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廉:“啊?這……”
“她的確貌美,不是嗎?”雲停再道,“既然已有婚嫁,把血玉瑪瑙的事情問清楚,便放她離開。”
莊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書房中陷入沉寂。
窗未合上,一陣狂風襲來,將桌案上的書吹得嘩嘩做響,有幾本輕薄奏折,直接被掀落在地。
莊廉彎腰去撿時,又聽見雲停道:“即日起,全城搜捕煙霞,一旦發現蹤跡,當場誅殺。”
在確定瞿陽王的藏寶洞多年前就被人搬空後,煙霞的一切行為就都有瞭解釋。
她是摸去藏寶洞後,才知道自己為何惹怒瞭雲停,懼怕雲停懷疑她私藏寶藏,隻敢通過唐嫻歸還藏寶圖,自身不敢露面。
念在她非刻意為之,並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雲停隻讓人嚇唬她,並未真正下死手。
這時改瞭主意,分明是在遷怒!
莊廉匆匆把東西撿起來,用鎮紙壓住後,不敢應答這事,提起別的,道:“公子,那兩顆瑪瑙據說是毛毛她……”
略過那個稱呼,他道,“……留給她的,她既然不肯透漏身份,定然也是不願意言明她……是何人的。”
“那就用刑逼問。”雲停始終未抬頭,說完冷然道,“早就該對她用這法子瞭。”
真想從俘虜口中逼問出事情,有的是手段,更不必說對方是個嬌弱姑娘瞭。
“……不好吧?”莊廉訕笑,“我實在不知能對她用哪些刑法……”
“軍中刑訊的手段都忘瞭?”雲停不耐道,“她怕疼,那就把肩背上的傷口撕裂,撒上鹽水鞭斥,眼睛不好使,就把她關進地下暗牢,讓她在黑暗中與毒蟲蛇蟻做伴。”
莊廉應也不是,反對也不好,幹巴巴笑瞭下,道:“毛毛性子可倔瞭,當初被那樣恐嚇都不肯說出煙霞的下落,現在用刑逼問,怕是也不成的……”
“那就把白湘湘抓來,用她腹中胎兒做威脅。她不是最講義氣瞭?”雲停耐心耗盡,斥道,“這點事情還用我教嗎?”
“公子息怒!”莊廉急忙告罪,心裡則在想,果然是氣糊塗瞭。
前一刻還說祖訓記得一清二楚,這會兒就什麼仁義道德都不講瞭。
祖訓是忘的幹幹凈凈,隻顧著口頭發泄火氣瞭吧?
莊廉擦汗,心思轉瞭轉,道:“毛毛畢竟喊瞭我那麼久的舅舅,我實在下不去手。這樣吧,我去找沒與她相處過的雲鋒校尉去審訊,他最擅長這個,下手從不留情。公子覺得呢?”
“隨你。”雲停沒什麼波瀾地應下。
莊廉偷瞄他幾眼,道瞭聲是,加重步伐退瞭出去。
.
唐嫻龜速回到蘭沁齋,沒看見雲裊,問瞭侍女才知曉,是被雲停帶去他那邊瞭。
他知道瞭。
雲裊的消失,足以表明他決裂的態度。
外面的狂風吹瞭小半日,始終未見雨水落下,唯有頭上的黑雲依舊籠罩,久久不散。
就跟盤旋在唐嫻心頭上一樣,壓得她的心直往下墜。
唐嫻並沒有等太久,天將黑時,有個她沒見過的侍衛過來,道:“勞煩姑娘隨在下去牢獄走一趟。”
唐嫻心口一陣抽疼,使勁眨眨眼,一言不發地與他出去。
所謂的牢獄她從未去過,跟著侍衛在府中繞瞭一道又一道。
雲暗風急,天黑得格外的早。
漸漸的,唐嫻眼前模糊起來,看不清周圍環境。
似乎走瞭很遠,等她眼前一片漆黑、不敢輕易抬步時,侍衛終於停下。
“到瞭?”她小心地問。
“到瞭。”有人答道。
這聲音,唐嫻不能更熟悉瞭,前不久還親昵地喚她乳名,現在已經換成與陌生人說話的疏冷語氣。
唐嫻心中又是一疼。
她眼前漆黑,掐著手心不讓自己露出難過的情緒,狠心道:“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都讓裊裊與你說瞭,我是有夫君的,不能與你成親。請你放我回去!”
雲停的聲音不見起伏,“可以,隻要你肯說出,這東西你夫君是從何處得來的。”
唐嫻的手被人抓住。
看不見的情況下,五感變得格外敏感,她本能地縮手,被一隻大手強硬地抓住。
對方掌心的溫熱燙瞭她的手心,她想掙紮,越掙雲停抓得越緊。
很快,唐嫻的手掌被強行掰開,手心裡被塞瞭兩顆瑪瑙。
她記起來瞭,最早她與雲停說過,她知道一個巨大的寶藏。
雲停丟瞭瞿陽王的寶藏,覬覦她這個,所以得知她已成親後,不是不肯放她走,而是要問出寶藏所在,才能放她。
她可以把寶藏告知雲停,但不能是這樣逼問出來的。
抓住那兩顆瑪瑙後,唐嫻的手恢復瞭自由。
她死死捏著那兩顆瑪瑙,生硬道:“我不知道。”
“那我換個問題,你夫君是誰,現在何處?”
“不知道。”唐嫻還是那句話。
“嘴硬,那就不要怪我對你用刑。”
唐嫻狠狠咬住下唇,視死如歸地閉上瞭眼。
用刑就用刑吧。
他倆之間存在利益之爭,在很早以前,雲停就該對她用刑逼問瞭,她能接受。
表現得很堅決,可實際上,唐嫻心裡苦澀極瞭,與懷疑被父母拋棄時一樣的難過。
她看不見周圍都有些什麼,隻知道這地方格外的陰冷可怖,涼氣從四面襲來,冰得她渾身發毛。
除瞭地下牢獄,還有哪裡能這樣陰森駭人?
兜兜轉轉,最終,她還是與岑望仙是一樣的待遇。
……明知她最怕疼、最怕黑,偏偏要把她帶到陰森牢獄中刑法逼供……
“啊!”唐嫻後腦一痛,沒忍住喊叫瞭一聲。
她驚慌往後躲,退後一步,立刻被抓著手臂拽瞭回來。
“說不說?”陰測測的聲音就在唐嫻耳邊,“不說我就繼續用刑瞭。”
唐嫻偏過臉不作聲。
黑暗中她聽見窸窣響動,肩上有酥麻癢意往上移動,仿佛是毒蟲在上面攀爬。
唐嫻呼吸加急,抬手去拍,被扣住瞭手腕。
隨後,她頭上又是一痛。
“說還是不說?”
“不說!”唐嫻惱怒。
雲停似乎被她的態度激怒瞭,呵呵一笑,隨即,“毒蟲”爬到瞭唐嫻脖頸處。
瘙癢感讓人不適。
唐嫻忍無可忍,氣急敗壞地用上另一隻手,兇狠地往前拍打去,再次被人擒住。
她掙不脫,氣急瞭,惱聲道:“哪有你這樣用刑逼問的?你不許再揪我頭發瞭!”
隨著這聲響亮的訓斥聲,什麼陰森恐怖的氛圍都沒瞭。
唐嫻使勁推瞭面前人一把,把他推開後,張開雙臂摸索瞭幾下,熟門熟路地坐到瞭床榻上。
什麼牢獄暗房?
第一根頭發被揪下時,唐嫻就察覺到瞭,刑訊逼供是假的,牢獄也是假的,她分明是繞瞭一圈,重新被帶回到瞭蘭沁齋裡!
屋裡還有冰鑒的涼氣,和她這幾日用過的胭脂香味呢!
仗著她晚間看不見,就嚇唬戲弄,太可恨瞭!
第57章子孫
唐嫻感知到角落裡有螢蟲那麼大的光亮,猜測屋中僅點瞭一盞小燈。
為瞭嚇她,真是煞費苦心!
腹誹著,身邊床榻一沉,有人坐瞭下來。
唐嫻側對著他道:“要麼你好好嚴刑逼供,要麼你放我走,別與我那些扯亂七八糟的。”
沒人回話,那陣酥癢感再次爬到唐嫻後背上,是雲停的手在她發間穿梭。
唐嫻聳著肩膀往前躲,將長發全部攏至胸前護住,道:“別碰我頭發……我想點燈,你給不給點?”
“你想要,我能不給點嗎?”
唐嫻聽著雲停說話陰陽怪氣的,體諒他今日遭受瞭重大打擊,沒與他拌嘴。
寢屋中/共有大大小小十餘盞燭臺,三個侍女用瞭好一會兒工夫,才將全部燭燈點亮。
侍女出去後,經過這期間的冷靜與沉淀,兩人情緒都平復瞭許多。
“真有夫君瞭?”雲停的聲音很輕,響在唐嫻背後。
他很少這樣說話,是難得的輕柔語氣,羽毛撓著心尖一樣,讓人心頭癢癢。
唐嫻不能帶著父母弟妹冒險,既然選擇瞭他們,就要遠離雲停。
在心底徘徊瞭一下,她輕輕“嗯”瞭一聲。
雲停朝她頸下伸手,掏出一簇烏黑柔順的發絲,又想“用刑”。
唐嫻迅速轉過身,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你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