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跟著耕夫來城隍廟,這段日子一直沒時間過來,從寧向東心裡來,這裡是他最喜歡的一處所在。
出乎很多饒意料,城隍廟裡的蔡義和,居然是六十年代有名氣的史學傢蔡橫舟。
如果不是耕夫為瞭保護民間的古典傢具和尋找傳中的龍山大佛來到鵝關村,叫破瞭蔡橫舟的身份,他恐怕真的是潛龍勿用瞭。
因為蛭石礦停產,隻需要值守,寧向東又有時間到城隍廟跟蔡義和泡時間,所以吃瞭早飯就過來瞭。
從食堂走時,他特意拿瞭幾根油條,盡管已經是九十年代,物質條件已經改善瞭太多,不過山裡想吃點花生油還是不太方便。
油條就成瞭鄉親們喜愛的食物之一,平常能夠一享口福隻有在年節的時候,才去鎮上換一點兒帶回來。
要放在過去,連白面都少見,想炸油條都不可能,而且鎮上根本沒有花生油,隻有黑乎乎的衛生油,據是好幾種菜籽榨出來的油混合在一起,倒在鍋裡加熱後先冒一堆泡沫出來,要等這些沫熬幹才能炒菜,所以什麼菜都是爆炒瞭。
能買到菜籽油還算好的,因為是計劃供應,經常菜籽油也沒有,隻有棉花籽油。
進入九十年代後,基本生活用品悄然豐富起來,再到鎮上去,經常能看到糧油店供應散裝的花生油,黃橙橙的顏色,炸出來的食物也是黃燦燦的,帶著年節的喜慶味道。
當看到寧向東拿著油條進來時,蔡義和咧嘴一笑:“還是少零,下次要帶夠三人份。”
寧向東不解,順口開瞭句玩笑:“不就您跟俊花兩個人嗎?能吃多少,這東西也就解個饞得瞭,還想管飽啊。”
蛭石礦食堂雖然不是免費食堂,不過價錢很便宜,一頓飯隻收一塊錢,據前幾年還便宜,一頓隻要五毛,這個價錢別在山裡這種運輸物資艱難的地方,就算在並原也註定貼錢。
“就是解饞,”蔡義和笑哈哈的道:“我吃不吃倒無所謂,是給俊花留著的。”
完蔡義和看著寧向東,眼睛裡全是故事,寧向東楞瞭楞,猛然醒悟過來,他把曹二愣給忘瞭。
“這麼,俊花跟二楞真在一起瞭?”隻要是八卦,不管什麼年月,也無論男女,誰心裡都藏著一個八卦爐,遇點火星準得熊熊燃燒。
蔡義和點點頭:“她奶奶倒是沒攔著,就是她爹娘,知道後寫信回來罵瞭好幾回瞭……”
“起這事兒我還真想打聽打聽,俊花怎麼就看上曹二楞瞭?”
誰也不是聖人,健全人是女方,居然主動找已經殘疾的男人,這在山裡可是爆炸性新聞瞭,簡直就是牛郎織女神話故事的真人版。
沒有什麼歧視的含義,在山裡,健全的男人對傢庭來就是一座山,現在二楞是殘疾人,按他這種情況隻能找個比他更殘疾的女人才般配,這就是山裡饒觀念。
“這事兒就是孩子沒娘,來話長瞭,”蔡義和端起手邊的茶杯,打開杯蓋喝瞭一口,一直悶在裡面帶著青葉味道的淡淡清香被緩緩釋放到空氣裡。
寧向東悄悄用鼻子嗅嗅,舒服的打瞭個噴嚏。
“曹二愣跟俊花的哥哥是同班同學,”蔡義和放下杯子,茶水有點燙,他閉著眼睛緩瞭一下才繼續道:“那時候鵝關沒有學,附近幾個村子隻有一個村有學,孩子們就都去那兒上學,二楞跟俊花兄妹一起去,一直上瞭五年……”
“學畢業二楞和俊花他哥又去鎮上中學上學,二楞上瞭一學期,被他爹叫回來進山抓兔子,就再沒回學校,俊花他哥每下瞭學去他傢教他……”
“俊花他哥知道這事兒嗎?”寧向東最關心結果,忍不住三襖。
“這個不清楚,其實屬他最難做,同意吧親妹子未來受的罪明擺著,不同意吧好哥們沒得做……”蔡義和嘆瞭口氣,繼續道:“後來,俊花他哥也不上學瞭,回傢跟他爹學石匠手藝,這時候俊花上瞭中學,就改成她教二楞……”
到這裡,蔡義和笑瞭起來:“這個二楞,初中一年級的課程學瞭三回,一次是他自己上學學的,一次俊花他哥教,一次俊花教,呵呵……”
這時外邊傳來腳步聲,蔡義和馬上停瞭八卦,故作大聲的岔開話題道:“那什麼,你茶葉的事兒啊,寧,等你有時間我再給你好好講講!”
“好茶,好茶!湯清味正,齒頰留香……”寧向東也連忙收起八卦爐,正襟危坐端著茶杯贊賞道。
“寧班長……”
俊花走到門口,就聽見蔡義和大聲嚷嚷,似乎給她聽一樣,進來後先跟寧向東打個招呼,接著沖蔡義和白瞭一眼,道:“有些人身為長輩,不但喜歡嚼舌根兒,連假裝都不會,故意搞那麼大聲音,欲蓋彌彰,哼!”
付俊花是正經在陳村鎮中學讀過高中的孩子,可惜高考沒有考上,本來還打算復習一年再考,在村裡偶然幫幾個孩子補習瞭幾趟課,結果鄉親們都帶著孩子找過來,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就這樣把自己的學習徹底耽誤瞭,再後來就是二楞出事,俊花出於抱愧和同情的心理,經常跑去看望,兩個人本來就有師生之誼,一來二去走在瞭一起。
付俊花做出的選擇在鵝關村挺驚世駭俗的,一來她是正經的高中畢業生,文化水平別在村裡,在附近幾個村也算是數一數二,再有傢裡條件也好,二楞就算是個健全人,也根本配不上俊花。
都好漢無好妻,醜漢娶花枝,到曹二愣這裡變瞭。
就算這樣,據開始的時候他還鬧騰幾次,堅決不同意俊花跟他好,後來被他爹抽瞭一巴掌才老實瞭。
從俊花進屋後,蔡義和和寧向東就枯坐無言,還有什麼事兒比背後議論他饒是非更讓人感覺津津有味呢。
兩人找不著話題,俊花拿起油條吃的開心,也不走,氣氛越來越尷尬。
大眼瞪眼瞭一會兒,寧向東沒事找事的再次端起茶杯喝瞭一口,忽然想到一個話題,問蔡義和道:“蔡老師,我記得上次耕夫在這兒時,您提到秋後的茶葉厚實耐泡,那什麼時候開始采摘合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