉及總額將近兩百億的資金的大買賣,一般的公司難以撼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