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不移地做個路人甲 第9節

作者:七月犁 字數:4556

僅幾息,一個腦袋上點瞭九個香疤的肥臉大肚和尚,擁著一妙齡紅紗女闖瞭進來。一眼認出瞭背對著的那位,他看向在打絡子的姑娘,笑得淫穢:“哈哈哈…方教主在這私會美人呢。”右手豎於胸前,“貧僧打攪瞭。”

方盛勵不烤火瞭,還蹲著一手托著腮,雙目不移:“花癡,你今夜是打算宿這?”

一聽花癡和貧僧,辛珊思就知道是哪個瞭。這和尚在少林長大,第一次下山就著瞭一紅衣女的道,被奪瞭童子身,還強行歡好瞭幾日。也不知是不是過程太…太妙不可言,從此他就收不住心瞭。一再破色戒,還喜好給得手的女子穿紅衣。

少林罰過幾回,都沒用,幹脆將他逐出門。被逐後,和尚也不傷心,棄瞭原來的法號,自取瞭花癡二字。

“陋室是賤,倒也清靜。方教主都宿得,貧僧豈敢嫌棄?”花癡和尚左手扣著女子細腰,來到瞭墻邊坐。他懷裡的紅紗女,妝容精致,眉心點著盛開的紅梅,嘴角帶笑,微仰著首,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方盛勵瞅瞭眼沒有表露的姑娘,彎唇站起身。

花癡和尚,粗糲的手指挑起紅紗女小巧的下巴:“今晚就委屈你瞭。”

“紅艷不委屈…”紅紗女妖妖嬈嬈,嗲聲嗲氣:“隻要能跟佛爺一起,無論在哪,紅艷都甘之如飴。”

辛珊思雞皮疙瘩都起來瞭,這是真愛嗎?

“瞧你騷得哈哈…”花癡和尚大笑著低頭湊上,用力嘬瞭兩口:“佛爺就喜歡你這勁兒,”說著便抱著女子倒下,翻身覆上。

方盛勵移步,兩手叉腰,慢條條地走到二人邊上,一臉興味雙目炯炯地看著他們。

花癡和尚拽下自己的袈裟:“還請方教主回避一時。”

“不…”方盛勵眼都不眨一下:“其實我已經好奇很久瞭。你一不富貴,二沒頭發,三沒長相,怎麼就能叫那些被你糟蹋的女子,對你念念不忘?沒道理啊。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便是你合歡佛法瞭得。難得有此機會,我怎能不好好觀摩?”

來呀,辛珊思在心中吶喊。花癡和尚不要害羞,跟他剛到底。心情亢奮得連打絡子的手都快瞭兩分。

大愚和石通拎著滴血的兔子回來,都被她那快如虛影的十指驚著瞭。這位要是個使劍的,那眨眼的工夫能挽出十來朵劍花。

花癡和尚沒能如方盛勵的願,因為這時又來瞭一波人。

“呦,潭中河七賴子。”大愚逮見狹長眼瘦臉男子,就笑呵呵地問:“肥大山,咋還是皮包骨?百草堂沒把你的竄稀病治好?”

還真是有緣,辛珊思瞟瞭一眼入內的七人,中午他們在茶寮才見過。

肥大山幾個瞅著坐在火堆後打絡子的那位,也有些意外。向方盛勵拱瞭一禮,他們便退到瞭一邊,拿出瞭幹糧嚼。

義莊不大,容納十三人,多少有些擁擠。但三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均離打絡子的姑娘遠遠的。包括方盛勵,他也沒再抵近叨擾。

辛珊思編好福結,想瞭想又穿針縫起衣服。一時間,義莊裡靜悄悄的。屋外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都十分清晰。

待柴燒盡,辛珊思收瞭針線,閉目打坐。次日天麻麻亮時,她睜開瞭眼。拎起背簍背上,像是看不見旁人,一聲不吭地出瞭屋,去尋老井。

花癡和尚憋瞭一夜瞭,終於開口問道:“方教主,那位不是跟你一道?”

方盛勵輕嗤:“你瞎嗎?”

肥大山張瞭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瞭。辛珊思給水囊灌滿水,又撿瞭柴,想瞭想還是回到破屋,架火烤饅頭。就著油燜筍,她吃得很香。

“姑娘貴姓?”花癡和尚坐起,一手搭在曲起的腿上。

辛珊思瞥瞭眼肥大山那方:“閻。”

閉著眼睛的肥大山七人,心都一沉。他們昨日在茶寮外嘀咕的話,叫人聽進耳瞭。

“哪個閻?”方盛勵翻過身,頭枕著臂膀,面朝火堆。

辛珊思未答,三兩口吃完手裡的饅頭,收起油燜筍,背上背簍,起步離開。

見狀,花癡和尚站起,抬手阻攔:“貧僧觀姑娘印堂…”

辛珊思腳下未停,暗中運力,將握在右掌中的瓦礫夾在指中,徒然出手。同時,方盛勵發現十七塊瓦礫少瞭一塊,一拗坐起,扭頭看去,隻見一指甲蓋大的飛影穿花癡垂落的袖子過,嘭的一聲沒瞭蹤影。

花癡和尚瞳孔大震。辛珊思從旁走過,目不斜視,此刻她心中也是驚濤駭浪,自己的力道不知什麼時候大增瞭?

肥大山看著花癡輕輕晃動的袖口,不禁吞咽。目光自袖口上的洞,慢慢移向墻。墻上一隻小洞眼,幾乎跟花癡和尚袖上的洞一般大。這…這內力!他再次吞咽,目送著人離開,愣愣道:“閻…閻王的閻。”

第9章

方盛勵面上倒平靜,隻眸底幽暗。武林中什麼時候出現這麼一位瞭?剛那一招,不知她用瞭幾成本事?看著花癡袖上的洞,心緊揪揪,反正自己目前是做不到。

肥大山已經在替他們哥幾個慶幸,以後他再也不暗地裡罵姓黎的瞭。黎上確是教瞭他做人。

上瞭官道,辛珊思心緒還未平復,目視著前方,想著自己的身子。五歲被灌渾厚內功,因身子受不住,導致時常無法自控。接著被囚禁在精鐵鍛造的鐵籠裡…她細細翻著原身的記憶。

五六七歲時,原身對真氣逆流的印象很深刻,她非常恐懼。每當發作時,她整個人都很…很飽脹,似要炸開一般,疼痛的雙目看著鐵牢外急切呼喚的娘。娘一直在叫她的乳名,讓她冷靜,沉定心。可是她根本不懂…

漸漸長大,也不知是習慣瞭還是沒那麼痛苦瞭,發作留下的痕跡相較淡些。近幾年,她多在思念娘親,想娘親教她的那些東西,不斷回味著。

辛珊思分析,隨著身體的長大,承受能力應也在不斷進化。五六七歲時發作頻次,她從記憶裡難找出答案,但也不難辨出那會要比十六七八歲時頻繁。這是她之前忽略的點。

她來瞭之後,逃出辛傢,直到現在沒發過病。對這點,她堅持自己的想法,不以為換瞭芯子,真氣就乖順瞭。那問題出在哪?

被囚時,她日日縮在牢籠裡。逃出後…辛珊思望著漫漫長路,她吃得好睡得也不錯,活動的范圍大瞭,幹瞭許多活兒。

很多人,是外強中幹。她懷疑自己是內強外虛。之所以會真氣逆流,是因身體難以承受渾厚的內力。結合她最近這一月,吃好睡好養得身體強壯,承受能力變大。幹活,耗氣力,於她可以說是在外放積蓄的真氣。

腦後刺痛,許是在告訴她,體內的真氣已達一個臨界點,隨時可能逆流。昨日負重徒步一整日,直到現在她腦後都沒再刺痛過。

她的力氣變大,估計也是真氣飽和的一個體現。

有瞭明晰的猜測,辛珊思腳跟一轉,去撿瞭幾塊成年男子拳頭大的石塊放進背簍裡。她要驗證一下,心裡還做瞭個決定,從今開始增加鍛煉。太極拳、八段錦等等都練起來,不能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背簍嘎吱嘎吱的,她腳步仍然輕快,走瞭百丈,實在聽不得這聲音,停瞭下來。饅頭已經吃完瞭,佈兜可以空出來。放好油燜筍的罐子,將石塊裝入佈兜,她抱著走。

今日路上行人要少些,過瞭午時辛珊思都沒瞧見個歇腳的地兒,不過很快便到瞭一個叫馮糖鎮的地方。這鎮子就挨著官道,還挺熱鬧。

將抱著的佈兜放到竹簍裡,她下瞭官道。沒深入鎮子,尋瞭個門面幹凈的鋪子進去瞭。已經過瞭飯點,這會大堂裡食客不多,隻五六位,都是風塵仆仆。

“客官,您幾位?”店夥計迎上來。

“一位。”辛珊思也不用他領路,直接往角落那張桌去。

桌子才擦過,店夥計見她入座,還是拽瞭肩上的佈巾再抹兩下:“您用點什麼?”

辛珊思想著自個得吃好點,問道:“有魚嗎?”

“魚沒有,但有醬肘子。”店夥計極力推薦:“咱傢的醬豬肘子在這方圓幾十裡可是出瞭名的。皮軟爛香糯,肉一點都不柴,保您吃瞭還惦著。”

“那就來碗飯來隻醬豬肘子,點裡還有啥好吃的?”辛珊思這會也餓。

“牛肉,難得的。早上來瞭三十斤,現在隻剩不到三斤瞭。”

牛肉好啊。她來這世界還沒吃過:“來一斤,再整個素菜。”

“得嘞,店裡有牛肉湯,小的給您盛一碗,撒點蔥花,您先喝著。”

“謝謝。”

她這話音才落,前方桌子的魁梧莽漢就叫到:“小二,剩下的兩斤牛肉都給爺包起來。”

“好,您稍等。”

辛珊思拿出她的油燜筍,這不能再放瞭,今早吃她就覺有點變味瞭。倒是可以把罐子騰出來,一會牛肉吃不完裝裡頭,能放到明天。

“單紅宜那老娘們迎第四個瞭,還是頭回如此大陣仗。”要牛肉的莽漢,笑中帶著點猥瑣,手撫著下巴:“聽說小郎君是在陽槐河紅船上長大的,比小媳婦還水嫩。”

“一把子軟骨頭,他伺候得瞭單紅宜嗎?”同桌,眉毛快禿瞭的大嘴男,手提瞭下褲腿,腳踩上板凳:“要我說,老娘們就該讓咱這幫來服侍。咱多粗糙,經得住磨。”

“你們伺候單紅宜,俺喜歡小姑娘哈哈…”

“尤其是單紅宜生的那個。”

淫蕩的笑聲裡充斥著邪性。辛珊思不由蹙眉,直覺進錯地方瞭,伸手向茶壺。

右手少瞭拇指的中年,斜對著角落,泛黃的兩眼色瞇瞇地看著正倒水的姑娘。那姑娘抓著茶壺柄的指,纖細修長,骨肉均勻。這麼漂亮的手若是放在他身上,噝…不能想不能想,太銷魂瞭。端杯吸溜口涼茶,壓一壓邪火。

很快,店夥計端來瞭牛肉湯:“有些燙,您小心。”

“好。”辛珊思拿起調羹攪瞭攪,渾白的湯裡沒有肉,漂瞭些翠綠的蔥花,十分勾人胃口。嘗瞭下,很鮮很濃鬱。湯沒喝完,飯菜也上來瞭。油燜筍盡倒碗中,給瞭一文錢請店夥計幫忙將罐子洗一下。她則大口快吃。

又調笑瞭幾句,禿眉大嘴男問:“咱們不請自來,也不知單谷主會不會歡迎?”

“客都上門瞭,哪有不歡迎的?再說紅黛谷也不差幾副碗筷。”少瞭拇指的中年看向拿著小罐子送去角落的店夥計:“咱們的牛肉呢?”

店夥計有點怕他們,忙回:“這就給您包。”放下罐子,立馬往廚房。

有那幾人在,辛珊思也不能安心吃飯,將豬肘子啃完,把飯倒進湯汁裡拌一拌,一口飯一口酸白菜。吃好,將未動的牛肉夾進罐中。她才捆緊罐子,就聞叱罵。

“這有兩斤嗎?你他娘糊弄老子。”

店夥計解釋:“一斤八兩,店裡剩下的牛肉都在這瞭。”

“老子要的是兩斤。”

“您說剩下的都給您包起來。”店夥計記得自個招呼女客官時講的清清楚楚,店裡牛肉不到三斤。

櫃臺後的掌櫃跑瞭出來,擠開小二,哈著腰拱禮:“幾位爺吃著好,是小店的榮幸。一斤八兩的牛肉,就當是回饋給你…”

“老子會少你銀子?”魁梧莽漢蒲扇似的大掌啪一聲將塊碎銀拍在桌上,震得碗盤都顫三顫。

辛珊思已經背上竹簍:“店傢,結賬。”

“哎…”店夥計想過去,但在幾雙利目下愣是沒敢動。

辛珊思不遮不掩地拿瞭隻茶盅,稍稍用力一捏,茶盅碎成幾片。她走向櫃臺,腳步不急不慢地從那幾人桌邊經過。

缺瞭拇指的中年,看瞭眼她的右手,嘴角漸漸揚起:“小娘子別急著走啊…”眼神一冷,左手端著的茶盅直直襲去,“哥哥請你喝杯茶。”

辛珊思氣都不喘瞭,轉身見茶盅已逼近,果斷擲出碎瓷。碎瓷卡一聲穿過茶盅,殺向瞠目的中年。眼看就要直擊要害,坐在中年邊上的禿眉忙拽瞭他一下。碎瓷擦著中年的鼻尖過,嘭一聲撞在瞭墻上。

莽漢感受著腳下的震顫,兩眼死死地盯著已完全沒入石墻中的碎瓷,心都塞到嗓子眼瞭。

辛珊思垂目俯視著躺在地上的茶盅,一股清香圍繞在鼻頭,她冷冷道:“結賬。”

“哎哎…這就來。”掌櫃的看明白瞭,這場是小姑娘勝瞭。

禿眉站起,拱手:“剛剛我等多有冒犯,還請姑娘海涵。”

辛珊思沒理,給瞭三十六個銅子,轉身離開。

“三哥,二哥他在茶裡…”莽漢想說什麼,卻叫禿眉喝住瞭,“閉嘴,收拾東西趕緊走。咱們幾個加一塊都扛不住她一巴掌。”

辛珊思在路邊攤上買瞭二兩飴糖,便返回向官道去。隻才上瞭官道,心裡就好像是著火一樣,眼也開始發花。她知不好,甩瞭甩頭,視線清楚瞭,後腦卻陡然刺痛。不似之前三次,此次劇烈無比。

完瞭,她右手摳住後腦,仰面咬牙強忍。可那痛不但絲毫未減輕,竟還在不斷加劇。同時,她感覺到脹意瞭,不是腹脹,是整個人在脹,身體裡的每一滴血在鼓脹。

血絲迅速侵占眼眸,辛珊思趁著清醒,腳步偏離官道,狂奔。她要躲起來,躲起來發病…不能傷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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