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甜寶雖然沒說出來,但是她眼底生出的不耐,白彧並未錯漏。
他沉吟須臾,低道,“此次往西陵,最主要的目的是抓千機門叛徒,抓鐵人倒在其次。且以聞人靖謹慎縝密的性子,他必不會將炮制好的鐵人留在原處等人一窩端。甜寶,這次你留在傢裡,我跟幹爹去。”
甜寶搖頭,“這次可以不去,下次呢,下下次呢?諸國把我當成大敵,雙方必要死一方,事情才能徹底平息,否則我蘇傢日日都要活在提心吊膽中。”
三年前天下大赦,阿爺阿奶他們卻依舊不曾踏出流放之地半步,甚至連徒北村都不出,更甚連聯系傢鄉的親人都不敢。
因為他們怕給她惹麻煩。
這是甜寶最在意的。
白彧明白瞭,眼底深處浮上寒冰,“我會盡量解決他們——”
“不是你會,是我們會。”
灶房再次傳來長輩吆喝,甜寶起身前曲指敲瞭下青年額頭,“讓你們自己去,我擔心下次再見你們變成鐵皮人。”
白彧,“……”
恍惚聽到最後幾個字的蘇傢哥仨探頭過來,“什麼變鐵皮人?”
白彧翹唇悶笑,“甜寶說,讓聞人靖變成鐵皮人。”
哥仨,“這個主意好!炮人者人恒炮之!”
“先吃飯,吃飽瞭才有力氣炮聞人。”
“走嘞!”
……
三月還沒到底,孩子們回來過瞭個元宵趕瞭個春忙又要走瞭。
蘇傢婦人們這回是真傷心瞭。
何大香坐在堂屋門口拍著腿的罵,“當我不知道,蘇蘇文蘇武倆兔崽子是故意跑出去躲耳根子清靜去瞭!娘,大嫂,你們說是不是不像話?以前他們十七八歲的時候我想著好嘛,還年輕!我讓他們再撒瘋玩幾年!不急著娶媳婦!當娘的坐到我這份兒上夠開明瞭吧?好瞭,現在竟然還嫌我嘮叨瞭!哪傢好手好腳的大小夥子二十歲出頭瞭還不娶媳婦啊?咱傢又不是以前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沒姑娘願意嫁進來!”
再說她隻是變著法子的提瞭幾嘴,讓他們有點迫切感,還沒來真格呢!
劉月蘭提著張小馬紮走到她旁邊坐下,嗓音比她還沉痛,“你都愁成這樣瞭,更不用說我瞭,蘇安比小文小武還要大一歲呢!照他那收不起來的性子,我怕是還得等上十年才能喝上兒媳婦奉的茶。還有甜寶,轉頭就要十八瞭,擱她面前這事兒我連提都不敢提……哪個小子敢上門跟她提親?你幫我尋摸尋摸?誰敢?別說外城,往風雲城找都找不出一個來,哪個小子被她眼睛一盯都得尿褲子,唉!”
何大香,“……”突然覺得自己的煩惱壓根不是事兒。
大嫂比她愁大瞭去瞭。
蘇秀兒也從屋裡出來瞭,挨著兩個嫂子坐,幽幽嘆息,“大嫂二嫂你們好歹還有娃的事兒可愁,我倒是想有這種煩惱啊。”
劉月蘭,何大香,“……”
那秀兒最慘。
這種事真不該在秀兒面前提。
何大香為瞭安慰秀兒,立刻調轉槍頭把千裡之外的陳傢罵上瞭,“要不是那傢把你耽誤瞭,秀兒你肯定早就兒女雙全瞭!陳傢老虔婆不積德,遭的斷子絕孫的孽!要是早知道這一茬,當初她傢上門提親的時候老娘就抄掃帚把他們哄出去!”
“這些話就甭說瞭,虧得秀兒早早跳瞭出來,福氣在後頭呢!”
“對對對,福氣在後頭呢!都甭愁瞭!再有幾日就是清明,晚些伺弄完藥園,咱叫上村裡婦人,一塊摘艾葉去!”
“成,孩子們都不在,僅做咱傢自己吃的用不上多少艾葉,半天就能摘夠。”
三個婦人默契轉移話題話題,蘇老婆子擱堂屋裡拿著佈料裁剪,眼角暈著無奈笑意。
誰都有難念的經,得自己看開才成。
比方她跟老伴,老早就看開瞭,孩子們大瞭有自己的想法瞭,又是跟著毒老他們帶大的,眼界不再是傢裡一畝幾分田,日後他們的未來如何,全看他們自己造化。
他們這些老傢夥隻要待在傢裡平平安安,不讓孩子們擔心就好。
“又裁小娃娃衣裳啊?”蘇老漢躺在一旁躺椅上,笑呵呵跟老伴搭話。
蘇老婆子眼角笑褶子多瞭些許,手上動作不停,悄聲道,“秀兒成親時毒老整瞭好藥哩,不定再過一陣子,咱傢就要添丁瞭,小衣裳自然要早早準備好。小安他們哥仨跟甜寶出生的時候,傢裡光景不好,沒能給他們準備好的。現在條件好些瞭,佈料啥的咱也不差,多準備點好。”
“成,多準備些!小虎鞋也多整幾雙,剪刀拿來,我給你剪鞋面!”
堂屋裡交談聲喁喁,時而有笑聲溢出,跟漢子午睡發出的鼾聲交織在一塊,平淡又溫馨。
霍傢院子裡。
霍子珩搬瞭躺椅躺在屋簷下陰涼處,乘著風,眺天際雲卷雲舒,嘴角噙淺淺笑意。
耳畔是婦人咔咔嗑瓜子聲音,“笑什麼呢?一個人偷著樂?你也學學對面蘇傢,人一天天的嘮嗑多熱鬧?老娘跟你待一塊,嘴巴閑得隻能嗑瓜子!”
男人轉頭笑看抱怨的婦人,“為夫給你背千字文?”
“……算瞭,你閉嘴吧,我還不如嗑瓜子呢!聽你背書我就想睡覺!”霍氏吐槽完仍覺不忿,作勢狠狠掐男人胳膊,力道之大,連個褶印子都沒留下。
惹來男人低笑聲。
霍氏笑啐瞭句,繼續嗑瓜子,跟男人一並看天際浮雲,眼裡是歲月靜好帶來的滿足及平和。
另邊廂白府。
白奎在客廳裡暴走好幾天,地上都要踏出道來瞭。
老管傢也跟著好幾天的膽戰心驚。
這次少爺離傢後,他總覺得傢主不對勁,像隨時要發狂的狗,齜牙馬上能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