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忙接連數日。
等把傢裡的水田全部伺弄好,漢子們也快累塌瞭。
大胡子身為蘇傢姑爺,也挽起褲腿下田幫著忙活,一句抱怨沒說。
人逢喜事精神爽,插秧幹農活確實累,但是回傢就能吃到媳婦親手做的飯菜。
香!
百曉風是在春忙結束翌日來的。
恰是晌午後,彼時小輩們都聚在霍傢讓先生再給開開小灶。
蘇傢院裡,累瞭多日的漢子們躺在堂屋聽毒老頭跟大胡子鬥嘴,婦人們去瞭藥園伺弄新種下的藥材。
進瞭屋,看到占著椅子冒充男丁的某鐵皮人,百曉風扔過去一銅皮箱,自然在一旁空凳子上坐下,“無聊時做的玩意兒沒處用,給你瞭。”
望白抱著銅皮箱子面無表情。
“什麼玩意兒?老頭看看!”毒不侵立刻湊過去把箱子起鎖打開,從裡拎出兩樣東西來,“這啥?”
像是裡衣及褲子,又不像,展開來小得很,沒有衣襟及褲腰,也沒有袖口跟褲口。
薄如蟬翼,又不透,柔韌性極佳,顏色跟人的膚色無二致。
老頭奇瞭,“百曉風,這到底是啥?”
蘇老漢父子仨同樣好奇,湊到小衣褲面前前後左右的研究。
大胡子撇唇,“他做的東西無非機關跟人皮面具,這玩意兒肯定也是面具,穿身上的,仔細看看,連手指頭跟腳指頭都有。”
不僅有手指腳趾,甚至嵌在上頭的指甲片都栩栩如生。
蘇老漢眼睛亮瞭,“誒唷,這東西好!望白穿上這衣服就看不到身上鐵皮瞭,明年種田的時候卷起褲腿就能跟咱一塊下田玩兒!”
今春他們在田裡忙活的時候,好幾次望白要跟著去,就是褲腿一卷露出的全是黑乎乎鐵皮。
蘇傢不想讓望白被村民好奇打量,好哄歹哄才哄得他在傢裡幫忙燒火做飯,也算湊瞭春耕的熱鬧。
蘇大蘇二迫不及待扒瞭望白衣裳,當場給他穿上“皮”衣。
待穿好後,幾人圍著煥然一新的望白震驚又歡喜。
便是望白自己,看著身體變瞭個模樣,眼裡也顯出瞭細微情緒。
“長冬,這東西做得好!望白現在看起來跟咱一樣瞭!”蘇大歡喜,望白有皮瞭,打眼看去完全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蘇二激動得連連拍手,“長冬!今晚留下來吃飯!我給你做我最拿手的烤魚!”
百曉風翹唇哼瞭聲,“本座沒吃過魚麼?”
笑鬧間,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毒不侵在望白身前身後打瞭幾個來回,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奇奇怪怪,這會子總算琢磨出來瞭,“百曉風,望白是個男人!這身皮穿上去像天閹啊!你說你既然動手做瞭,好歹給他做完整點不是?這樣多打擊望白?”
眾,“……”
百曉風嘴角剛翹起的弧度僵硬,掉下去,額角爆出青筋,“望白不用拉撒!”
老頭不贊同,“拉還是要拉的。”
他嘆瞭口氣,從掛在堂屋門後的針線籃裡翻出一把小剪子走到望白跟前,憐愛拍拍他手臂,“望白,毒爺爺疼你,你轉過去,爺爺給你屁股上開個洞,吃東西的時候還能從這兒拉。不然東西捂在肚子裡不得發黴嘍。”
“……”
老頭被望白滿屋子追殺。
還在對面霍傢開小灶上課的小輩們聽到瞭百樓主的咆哮,“毒不侵!蘇望白!老子做這玩意兒花瞭六千兩銀子!敢蹭破一點皮老子跟你們沒完!”
除瞭咆哮,還有爆笑聲,以及不知誰打跌摔落凳子的聲音。
端是雞飛狗跳。
小子們,“……”
姑娘們,“……”
霍氏翻上墻頭看瞭好一出戲。
午後閑暇的村民們早已經慣瞭這樣的場景,特地坐在各傢堂屋前聽熱鬧,邊聽邊談笑風生。
事情以最後毒老頭親自給望白上瞭三炷香結束。
……
“這大半年,諸國陸陸續續有江湖高手莫名消失,我懷疑跟炮制鐵人有關。”
待小輩們齊聚,百曉風才說出這次來的目的,“自從懷疑聞人靖後,我著人特地對他進行瞭調查,有新發現。”
甜寶跟白彧等人認真聽著,沒有打斷。
“聞人靖自二十年前開始,每年至少會去西陵一趟拜訪西陵女皇,及後會在西陵逗留月餘再離開。”
蘇安撓瞭撓腦袋,“長冬叔叔,你的意思是說聞人靖跟西陵女皇交情好?”
“這是其一,還有一點。”百曉風抽出腰間玉扇,拿在手裡開合,眸色微冷,“我懷疑炮制鐵人的地方,或許就在西陵皇城——都安。”
“幹爹為何如此斷定?”白彧眉頭皺瞭下。
百曉風哼笑,“因為聞人靖著人把冥鐵偷偷運過去瞭。”
聞人靖做得很隱蔽,確實瞞過瞭其他人,但是沒能瞞過他的耳目。
把消息傳遞完畢,百曉風起身整衣,衣袖衣領有褶皺的地方全部抻平,“都準備準備,過幾日跟我一塊去西陵轉轉,本座抓叛徒,你們抓鐵人。”
臨走前特地交代瞭句,“把望白帶上,保事半功倍。”
“長冬,烤魚快做好瞭,準備吃晚飯,別回去瞭!”灶房裡傳來蘇二大嗓門。
百曉風哼瞭聲,“不吃!”
說走就走!
吃不下!
看到毒不侵那老東西他腦子裡就會浮出一把小剪刀!
不用吃都飽瞭!
蘇安蘇文蘇武哥仨對這次出門特別期盼,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雖然樂得能離開聽起來有點不孝,但是留下來真遭不住。
當娘的每天看他們都像在看不孝子。
當爹的看他們更是,臉上明晃晃寫著“爾等孽畜”四字。
小麥穗已經跑回傢收拾包裹去瞭。
冰兒揣著不渝小心翼翼回房,嘴裡念念有詞,“過幾日我們又要跟哥哥姐姐一塊出門打架瞭,你們開心嗎?開心就要快點孵出來,冰兒姐姐帶你們去見世面!”
得到消息後最安靜的仍是甜寶跟白彧。
兩人坐在小矮凳上,罕有沒有交談,各自若有所思模樣。
等灶房傳來喊吃飯的吆喝聲,白彧方才回神,睨著身邊同樣剛剛收回神思的少女,“甜寶,不想離傢?”
甜寶嗯瞭聲。
阿爺阿奶年紀漸大瞭,每次出門再回來,他們臉上的皺紋、頭上白絲都比上一次更多。
還有爹娘,二叔二嬸以及師父師娘,身上的歲月痕跡也越來越厚重。
甜寶更想待在傢裡陪伴他們。
她怕子欲養而親不待。
可是被迫一腳踏進紛爭後,很多事情便開始變得身不由己。
她對外界開始生出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