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與狗 第13節

作者:鵲橋西 字數:3038

莊廉人懵瞭。

不是說好瞭假裝是遠房表妹嗎?表哥表妹,這關系多親密!怎麼轉眼成瞭債主和盜賊?

這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莊廉怔愣地去看唐嫻,見唐嫻眼中的洶湧的惱意一點也不比他的驚詫少。

園子裡的風一陣一陣的,直把二人的心吹得平靜下來。

唐嫻兩手緊攥,一字一頓道:“你不要胡說。這府邸侍衛眾多,我便是心懷不軌,有情……”

實在說不出“情郎”二字,唐嫻憋瞭口氣,道,“……有同夥,也難以順利得手。”

“這倒是,你沒那個本事。”雲停贊同。

唐嫻發誓,她再次從他的語氣中聽到瞭嘲諷。

“你在府中該另有同夥。”雲停摸著下巴,想瞭想,舉棋不定道,“安排誰呢?”

唐嫻:“……”

這人把她當笨蛋,當著她的面編故事騙她呢!

她忍無可忍,要出聲質疑時,莊廉忽然道:“不需要同夥,姑娘是公子的遠房表妹,寄居於此,府中侍衛知曉姑娘的身份,自然不會對表小姐有所防范。”

雲停眼角一抽,目光威脅地轉向莊廉。

莊廉迷茫,還有點赧然,但仍努力將故事拉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他裝作沒看見雲停的眼神——昨日雲停應允瞭他可以這樣的——以拳擊打手掌,肯定道:“沒錯,就是這樣!表小姐心無城府,被壞男人利用瞭,才會助人竊寶。”

如此一來,雲停編的故事成立,表哥表妹的關系也穩住瞭,兩全其美!

莊廉很滿意。

而雲停冷冷一笑,道:“不止如此,她還有個好舅舅是我府上總管,為她吃裡扒外的行為提供瞭很大的便利。”

西南王府勤雜總管莊廉後背猛地一涼,意識到有哪裡出瞭問題。

回憶著這兩日與雲停的對話,莊廉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醒悟過來。

昨日雲停說“可以與她玩一玩”,指的或許並非表哥表妹的假關系,而是那句“姑娘傢春心一動,人就傻瞭”。

對!所以才有情郎這一出!

就說昨日他應得太輕易瞭……

莊廉轉臉,看見雲停陰沉的雙眼。

這位當真是小心眼,讓他不高興瞭,連自己人都折騰。

但自己編的故事,不論如何也得演下去。

莊廉羞愧地甩袍請罪,罪名是管教不嚴、縱容甥女與外人聯手行盜。

幾句話的功夫,唐嫻的身份一變再變。

她早已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沒能出聲,在心裡默默把自己的新身份琢磨瞭一遍,越琢磨越覺得荒謬。

她既是這位公子的表妹,又是莊管傢的甥女?

唐嫻沒忍住問:“那我爹娘是誰?他們人呢?”

莊廉已犯瞭一次錯,不再貿然開口,悄悄去看雲停。

雲停扶著額頭思忖瞭下,道:“你爹是……算瞭,不重要,反正他們已被你氣死瞭。”

唐嫻獲得新的罪過:不孝。

新的“父母”:五日前得知她與孟姓情郎聯手偷瞭雲停的寶物,一口氣沒上來,雙雙斃命。

新身份聽得唐嫻腦子裡直打雷,她還在猶豫是否接受,雲停再次開口:“好好動動腦子回憶下你情郎,午後隨我去指認他,指認不出,就把你舅舅掛在樹上曬成人幹。”

“舅舅”莊廉無端遭受牽連,臉綠得跟園子裡的蒼翠枝葉一個顏色。

無妄之災,說的大概就是這個瞭。

唐嫻則因為這話瞬間接受瞭新身份。莊廉被雲停推到她這邊來瞭,不錯。

唐嫻眼中含淚,喊道:“舅舅。”

莊廉眉毛糾在一塊,心中千難萬難地掙紮後,勉強開口:“……哎。”

身份的事情粗略得到一致認可,指認的事不急,反正遭罪的不是她唐嫻,眼下還差最後一件事情需要確認。

唐嫻慎重問:“所以我叫什麼名字?”

莊廉哪裡知道她叫什麼,她在府中待瞭近十日,自身相關的事情一個字都沒說。

她不說,雲停的沒人告知她,這雙方都還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莊廉心中正想著給她取個什麼名字,雲停已經開口:“裝失憶。”

唐嫻:“……”

莊廉:“……”

兩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菜色。

都按照他編的故事來演瞭,還要拆臺?這戲演不下去瞭!

“詩意!詩情畫意的詩意!”莊廉極力挽救,高聲呼喊,“舅舅我叫莊廉,你叫莊詩意。”

唐嫻:“……嗯……”

第12章情郎

換瞭名字和身份,唐嫻的地位沒半點改變,照舊被人看守著,也仍要被迫去指認孟公子。

唯一的好處,大概是能理直氣壯地問出想知道的事,比如這反賊的姓名和來歷。

“可以自己看。”莊廉回答道。

唐嫻首次得以踏出府門,回首仰望,見府門上的牌匾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沒有。

她道:“空的。”

莊廉道:“那便是瞭,公子不願被打擾。”

言下之意便是他傢公子身份不一般,一旦曝光,登門拜訪之人將絡繹不絕,會擾瞭府邸的清凈。

這點的確沒錯,唐嫻住瞭半個月,就沒聽府中有過喧嘩,大多時候,處處都靜悄悄的,讓唐嫻誤以為她可以悄無聲息地溜走。

然而付諸行動後,才發覺府中處處是侍衛,森嚴程度不比皇陵差。

但這話還能有另一種理解。

唐嫻問:“他就那麼見不得光嗎?”

莊廉:“……”

莊廉拿出長輩口吻訓斥道:“怎麼可以這樣說你表哥?”

他說得還算正常,傳入唐嫻耳中,卻讓她生生打瞭個寒顫。

唐嫻曾經有過舅舅的,是外祖傢三代單傳的男丁,搶過唐夫人的首飾,罵過她死丫頭,在唐嫻七歲那年成功以一己之力把外祖傢拖垮,如今全傢人遠在塞外。

在唐嫻腦子裡,舅舅,等同於廢物,絕不會、也沒有資格用長輩的姿態來教訓她的。

“當初若非我覓到瞭好差事,你娘哪有機會嫁給公子的表姑的表弟,這是高嫁,否則你哪能有資格喚公子一聲表哥?”

莊廉倒是對新身份適應得極快,故事編的很是流暢,喋喋不休道,“你表哥看著氣性大,實際上性情好著呢。再說瞭,現在是咱們欠他的,你就多忍忍,對他恭敬些,好不好?舅舅還能害你不成?”

唐嫻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雙方心知肚明的假身份,編那麼多無謂背景做什麼?

她等莊廉絮叨完瞭,小心地與他確認:“他……我表哥……咳,他性情好?”

口若懸河的莊廉停頓瞭下,而後輕輕“嗯”瞭一聲,違心地點瞭頭。

唐嫻眼睛微瞇,無聲地用眼神譴責著莊廉。

莊廉不動如山,帶著侍衛將唐嫻送去瞭明月軒。

明月軒坐落在城西,南朝鬧市,北臨城河,視野開闊,雅俗共賞,是一處書齋,常有文人聚集會詩或是鬥藝。

此時,有十數年輕公子匯聚於此,錦衣華服,茶香繚繞。

唐嫻坐在明月軒斜對面的雅閣裡,目光一寸寸從每個人臉上掃過,試圖從中辨認出她的“情郎”。

“紫衫的不用瞧,那是孫大人傢的草包,不姓孟。藍衫的那個長得不錯吧?就是太文弱瞭,我是瞧不上這種不頂事的書生的。你呢?你喜歡這種嗎?”

“那個紅袍的也不錯,挺有精神氣的,我瞧瞧啊……孟參政的孫兒……好小子,比我傢公子年少三歲,竟已當瞭爹!”

“……”

唐嫻一個字沒說,莊廉已把對面的人點評瞭一遍,總的來說,孟姓高門公子,已成親且有點出息的,唯有兩人。

一個是寒門學子孟思清,出身差,但文采非凡,前年高中狀元,娶得高門賢妻。

一個叫孟嵐,是孟參政傢的公子,這幾年才入瞭朝堂,成親已近四載。

唐嫻想仔細打聽這兩人的事,又怕被莊廉看出來瞭,遲遲沒敢開口。

“怎麼總盯著那兩人?”莊廉發現瞭端倪。

唐嫻心中一驚,連忙道:“他倆長得好看,我就多看瞭幾眼。那個圓領袍子的也挺俊,是不是?”

莊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道:“還行吧……我傢公子不比他幾人長得更俊?”

今日受邀前來的公子早被調查個一清二楚,莊廉在心中琢磨瞭下這幾人的身份,確信幾人都不該與唐嫻有任何牽連。

他不確定唐嫻是否有意如此引導,遂將話題扯到雲停身上。

唐嫻也想把註意力岔開,回憶瞭下雲停的相貌,道:“他總陰沉著臉,看誰都像討債,哪裡俊瞭?若是和善些,與人多笑笑,倒也勉強能稱得上是個俊美公子。”

“勉強?”莊廉質疑。

“勉強。”唐嫻肯定。

莊廉想瞭想,遲疑道:“你是女孩子,那姑且聽你的吧!回頭我就去勸勸公子,讓他改一改。脾性本就不討人喜歡瞭,再這麼下去,他怕是到而立之年也成不瞭傢……”

倆人正說著,“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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