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廉看她猶豫,朝隔壁眺望瞭兩眼,催道,“侍衛們已經收拾妥當,隻等小姐喝完粥就能啟程瞭。毛毛,你若是要問的話,最好現在去找公子……”
小廳中,雲裊捧著一隻小碗正慢吞吞舀著。
唐嫻與雲裊一同用的早膳,知曉她那碗粥沒多少,時間不等人,唐嫻不再猶豫,轉頭去找雲停。
連日下來,雲停兄妹倆對她的態度,侍衛們看得一清二楚,無人阻攔,唐嫻順暢地到瞭雲停房間門口。
敲門後,裡面沒有聲響。
“在屋裡嗎?”她問侍衛。
“在的。”侍衛肯定。
唐嫻又敲瞭幾下,裡面才傳來熟悉的聲音:“進來。”
得瞭應許,唐嫻反而躊躇瞭起來。
在房門口再三定神,將無關事物移出腦海,她推門進入。
房屋簡陋,勝在幹凈寬敞。進入後轉個彎就是寢榻,連扇屏風都沒有。
唐嫻急著與雲停說事情,為瞭避嫌,沒關房門,結果向裡走瞭沒幾步,就看見瞭雲停光裸的背影。
結實的寬肩和大片背肌撞入眼中,上寬下窄,唐嫻直接傻瞭,呆滯地望著脊梁骨走線時,雲停提著上衫轉過身,健碩的胸膛,與不帶一絲贅肉的勁瘦腰腹展現在唐嫻面前。
唐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急匆匆轉過身就要往外跑。
“找我什麼事?”雲停喊住瞭她,聲音平靜,好像他更衣的時候被人看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瞭。
他太平靜,倒顯得唐嫻小傢子氣瞭。
不就是男人的上半身嗎?
每年炎熱的夏日,碼頭上搬運貨物的雜役、磚瓦匠人等做苦差的,偶爾也會光著上半身。
唐嫻外出時,身邊的嬤嬤嫌那有礙觀瞻,常常呵斥著人離遠點或把衣裳穿好,不讓入唐嫻的眼。
可她的確是遠遠看見過的,滿是汗水,臟兮兮的,沒什麼看頭。
唐嫻用力控制自己站在原處,背對著雲停,飛速追憶自己來的目的。
艱難記起,她努力保持鎮定的語氣回答:“你、你昨日答應過我,要放我走的,你去與侍衛說一說。”
“我沒答應。”身後的回答雲淡風輕。
唐嫻驚愕,心底一沉,憤怒轉身,“你答應瞭……你把衣裳穿好!”
她再次背朝雲停瞭,耳尖通紅。
身後有窸窣的衣物摩擦聲傳入耳中,唐嫻看不見瞭,卻好似能想象得到那身腱子肉如何隱藏在內衫下的。
那具身軀與唐嫻遠遠看見過的不一樣,不臟,更強健,也更結實,尤其是腹肌,看著緊實有力……
沒眼看!
唐嫻心底燥熱,惱羞地捂住面頰,含糊道:“我先出去瞭,待會兒……”
“穿好瞭。”雲停打斷她。
可唐嫻已經不敢輕易轉身瞭,拘謹地背對著他,腦子裡空空的,想說的話一個字也記不起來瞭。
雲停主動繼續她之前的話,從容道:“你仔細想想,昨晚隻有你在提要求,我沒答應,甚至都沒提藏寶圖一句。”
唐嫻清醒過來,由著他的話回想昨晚,朦朧發現,他真的一句都沒提到藏寶圖。
他斤斤計較的,隻有自己對煙霞的信任。
被騙瞭!
唐嫻憤怒,又一次轉瞭回去,好在這次雲停的確穿好瞭衣裳,但也僅僅是裡衣。
被衣裳一遮,那身讓人不敢看的結實身軀藏瞭起來,他又成瞭玉樹臨風的世傢公子。
“那你還我的藏寶圖!”
雲停不以為意道:“什麼叫你的?那是我的,物歸原主而已。”
唐嫻要氣哭瞭,唯一的護身符被拿走瞭,自己什麼都沒有瞭!
她急喘幾下,想不出反駁的話,隻能怒瞪著雲停道:“你的、你的就你的好瞭,現在東西你得到瞭,還留著我做什麼?不放我走,難道你要殺瞭我嗎?”
雲停沒立刻回答,徑直披起外衣。
手臂抬起時,內衫緊繃,突顯出身上的肌肉線條。
唐嫻頭一回看見男人的身軀,臉上發燙,偏轉過臉不去看他。
一時間,房間中靜悄悄的,隻有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
等他大大方方穿好瞭衣裳,走到唐嫻面前,眉眼一沉,嚴肅地詢問:“你方才是不是都看見瞭?”
沒提具體內容,但唐嫻已然明瞭,氣道:“看見瞭又怎麼樣?難看死瞭,還不如逃難來的乞丐,我的眼睛都要瞎瞭!”
“難看你也得忍著。”
雲停竟然不生氣,不輕不重回瞭一句之後,語氣認真道:“你也知道的,我傢傢規甚多。老祖宗看重血脈親緣,對後世子孫的要求很高……”
唐嫻眉頭攏成春山,直覺他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
“……尤其是身軀的清白,第一百四十二條規定瞭,凡是臟瞭身子的,不可再禍害他人。”
雲停說著,面色嚴峻地朝唐嫻俯身,逼迫她與自己對視,四目相對,他莊嚴道:“我被你看瞭身子,沒瞭清白,你得負責。”
唐嫻:“……”
前不久她得出的結論在這一刻推翻,雲停哪裡是不會用卑劣的手段逼人的?
他用得好極瞭!
第45章回京
唐嫻被這種說辭無恥到發不出聲音,雙唇翕動,雙頰漲紅。
雲停面不改色,瞧她氣急,還體貼地端瞭盞茶水過來,一本正經地湊到唐嫻嘴邊。
唐嫻扭臉躲開,憤然道:“照你這個理論,你看上瞭誰傢姑娘,跑人傢面前脫光瞭衣裳,就算沒瞭清白?就得逼人傢姑娘與你成親?”
“首先,我沒有衣衫不整地往外跑,我規矩在房間裡更衣,是你一聲不吭走入內室的。”
“其次,我不是那麼不知羞恥、在外面坦露身軀的人。”
雲停有條不紊,“最後,成親的事不急,待我先將藏寶圖的事解決,再與你父母商議……”
“你要點臉吧!”這種祖訓唐嫻聞所未聞,一點不信!
又被他反駁回來的這三條震撼得腦中激蕩,連“成親”這種字眼,都沒能將唐嫻打動。
可這種出人意料的情況下,她腦子轉的慢,一條應對的法子也想不出來。
那盞茶水又遞瞭過來,唐嫻恰好需要,雙手發顫地接過。
溫涼的茶水順著喉嚨安撫瞭震動的心,她稍微冷靜下來,深呼吸,而後堅決道:“你胡說八道,我不信你傢先祖會留下這種祖訓。”
雲停眸色一暗,涼涼道:“祖訓不許自作多情、不許欺負姑娘、不許吞食異物,這些荒唐的條例你都能相信,還一再拿來威脅我,到這一條你就不信瞭?”
“還是隻挑著可以利用的相信?你當我傢世代相傳的祖訓是什麼東西?”雲停的語氣越發森然。
“莊毛毛,我也不是什麼善類。要麼,這些祖訓你全部相信,要麼,我同你一樣,將之視如敝履,一條也不遵循。你選吧。”
唐嫻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與百裡傢的祖訓扯上關聯。
她全盤接受並相信,那就是承認她毀瞭雲停的清白,要對他負責。
她不相信,雲停若真如他所說,不再遵守兩百餘條祖訓,那無異於是猛獸出籠,恐怕他第一個要毀壞的就是不許欺負姑娘這條。
唐嫻沒少拿這個壓他,到頭來,遭殃的依然是她自己。
哪一種都不能選!
唐嫻搜索枯腸,老半天,擠出一句:“你別忘瞭,昨日你還與我慪氣,對我不理不睬……今日就放下身段討好,你反復無常,一點原則都沒有!”
雲停仿若被她提醒瞭,道:“也是,我還在生氣。”
說完,他的臉色冷淡起來,語氣漠然,“事情說完瞭,出去。”
唐嫻被他瞬間變臉的功力驚到。
出瞭這事,他現在就是把刀架到唐嫻脖子上,唐嫻也不信他是真的像昨晚那樣生氣。
可雲停不松口放人,有那麼多侍衛守著,唐嫻是如何也離不開的。
來之前,唐嫻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雲停能來這出,並且在這事之後,還有臉繼續耍脾氣。
在他冷峻的視線下,唐嫻忍耐到瞭極限,咬緊牙根道:“我不與你廢話,要麼你放我走,要麼把藏寶圖還我!”
雲停保持著昨日那副清冷無情的模樣,沒聽見一樣,理理衣襟,回到床榻邊扣護腕。
單看他這副假樣,若非親身經歷,唐嫻也難相信他一個大男人,之前一口一句清白,死乞白賴要別人為他負責。
唐嫻氣暈瞭頭,在他背上推瞭一把,繞過他坐到瞭床榻上。
不給她,那她就自己翻找,找到後藏在懷裡,就不信雲停能強搶。
從枕下翻到床頭,再從整理好的隨身衣物中翻找,胡亂掏瞭幾下,發現掏出的是貼身寢衣後,熱氣一下從沖到瞭唐嫻天靈蓋。
她一松手扣上瞭箱籠,發出好大一聲巨響。
而雲停已扣好瞭護腕,轉著手腕道:“興許藏在我身上呢。”
他在挑釁。
“你別以為我不敢搜。”唐嫻今日所見已經足夠刺激瞭,不差這一點兒。
聞言,雲停雙腿分立,在床榻邊舒展開瞭雙臂。
這麼一來,被嵌著墨玉的腰間束帶緊緊束縛著的腰身,就格外的修長顯眼,唐嫻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這個。
那衣裳明明遮得嚴嚴實實,她卻好像能看見底下緊實的腹肌。
唐嫻是成過親的,可容孝皇帝是個糟老頭子,那張臉她都沒看見過幾回,更不用說男人的身軀瞭,還是年輕健碩的那種。
她哪裡見過這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