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瞭臥室,就看到月光中的客廳。
客廳直接連接著屋子大門,男人就倒在門口,舉著自己的手。那隻手上,食指和中指都扭曲變形,好像被鐵鉗夾過瞭。
男人疼得嗷嗷直叫。
我看到瞭他身邊飄著的陰氣。
那陰氣小小一團,我看到瞭一個嬰兒的輪廓,又覺得哪兒不太對,好像和我所知道的嬰兒模樣有些不同。
它太小瞭,可能是剛出生的嬰兒,還營養不良。
客廳裡出現瞭一片陰影。外頭的月亮被烏雲遮住,過瞭幾秒,又重新露出來。
男人不叫瞭,隻是抽著氣,臉上是咬牙切齒的表情。他看到瞭我,嚇得往後退,伸手就去摸門鎖。
屋子的門是防盜門,門鎖就是門把手,扳動之後,應該就能打開門。
男人將門把手按到瞭最底下,可是大門發出瞭喀拉一聲響,自動反鎖。
男人慌張地按瞭幾次門把手,嘴裡怪叫著,終於意識到瞭不對,去擰動門把手的小鎖。
他的手剛碰到瞭那裡,身體就僵住瞭。
我看到那個鬼就覆蓋在門鎖上。
男人哆嗦著摸索兩下,忽然往後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手腳並用地往後退,不斷發出驚恐的叫聲。
“老公……”
我轉頭,看到瞭扶著墻,從臥室裡出來的女人。
女人面色潮紅,身體很虛弱,眼睛卻很亮。她看到我後,愣瞭愣,馬上瞪起瞭眼睛,尖叫道:“你是誰!小偷啊!有小偷啊!”
我聽她聲嘶力竭的叫喊,立刻明白她之前壓根就是暈瞭過去,沒看到我和她丈夫的廝打,也沒聽到她丈夫的謾罵。
女人提起瞭所有力量,抓著墻邊小矮櫃上的花瓶,就向我砸過來。
“老公。老公……你不要緊吧?老公!快點,快點報警!”女人喊著。
我看她臉上的潮紅更加明顯瞭。
她的狀態有些詭異,讓我想到瞭回光返照這個詞。
而她不停念著自己的丈夫,也讓我不禁錯愕。
我沒談過戀愛,就我身邊人,瘦子、胖子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都挺正常的,薛靜悅和瘦子那個前女友,都沒有表現出這種“大無畏”的精神。倒是郭玉潔那個傻大姐,有時候會冒冒失失,不管不顧。可郭玉潔的傻和眼前這個女人的傻又不一樣。我相信沒人能那樣打郭玉潔,更不可能在那樣對待郭玉潔之後,還被她保護著。
我不能這個女人動手,就躲開瞭她扔過來的花瓶。
花瓶落地,一聲脆響。
男人好像被驚醒瞭,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門上的鬼叫瞭兩聲後,突然看向瞭女人。
女人喘著粗氣。
“你找她!你找她啊!都是她做的啊!”男人嚷嚷道。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
女人茫然看向瞭自己的丈夫。
“是她不知廉恥!是她自己下賤!她同意的!她自己去墮胎的!”男人指著女人的手都在顫抖。
我看向瞭門口的那團鬼。
那鬼的身影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
如我之前猜測,那是個很小的嬰孩,剛出生的樣子,身上皺巴巴的,胎毛黏糊糊,沾著液體。它的臍帶沒被處理,在空氣中顯現出來,延伸到瞭女人的身上。
女人呆住瞭。她肯定也看到瞭那隻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晚上聽到的聲音是這東西發出來的!就是你!我讓你清宮清幹凈的!你這死女人!”男人罵道。
女人抓住瞭連接著自己身體的臍帶,手上因此沾滿瞭鮮血。
“媽……媽……”小鬼發出瞭聲音。
那一對男女都是顫抖瞭一下。
小鬼沿著臍帶,飄向瞭女人。
“別過來!別過來!”女人大喊著,撕扯著那一根臍帶,“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我不要你瞭!我不要你瞭啊!”
她的喊叫讓小鬼動作頓瞭頓。
男人往後倒退著,松瞭口氣。
我也跟著倒退。
這一刻,我感覺到瞭小鬼身上的陰氣發生瞭變化。原本逐漸強烈的陰氣波動瞭幾下後,有一股惡意生瞭出來。
“你放過我吧……你放過我啊……老公他不要你的啊。他不要你……你跟他說!你跟他解釋,你是他的孩子啊!”女人跪地痛哭,又忽然抬起頭,充滿期待地說道。
男人臉色大變,破口大罵。
我已經從這夫妻二人的隻言片語中勾勒出瞭整件事的經過。
女人懷孕,男人懷孕她出軌,可能是對她早有動手打罵,導致瞭孩子的流產,也可能是女人在那種折磨逼迫下,主動選擇瞭墮胎。孩子死瞭,變成瞭鬼,找瞭回來。在此之前,這小鬼就弄出瞭一點動靜,卻是沒引起這對夫妻的註意。
女人現在像是抓住瞭救命稻草,隻想著證明自己的貞潔。男人則是唯恐引火上身,將墮胎的事情全推到瞭女人頭上。
他們這時候都忘記瞭我的存在。
我覺得那孩子可憐,可孩子已經變成瞭鬼。
他看起來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女人的身上有胎盤脫落,連著臍帶,啪嘰一聲掉在地上。
女人的精力已經消耗光瞭,回光返照也到瞭極限。
她坐倒在地上,恨恨盯著小鬼,“你解釋啊。你為什麼不解釋啊!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你有當我是你媽媽嗎?早該打掉你……早該打掉你……”她喃喃念著。
小孩的身影忽的在原地消失瞭。
男人如釋重負,扶著墻,身體發軟地坐倒在地上。他註意到瞭我,表情一變再變,突然就猙獰起來。
我隻和他對視瞭一眼,就將視線移動到瞭女人身上。
女人就要倒地,身體卻被吊住瞭。她的脖子高高抬起來,雙手和腦袋往後垂著。
半空中,那根臍帶一點點顯露出來,一頭綁在女人的脖子上,一頭被飄在空中的小孩握著。
臍帶自動收緊,勒住瞭女人的脖子。
女人發出瞭“呃”、“嗬嗬”之類的喘氣聲,可沒有幾秒鐘,她抽搐的身體就徹底不動瞭。
她死瞭,眼睛還睜著。
臍帶一松,女人就倒在瞭地上。
男人之前可能想要罵我,現在卻是嚇破瞭膽子,又發出瞭怪叫聲,往門口爬去。
小孩出現在瞭他的身上,手中的臍帶套在瞭他的脖子上。
男人好像被勒住的狗,不停掙紮。
他甩不開小鬼,痛苦又恐懼,涕淚橫流。他在地上翻滾著,對我伸出手,露出瞭求救的眼神。
我站在原地沒動,就那麼看著他一點點失去生命。
臍帶斷裂瞭。
男人的屍體倒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那個小鬼的身形變得愈發清晰,烏溜溜的眼睛和泛紅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像是某種小動物。
他發出瞭小嬰兒的哇哇聲,不是哭,也不是笑。
在男人身上坐瞭一會兒,他轉頭看向我。
我感覺到他身上的惡意沒瞭。他清澈的眼睛裡隻有茫然。
他沖我揮揮小手,又啊啊叫瞭兩聲。
我有些費解。
我原以為,他報瞭仇,該去投胎的。作為一個未出生的嬰兒,他會變成鬼,也隻可能是因為那一點執念瞭。仇已經報瞭,他身上的惡意也沒瞭,怎麼還留在這裡?他是那種迷路的靈魂,找不到去地府的路嗎?那是不是會有鬼差來接他?
我思考著,餘光看到瞭自己的身體。
對瞭,這不是夢境。我不是在夢境中看到已死之人的過去,我現在是在一個異空間中,一個被老天隔離出來、被現實世界眾人遺忘的異空間。
難道,地府也被隔離瞭?
從這裡無法去地府?
敲門聲打斷瞭我的思緒。
“的!警察。有人報警說你們有人打架啊。又夫妻吵架瞭啊。開開門。”
我看瞭看地上兩具屍體,頭皮發麻,一時間手足無措。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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