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下奶的事,但辛珊思又不知怎麼出口。
似看出瞭她的心思,黎上道:“等九九鬧得厲害瞭,就給她試試。胎裡養得好,她力道應該夠。”
臉上發熱,辛珊思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枕邊,也躺下瞭。許是過去吃多瞭苦,這回生產她未覺多難熬。緩過勁,身子上的疼痛也在消減。側首,噘嘴輕輕地在小包被上吻瞭下,回頭看向把臟瞭的褥子往外拿的黎上。
黎上察覺目光,轉首問:“怎麼瞭?”
“謝謝黎大夫。”說完,辛珊思笑瞭。
黎上也揚瞭唇,把褥子放在外屋,看瞭一眼還杵著的尺劍,丟下三字:“女娃娃。”又進去裡間將血水倒進大浴桶中,搬到房門口,吩咐尺劍,“端去後院倒瞭。”
女娃娃?尺劍有一點點失落,那不是陪不瞭幾年?男女有別,估計主上至多容他陪娃娃到七歲。端起大浴桶,出瞭東屋,在心裡安慰自個。沒事,他們又不是不生瞭。
“為什麼叫她九九?”黎上把她換下的衣衫,放到木盆中,一會他來洗。
“九九歸一啊。”辛珊思解釋道:“我現在練的功法,到瞭第九章便是歸一。”把前八章的累積融匯成一,稱之混元。達混元境,《混元十三章經》就已經算小成瞭。之後第十章、十一章…十三章分別是,扶正、返璞、回春、歸真。
“辛九九嗎?”
“等等…”辛珊思臉一沉:“為什麼要姓辛?”辛良友他配嗎?
黎上坐到炕邊,幫娘倆掖瞭掖被子:“叫黎九瑤吧?”
黎九瑤…辛珊思在嘴裡回味瞭番,好聽,欣然轉首看向裡面的襁褓:“就叫黎九瑤,乳名久久,長長久久的久。”
“長長久久好。”黎上不擾她瞭:“趕緊睡會。”
“好。”辛珊思也確實有點累瞭,閉上眼睛。黎上輕輕壓瞭壓她的被頭,起身端著臟衣出去瞭。
風笑拎著隻頸口還在流血的老母雞:“主上,恭喜恭喜瞭。”
黎上長舒瞭口氣:“快去把雞殺好燉上。”
“行。”
走到井邊,黎上提瞭兩桶水上來,又舀瞭熱水兌一兌。將臟衣浸泡,搓洗血污。心很靜,他有孩子瞭,是個肉乎乎的女兒。雖尚未長開,但眉眼間有他的影子。腦中是珊思汗流滿面的模樣,他眼裡泛起水光。
傻姑娘,他說叫黎九瑤,她竟沒多猶豫就同意瞭。
父母…孩子?
黎上深吸一氣,慢慢吐出。黎九瑤小姑娘,一定會很快樂很幸福。
雞下鍋,風笑拿上在灘臨縣買的兩斤飴糖跑出去瞭,挨傢挨戶的發。一傢兩小塊。
“我有大孫子瞭,他娘昨夜發動瞭。”
“生的順當。”
“六斤五兩重呢,我那麼些好湯好水地灌下去,可算沒白瞎。”
一上午,塘山村就都知道李婆子心想事成瞭。有厚道的人傢,還返瞭幾個雞蛋。當然也有吃著糖,人後吐不出好話的東西。
“看那嘚瑟的樣,就好像她兒媳婦生下的是顆金蛋。”幾個老婦湊在田間老槐樹下,你一嘴我一嘴。
“一把抓,俺還以為能抓多少糖,不想…就兩塊。俺讓俺傢大孫子再去要,她愣是沒給,摳摳索索的。也就楊二方傢那一窩賠錢貨,沒個脊梁骨,還返瞭六個雞蛋。”
“容她高興幾天。石大朗傢那宅子咱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傢陰月裡生的死丫頭兇得很,把親娘都纏瘋瞭,要瞭兩個兄弟的命,能放過這?”
“也不一定,又不是親兄弟。”
“親兄弟都給拖下棺材板瞭,這個不是一娘生的,更下得瞭手。你們也不瞧瞧李婆子那一屋子,病的病癡的癡,不用找半仙算,都能看出他們命輕得很,哪能壓得住陰月生的厲鬼?”
“咦…”一個眼尖的婆子,手指向野田:“那不是薛二娘嗎?”
“是薛二娘,她兩手空空去野田做啥?”野田裡埋的都是這附近的孤魂野鬼,不過裡頭也有三四個例外。薛二娘的姑舅也埋在那,至於為啥?薛二娘男人在世時說是爹娘遺言。
“自打薛二娘那閨女被抱去村西,俺看她都覺滲人。你們沒瞧她面相嗎,是越來越兇瞭。”
“不會跟石大朗媳婦一樣,被死丫頭附身瞭吧?”
“俺瞅著不像。說瞭你們可能不信,一回俺回娘傢待得有點晚瞭,就大著膽子走野田那抄小路。當時天都快黑瞭,還刮著風。就聽個聲在那野地裡哭罵,罵老比殼子罵老毒棍…哎呦,罵得臟呢。罵罵哭哭,說啥閨女不該投她肚裡…俺當時也害怕,聽著聲音有點耳熟,又一時想不起來。隔幾日,遇著薛二娘,才想起來是她。”
“這麼說那小丫頭不是她要送去村西的?”
“丫頭片子有啥心疼的?勞心勞力,費多少糧食養大瞭,還不是要嫁人?嫁人就不是賣瞭?也就俺命不好,娶瞭兩個盡會生男孫的兒媳婦,不然早把老房推瞭蓋新屋。”
“說丫頭是賠錢貨一點不假。”
薛二娘夜半出瞭老瞎子傢,就沒回去,這會兩眼通紅的進村,半路聽說李婆子傢生瞭個孫子,還愣瞭下,腳跟一轉又往村西去。
老瞎子並非兩眼都瞎瞭,隻是右眼受過傷,因救治不及時,使得兩眼皆有些看不清東西,總瞇著。一瞇著,瞅著就像瞎子。
吱呀一聲,薛二娘推門進瞭院子。滿園的新綠分不去她半點眼神,她陰鷙地盯著坐在簷下搗藥的老者,慢慢走近。
老瞎子光聽腳步聲,就知是她:“二娘,你該放下瞭,老夫這已經不要女嬰瞭。”
“不要?”薛二娘扯唇笑起,兩顴骨更顯突出:“是今天不要還是明天不要?”不等回話,她接著道,“當年,俺跑來求你時,你為什麼不說不要?你霸著俺閨女,跟俺說規矩說買賣…俺才生完三天,臘月天跪在你門口,你還念佛…”紅腫的兩眼盛滿瞭怨毒,彎身抵到老瞎子耳邊,咬牙切齒,“你是佛口蛇心啊!”
“這些年,你折磨死姑舅毒死瞭丈夫,還把當年攛掇你姑舅賣嬰的那些人傢都搞得傢破人亡,猶嫌不夠嗎?”老瞎子停下手,轉頭睜開眼,露出瞭泛白的眼珠子,看向薛二娘。
“夠…怎麼夠?”薛二娘想著她一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丫頭,眼淚直流。
“李婆子一傢是新來的,與你可算無冤無仇,你做什麼要…”
“她口口聲聲大孫子大孫子,跟那年老虔婆一個樣。俺想她死。”
“你入魔瞭。”
“也是被你害的,你說你為什麼挑在塘山村落居,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塘山村?”薛二娘恨死瞭,踉蹌著退身:“兩兒子已經被俺攆出塘山村瞭,俺等你死…俺等你遭報應…”轉過身往院門口去,“俺也要遭報應。”
辛珊思一覺睡到午後,沒睜眼手就摸向肚,肚子…空瞭,兩眼一下睜開,轉首看向裡。枕邊沒襁褓,她一拗起身。
“在這呢。”黎上抱著久久坐在搖籃邊上,正用調羹喂水。
小丫頭兩眼閉著,小嘴一抿一抿的。風笑端來雞湯:“老鮮瞭,不燙不涼剛剛好,趕緊喝。”
“謝…謝謝。”辛珊思有些難為情,兩手接過湯。黎上轉首:“尺劍,去把炕幾搬來。”
“是我疏忽是我疏忽。”風笑道完歉,又挨到瞭主子身邊看小胖團子。這傢夥擱娘胎裡沒少吃,瞧她烏漆漆的胎發,還有那肥嘟嘟的小臉。
有瞭炕幾,辛珊思就不用端著碗瞭,一邊喝著淡得似沒放鹽的雞湯一邊看黎大夫喂閨女水。
安靜的屋裡,突來一聲咕嚕。黎上聞到異味瞭,小胖丫大概是不舒服身子開始撅來撅去。
“是拉粑粑瞭嗎?”辛珊思新奇。
黎上面不改色地將調羹放回碗裡,示意風笑、尺劍出去。把孩子抱到炕上放著,開始解包被。
尺劍飛快地送來盆溫水。
抽去臟瞭的尿佈,黎上給黎小姑娘洗幹凈,墊上新的尿佈,用包被包好。
辛珊思看著他有條不紊的動作,心都軟乎乎,舀瞭一調羹雞湯送到他嘴邊:“黎大夫辛苦瞭。”
黎上張嘴就給喝瞭:“等你吃好,讓久久試試,她早餓瞭。”這就似提醒瞭炕尾的小丫頭,小丫頭委委屈屈嘴一癟哇哇哭瞭起來。
一聽她哭,辛珊思胸口就發脹,也不覺雞湯沒味瞭,啃瞭雞腿,三兩口把湯喝完:“快將她抱給我。”
黎上把哭紅臉的黎小姑娘放到她娘腿上,收拾瞭碗筷:“你等會,我去給你淘個熱巾子。”
黎小姑娘一到她娘懷裡,就像有感應一樣,兩眼睜開嫩嫩的嘴兒裹得更厲害。看得辛珊思都急,一抬眼兩抬眼地望門口,黎上怎麼還不回來?第五回抬眼,終於黎上拿著冒熱氣的熱巾子進門瞭。
接過燙手的熱巾子,辛珊思想撩衣服,可炕邊還杵著個人,瞥瞭一眼丟在盆裡的尿佈:“尿佈不洗嗎?”
黎上想說可以不洗。
對瞭,她差點忘瞭這位是豪富。辛珊思端正神色:“想閨女以後照料你,你就得先拉拔她長大。”說完右頰上的肉便被揪住瞭,她笑著想要躲避,“你做什麼?”
跟小肥丫一般軟嫩,黎上捏瞭兩下就放手瞭:“等她懂事瞭,我一定要告訴她,她的尿佈都是爹洗的。”
“對對,還要告訴她,她爹為瞭給她娘接生犧牲有多大。”辛珊思樂不可支。
黎上不想理她,端著尿佈大步出瞭裡屋。
第36章
久久的勁頭確實足,一鼓氣就吃上奶瞭。就是辛珊思被疼得齜牙咧嘴,真的好痛,眼淚都下來瞭。隻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打攪懷裡正狼吞虎咽的閨女。用熱巾子敷著,緩過勁就好多瞭。
等黎上進屋,久久已經吃飽睡著。見珊思出汗瞭,他上前手探上她的額,果然汗都是涼的,不禁心疼。
“過兩天,我給你煮藥膳。”
“不用,久久吃奶呢。”辛珊思低頭親瞭親睡得安穩的姑娘。
黎上抓住小包被的尾,摸到他閨女的小腳:“我知道你懷喜瞭就在鉆研此道,考慮到孩子吃奶瞭。藥膳裡放的藥量少,而且是平日常見的,都很溫和。我會根據你和孩子的脈象再做調整,你就安心用吧。”
辛珊思仰首,試圖商議:“粗茶淡飯可不可以?”
攬住她的肩,黎上柔聲:“懷喜、生產…都會大傷母體元氣,你不想自己十九歲看著像二十九歲吧?”
一刀中要害。辛珊思眨瞭眨眼睛,有點動搖瞭,哪個女子不愛美不想水靈靈?
“真的不會傷到黎久久嗎?”
“不會。”他是黎久久親爹。
“那就有勞黎大夫瞭。”
黎久久是個會疼娘的好姑娘,當晚黎上都做好不睡的準備瞭,結果她就半夜吃瞭兩回奶,每回還順帶著方便,也沒哭幾聲。
辛珊思奶水一天兩天…逐漸昌盛起來瞭,還十分養孩子。黎久久幾乎是一天一個樣,七八日皮就白嫩瞭,小胳膊小腿跟藕節似的。黎上常抱她出屋曬曬,還會趁中午暖和給她洗澡。
一看閨女洗澡,辛珊思便眼紅得不行:“黎大夫,求求你讓我洗個頭好不好?”蹲在小浴盆邊,哭喪著臉。最近吃得好,頭發又油又癢,癢還不能撓。這月子坐的…可謂度日如年。
“水已經煮好瞭,我一會給你洗。”黎上小心地扒開小肥丫的□□,輕輕搓一搓。小肥丫很享受,臉朝著她娘,時不時地咧咧無齒的嘴。
什麼?辛珊思以為自己聽錯瞭:“你要給我洗頭?”
輕嗯一聲,黎上抬首見她詫異,不由彎唇:“知道你難受,但才生過孩子,骨縫不能受涼。現在半月過去瞭,我們多註意點,洗個頭洗個澡應該沒事。前天,我就讓風笑買瞭艾葉回來。”
“嗚嗚…”辛珊思激動得學她閨女餓時的哼哼聲,站起跑回裡屋翻出身幹凈的衣服。
給閨女洗好,黎上把她抱出小浴盆,用塊大細棉佈將小人兒包裹。拭去水,給她穿上衣裳,放到簷下窩籃裡,讓尺劍看著。
五月中旬天已經熱瞭,窩籃裡隻墊瞭小小的薄被。黎久久躺在薄被上,尺劍用被角給她蓋住肚子,牽住她的小胖肉,擠眉弄眼地逗著。
風笑提瞭艾葉煮的水,送到東屋。辛珊思感激不盡,不等黎上就自個洗起瞭頭。
黎上用閨女的洗澡水順便將她換下的小衣衫和兩塊尿濕的尿佈搓一搓,再淘一淘,晾到新做的晾衣架上。回到東屋,見珊思把水都洗渾瞭,不由發笑。放下小浴盆,蹲下幫她按揉頭皮。
“這裡也癢…還有這裡。”辛珊思真想拿個耙子來將腦袋好好耙一耙,癢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