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針紮下去,那婆子就跟被人點瞭麻穴似的,頓時就手腳發軟地站不穩。眼看著這侍女這麼厲害,其他幾個仆從頓時就不敢靠王姝太近。
王姝身邊兩個人,愣是把花氏身邊六個人都給嚇退。
後宅鬧得這一出,袁嬤嬤沒出面。
她在府中的一言一行某方面代表瞭蕭衍行的意思,若是出面替一個妾室整治瞭主母,那就有些不好說。王姝自己動的手,花氏便是心有不忿,也隻能怪自己沒本事壓不住府上的老侍妾。不過花氏覺得難堪,將此事告到臨水寺去,要求蕭衍行給她主持公道,那就另說。
花氏名義上是正妻,被一個妾室欺辱到頭上,實在是有違尊卑倫常。不過誠如花氏這些日子打聽來的消息,蕭衍行參禪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打攪。花氏也額沒能見到人。
她心裡憋瞭一肚子火,隻能撒在袁嬤嬤頭上。
袁嬤嬤隻能做出處置。
為表公正,她替主子爺做主,罰王姝去寺廟茹素誦經一個月。
王姝:“……”
花氏:“……這算什麼懲罰?”這個小縣城就一個寺廟,那寺廟誰都進不去。如今這老虔婆打著罰人的噱頭把這妾室送進寺廟,分明就是在幫這個小賤人!
花氏氣得要命,當即要求更換懲罰。由她來指定該怎麼罰王姝。
“這怕是不行。”
袁嬤嬤態度極為強硬,“主子爺如今神志不清醒,許多事情不似往日那般公正嚴明。如今更偏向於喜好做事。主子爺最喜歡的便是王小君這一副好皮囊,等閑不允許外人傷她。主子便是要罰人,也得註意分寸。若是叫小君身上落瞭傷,叫爺瞧見瞭惹得爺發狂,怕是收不瞭場。”
袁嬤嬤的意思很明確,蕭衍行現在就是個瘋的。不似往日那般公正嚴明。喜歡誰,不喜歡誰,那是最最涇渭分明的,惹急瞭不管不顧人命。
花氏被她噎得說不出話,“……她傷瞭我身邊人,總不能就這麼放過她吧?”
“那依主母的意思?”
“罰她搬回後宅來。”
花氏腦筋一轉,就想到瞭剝掉王姝身上獨一份的特殊,“她不是爺的妾室麼?那就跟其他妾室一樣,都搬回後宅來住。我聽說當初是因為屋子不夠分,才將王氏弄去瞭外院。如今屋子空出來瞭,楊侍妾屋子旁邊空的那一間給她住便是。”
袁嬤嬤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這是在斷爺的子嗣!
“怕是得經過爺的同意。”花氏這個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但袁嬤嬤還盼著王姝的肚子有動靜。人挪到後院去瞭,還怎麼生?!
“這事兒還得爺同意?”花氏雖然不聰明,但勝在口舌極為利索。
她是那等無理也能攪出三分理的人,論口舌還真沒怎麼輸過,“袁嬤嬤莫不是仗著爺神志不清,故意在這拿著雞毛當令箭?都說當初這王氏進府裡,第一個討好的人便是袁嬤嬤你。袁嬤嬤吃瞭她那麼多的好東西,被她日日哄著,確實會拿人手短……但是袁嬤嬤,你應該要明白。往日府上是沒有主母,如今不一樣瞭。我雖不得爺的喜愛,卻是爾等正經的女主子。我說要她搬回來,她就必須得搬回來!”
“主母這是說的什麼話!”袁嬤嬤沒想到她嘴皮子這麼溜,“當初王小君住前院,確實是爺吩咐的。”
“但爺如今不管後宅。人在寺廟十天半個月都不回來,什麼話都要你說瞭。連我這個主母要見夫君,都得你同意,袁嬤嬤好大的派頭!”
花氏義正詞嚴道:“除非你叫我見到爺,聽他親口說,不然就是袁嬤嬤你在奴大欺主!”
袁嬤嬤還是頭一次被人給說的啞口無言。
如今送親的人還沒走,她也不敢被花氏拿捏瞭把柄做文章。主子爺如今不方便出面,她們隻能退一步。但為瞭主子爺的子嗣,袁嬤嬤絕不會允許王姝搬回後院。畢竟人搬進瞭後宅,屋裡有點什麼動靜都一清二楚。後宅那些女人日日盯著,怕是蕭宅後院就再也安寧不下來。
“小君是爺親自點住外院的。主母要小君搬回來,可以,必須經過爺的同意。”
袁嬤嬤深吸一口氣,也不跟花氏爭論,“主母想見爺,也可以。但能不能跟爺說上話,不是奴婢們能做主的。”
花氏本以為今天不會贏,沒想到袁嬤嬤居然會妥協。一聽能見到蕭衍行,她頓時激動瞭。
“為何?”
袁嬤嬤勾瞭勾嘴角:“爺身邊的護衛,以爺的意願為主。他不願見,誰也進不去寺廟。”
這花氏倒是聽送親的人說瞭。
花氏不覺得蕭衍行不會見她,她雖不如王氏貌美。卻也別有一番引人憐惜的韻味。從小到大,她身邊所有的人見瞭她都會下意識地寵著她順著她,怕她過於激動會病重,絕不敢忤逆違背她的意思。無往而不利的過去讓花氏充滿瞭信心。
她將往日受的冷落蓋到瞭袁嬤嬤這等下人的頭上,覺得是她們阻礙瞭自己跟夫婿重修舊好。心裡盤算著,她很快就跟袁嬤嬤確定瞭上山的時間。
袁嬤嬤倒是很大方,淡淡道:“主母想何時去都行,左右您是主母不是麼?”
花氏也沒覺得被諷刺瞭,她本來就是主母。
京城這邊,呂黎在接到信以後,早早啟程抵達瞭幽州木蘭獵場。
獵場這邊,供馬的馬商務必要提前驗貨,所以也早早抵達瞭幽州。獵場所有的東西都要提前準備。畢竟皇傢獵場范圍很廣,有山有林有水有谷地,自然也是有野獸存在。為瞭保證來狩獵的皇族不會遇到危險,獵場的人要提前將危險清除。
溫傢到的最早,馬匹也早就在第一位等待官府的人查驗。
呂黎根據信件的指示,到瞭溫傢馬場下榻的客棧找人。出示瞭信以後,就被帶到瞭溫傢傢主的跟前。
溫傢傢主冷不丁瞧見呂黎,驚艷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若說王姝是那等清艷剔透的美人兒,眼神無辜,自帶清冷寧靜的氣質。那這呂黎就是個實打實的嫵媚美人兒。她的嫵媚不浮於表面,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吸引人。過於濃艷的長相偏生生瞭一雙倔強的眼睛,這種氣質極討閱盡千帆的老男人喜歡。
若非知曉這是王姝為皇帝準備的,溫傢傢主都想把人納入自己的後院。
溫傢傢主沒有多問,隻確定瞭是王姝交代過要帶進獵場的人,便打發瞭人安排呂黎安置下來。呂黎抱著自己的包袱,坐在客房的榻上。又將綾人羽給她寫的信拿出來,細細地再讀瞭一遍。
兄長的字是極為好看的,入木三分的瘦金體。
許是與他詭譎桀驁的性情有關,他的字很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瘦金體,龍飛鳳舞,十分張揚。呂黎覺得,要是傢族沒有出事,這世上甚少有人能比得上兄長,兄長也必定會成長為一方大人物。可惜傢族造瞭孽,毀瞭兄長的一生。
“兄長再等等,等黎兒爬上高位,定會讓皇帝封你一個大官做做。”呂黎喃喃自語,“到時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隨心所欲地去施展你的抱負……”
而此時被念叨的綾人羽擋在瞭王姝的馬車前,穿得跟花孔雀似的,竟然穿瞭一身紅。
他烏發雪膚,紅衣似血,笑容甜蜜如糖霜。
王姝抽瞭抽嘴角:“……你是嫌我名聲太好,非得送我夫君一頂綠帽子是嗎?”
“大姑娘,甭管你傢那位是什麼出身,跟著他,往後你的路都不好走。”綾人羽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執著,非要給王姝當小白臉。許是他撩過許多女子,隻有王姝一人對他不屑一顧吧。王姝越是對他不感興趣,他越想撩撥她,“我知你與他不會長久。等你膩瞭他,選我如何?”
王姝:“……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膩。”
“我知道。”綾人羽盯著王姝,一雙眼睛亮若星辰,“這不是先來你這占個位置麼。省得你將來有想法瞭,又被別人搶瞭先。”
王姝:“……我這人,其實不養小白臉的。”
“我隻是長得白,也不算是小白臉。”綾人羽笑瞇瞇的,“不僅有那幾分能力經商,也有那能力不被你如今的夫婿打死,就祈求大姑娘多看我幾眼。”
王姝不能跟他再說下去瞭,再說下去他能拖到天荒地老。刷地一下放下車簾,讓人驅趕他離開。
綾人羽也不在意,幽幽地讓開瞭:“大姑娘,我是你最真心的備選啊~”
王姝:“……”
馬車吱呀吱呀地往北郊的山道跑去,王傢的寒瓜田在這半山腰上。馬車才剛剛走上山道,林間一陣清風拂過。車簾子晃動瞭兩下,王姝的鼻尖就嗅到瞭一股清冽的夾雜瞭檀香的氣息。而後,她抬頭便發現,正對面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兒。
光照著他半張臉,肌膚如玉,烏發如瀑。兩邊樹木的綠意蔓延到他的肩頭,高挺的鼻梁。鴉羽似的眼睫在眼瞼下方留下參差的影子。
他微微抬起瞭眼簾,眸色深深:“想養小白臉?”
王姝:“。”
第九十章
她倒是有那精力養才行啊!
應付蕭衍行一個,她都快能被榨幹。
“……沒。”王姝面無表情地掀瞭掀嘴皮,“爺,你怎麼一個人下山瞭?”
蕭衍行最近被人盯得很緊,送親那幫人不知是發現什麼端倪還是怎麼,整天在縣城裡亂轉。不過他們將臨安縣轉一萬遍也查不到。紮根在這塊地界的兩大巨賈,溫傢和王傢,都是蕭衍行的人。他們最多能查點雞毛蒜皮的事兒,挖不出太深的東西。
唯一的不便,就隻有‘瘋瞭的廢太子’被限制瞭行動。
蕭衍行幽幽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王姝被他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不禁回想這段時日自己做瞭什麼。好像除瞭頂撞瞭花氏,不老老實實任由花氏教訓以外,根本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總不能這位爺是為花氏跟她討公道來吧?
今兒王姝上山,其實是去看瓜田的。去歲種寒瓜的兩畝地今年又種瞭瓜。
七月份寒瓜早已經成熟,正是吃的最佳時候。王姝原本是要去試驗田巡視一圈兒的,半途覺得天兒太熱才改道兒去瓜田摘點瓜帶過去。
稻秧一般是六月中旬進入分蘗末期,七月上旬一般是第八葉同生分蘗和第二葉的次生分蘗。七月中旬開始進入植株拔節,孕穗初期,逐步剪數分蘗。一定務必得註意施肥、除草和稻田的水層。如今已經是七月下旬,曬田控蘗必須及時。
一旦水中出現異味或者冒泡,就存在缺氧狀況,這會造成嚴重爛根。
王姝默默地將腦袋轉向一邊不去看他,但蕭衍行這廝猶如實質的眼神如影隨形。
“……爺,我不養小白臉的。”王姝無語的吐槽,“爺這麼強壯,有你一個就夠我受的瞭。”
蕭衍行揚瞭揚眉,倒是沒有再盯著她瞭。
雖然沒有說話,但明顯感覺到這廝的心情愉悅瞭許多。
王姝撇瞭撇嘴,男人,不管智商多高品位多好的男人,都逃不瞭這麼低級的誇獎。
“過幾日我要離開臨安縣,去西北邊境一趟。”
自韓修老將軍去世以後西北便開始頻頻有異動。新將領黃秋玉雖然也是個厲害的,但到底不如鎮守西北二十年的韓傢人。蕭衍行不能坐視不管,邊境的動蕩,首當其沖的便是邊境的普通百姓。再來,蕭衍行也是時候該與黃秋玉接觸一下瞭。
兩萬三千的韓傢軍藏著不能曝露,但蕭衍行並不是真的瘋癲這件事卻是可以拿來試探一下黃秋玉。
不得不說,蕭承煥南下江南治水之事給不少曾經的中立黨重重一擊。
原先他們對朝廷黨.爭持悲觀態度,態度不偏不倚,隻一心追隨皇帝的意志。原先皇帝雖為主,蕭衍行為儲君輔政,兩人雙管齊下。蕭衍行能極大概率地彌補皇帝政策下的錯誤。自從蕭衍行被廢,被遮掩住的弊端便全顯露出來。
且不說皇帝有多少才能,朝堂上下其實都心裡有數。治水這件事卻叫很多人看清瞭一些事,若是大慶將來交到瞭蕭承煥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有這麼個不把天下百姓的命當命的帝王,將來百姓的日子必定是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如今已經不少人暗中來涼州,探聽蕭衍行的病情。
不管廢太子曾經以什麼罪責被貶至此,如今已經六年過去瞭。再說,朝堂上下其實知道內情。隻不過因為皇帝執意要處死太子,下面朝臣不敢激怒憤怒的皇帝,自然無人敢對皇帝的處置提出質疑。但如今不同瞭,現太子的失職讓他們意識到廢太子的重要性。
有瞭這番深刻的對比,他們才意識到讓廢太子恢復儲君之位的重要性。
蕭衍行自然不會因為這些人便暴露自身。若這些人立場堅定,便不會有先前反貪案時的作壁上觀。不過爭取到這些人也十分有必要,隻不過如今還沒到時候。
黃秋玉也是中立派,但他的情況不一樣。黃秋玉畢竟是西北邊防的駐地將領,占據瞭駐邊將軍府。西北與涼州緊緊相鄰,且此地有韓傢二十年的心血維持住的和平。一旦蕭衍行有任何動靜,必然逃不開黃秋玉的眼睛。他必須爭取黃秋生。
“你在臨安這邊,吩咐鏢局下面的人多註意一下外面的異動。”蕭衍行伸手將王姝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若有特殊情況,你帶著人躲進寺廟。”
手滑下來的時候,若無其事地捏瞭一下王姝的耳垂。
王姝稍稍一愣:“爺是要有什麼大動作瞭麼?”
“也不算大動作。”蕭衍行瞥瞭王姝一眼。這姑娘都不曉得怕,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近來京中流傳瞭一些傳言,引得人心浮動瞭。估摸著接下來,臨安這邊安寧不瞭。”
“那爺裝瘋這事兒不是很容易曝露?”王姝皺起瞭眉頭,“需要我替爺遮掩一二麼?”
蕭衍行捏著王姝耳垂的手一滯,抬起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