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郡主懵瞭,“……大、大哥?”
“是我的大哥,不是你的。”雲裊不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什麼不對,扒著圓桌倒瞭盞茶水,走到唐嫻身邊,將杯盞湊到她嘴邊,問,“毛毛你的臉這麼紅,是不是覺得熱瞭?你喝水,冰過的,涼涼的,喝瞭就不熱瞭。”
“……”
頂著祁陽郡主那樣的眼神,唐嫻的臉能不紅嗎?
最鎮定的還得是雲傢兄妹。
雲停是要放唐嫻回府,再行正式迎娶的。
私下如何都行,自己人不敢亂傳,被外人看見就不太好瞭。
他嘴角一動,道:“祁陽郡主是吧?既然來瞭,就別光看著我給皇祖母捏腳,你也盡盡孝心,去把糕點給你外祖母端過來。”
第79章打哭
能夠被祁陽郡主稱呼為外祖母的共計有兩人。
一個是容孝皇帝的第二任皇後,是她的親外祖母,已於四十多年前去世,她未曾謀面過。
另一個是第三任皇後,唐傢奸臣的孫女兒,唐嫻。
祁陽郡主是在廣陵楚傢長大的,少時入過一次京城,暫住在與楚傢有姻親關系的樓傢。
樓傢大公子、二小姐是她外甥,不愛與她這年紀相仿的高貴的郡主親近,反而與唐、白兩傢的小姐走得很近。
那時起,祁陽郡主不喜歡唐嫻與白湘湘。
唐嫻成為皇後時,她遠在廣陵,聽聞消息,曾迫於禮數,在長輩面前不情不願地喚唐嫻做外祖母。
一個比她小瞭兩歲的外祖母。
再說眼前,雲裊喚半蹲於地的男人為大哥,那他必定是西南王大公子,上一任皇帝雲停瞭。
他兄妹二人尚存於世的皇祖母,是唐嫻。
“什麼外祖母啊?外祖母不是在傢裡嗎?”雲裊糊裡糊塗疑問。
這個問題太難與她解釋瞭,唐嫻開不瞭口,去看雲停,雲停簡約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問,好好給毛毛喂水,別嗆著她瞭。”
雲裊便乖乖地穩住遞在唐嫻嘴邊的茶盞,商量道,“哥哥,等毛毛喝瞭水,我去給她拿糕點吧?我喜歡喂毛毛吃東西。”
雲停道:“你先哄著她,別讓她疼哭瞭再說。”
“好!”雲裊聲音響亮地答應瞭。
趁唐嫻開口時給她喂瞭水,把茶盞往旁邊凳子上一放,雲裊在唐嫻背上輕拍起來,口中哄道:“不疼不疼,毛毛乖……”
私下裡唐嫻偶爾會指使雲裊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偶爾讓她來哄自己,但當著外人的面,她可從來沒這麼做過!
太羞恥瞭!
她想推開雲裊,更想抽回雲停手中的腳,才動瞭動,就被兩人一齊訓斥瞭。
雲停:“別動。”
雲裊:“毛毛你乖,馬上就不疼瞭。”
唐嫻:“……”
說話的這麼長時間裡,殿外宮女發覺這邊異樣,驚慌來到屏紗外,被雲停呵止:“無事,全部退下。”
等人離開,他手上動作不停,目光微轉,清聲道:“糕點。”
祁陽郡主已被這兄妹倆的行為和對話震驚得魂飛天外瞭。
置身此處,她才意識到,她認為唐嫻該鎖在皇陵時,人已早早離開,與西南王一傢待在一起。
她以為唐嫻被關在淒冷深宮受苦時,她正與雲裊同住,享受著太皇太後該有的待遇。
如今,連身為郡主的她,也被勒令上前伺候。
祁陽郡主結舌,“她、她都被廢黜瞭……”
“景廣皇帝能將她廢黜,我就能將她扶回去。”雲停道,“同一個命令,我不想重復第三遍。”
語氣冷淡,暗含威嚴。
祁陽郡主瑟縮瞭下。
他都能這樣放低身段對唐嫻盡孝心瞭,讓唐嫻恢復太皇太後的殊榮,完全有可能。
原地躊躇稍許,祁陽郡主忍著恥辱與不忿,從桌上端起一疊茯苓糕,慢吞吞走來。
在距離榻前三四步的地方停下,猶豫片刻,她恭敬地行瞭禮,道:“祁陽給大公子請安、給外祖母請安……”
雲停道:“起來吧。”
祁陽郡主起來,克服心底掙紮,將茯苓糕遞到唐嫻面前,一反曾經兩次見面的囂張,低聲下氣道:“以前是祁陽不懂事,沖撞瞭外祖母,還請外祖母大人大量,不與、不與小輩計較。”
被趕鴨子上架的唐嫻唯有一種選擇,“……不、不計較。”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安靜的寢殿中,除瞭雲裊之外,無一人說話。
雲停處於最低位,旁若無人地給唐嫻揉崴傷瞭的腳踝。
祁陽郡主站得與床柱一樣直挺,手中端著茯苓糕一動不動。
雲裊最舒適,半是摟抱,半是依偎在唐嫻懷中,手中捏著一塊糕點喂給唐嫻,喂著喂著,自己跟著吃瞭起來。
輩分最高的唐嫻臊得無地自容,厚著臉皮坐著,任由他們三個小輩擺弄。
.
次日天方亮,祁陽郡主就讓宮女前來請辭,借口身體不適,需要回府調養。
前一晚匪夷所思的場景在唐嫻腦袋裡縈繞瞭一整夜,更甚者,她做瞭個夢,夢裡對她盡孝心的,除瞭雲停兄妹三人與祁陽郡主,還多瞭個曾有過數面之緣的楚明殷。
三個孫兒,兩個外孫。
真掰扯起來,兩個外孫與她的關系更近些呢。
唐嫻被這混亂的親疏關系震得渾身冒雞皮疙瘩,代替雲裊做瞭主,讓人趕緊把祁陽郡主送走瞭。
她敢說,短期內,祁陽郡主是輕易不敢入宮來瞭。
可出乎唐嫻的預料,沒幾日,祁陽郡主再次正式請旨入宮,是特意來拜見她的,這次帶上瞭楚明殷。
“大概是祁陽郡主把見到你的事與楚明殷說瞭,楚明殷知曉你這個外祖母尚存於世,想前來拜見的。”
唐嫻擰眉思量,舉棋不定。
雲停道:“有什麼可苦惱的?不想見就拒絕,他能如何?”
唐嫻是想見的,人傢畢竟收留過雙胞胎,於她有恩,哪有恩人求見,自己閉門躲避的道理?
該見的,況且她要問一問僑貴妃的情況。
僑貴妃是為難過她,使她陷入不義。
但歸根結底,僑貴妃所遭受的這一切,是由唐傢造成的,唐嫻不能在對方處境不明時,對她不聞不問。
就是這輩分實在令人尷尬。
唐嫻左右為難,憂愁瞭會兒,扯著雲停的袖口,小心翼翼問:“你那日與祁陽郡主說要恢復我太皇太後的位置,是在嚇唬她吧?”
這麼淺顯的問題還要懷疑?
雲停要被她氣死瞭,陰陽怪氣道:“我怎麼會是嚇唬她的?我說的是真的,一定要給你恢復高貴的身份,好讓你繼續給老東西守寡,這樣我才能把你困在後宮裡,每日與你偷偷摸摸私會,多刺激,是不是?”
“咳!”唐嫻聽懂瞭他的氣話,理屈地支吾瞭幾聲,轉移話題道,“那就見這外孫一面吧。”
雲停冷哼一聲,讓人帶楚明殷進來。
議事殿中有大臣等著他,他不便同留,轉身欲走,終究是咽不下那口氣,踏出兩步又返身回來瞭。
雲停抓著唐嫻的手,惡狠狠道:“你給我記清楚瞭,那樣與祁陽郡主說,是以防你在宮中被人看輕、被人欺辱。在別人面前,你可以是太皇太後,在我面前你就是唐嫻,再敢胡思亂想,我……”
“知道瞭!”唐嫻大聲打斷他,“在別人面前,我可以身居高位耍威風,在你面前隻能做民女唐嫻。”
雲停眉眼一沉,臉色陰暗下來,唐嫻忙接著道:“……在你面前,我隻能用民女唐嫻的身份耍威風,是不是?”
這話讓雲停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雲停想糾正她言辭中不合理的地方,一看她笑吟吟的模樣,知曉她是故意的,這心思才升起就落下瞭。
他恨恨道:“這回就算瞭,下不為例。”
唐嫻眼中含笑,隻笑不答。
雲停再看她,語氣緩和下來,“就算要答謝楚明殷的恩情,也不許把姿態放得太低,他是晚輩,幫你弟弟妹妹是應該的。你現在是他外祖母,給我把架子端起來!”
唐嫻聽出他話裡的酸味,就知道他想的多,道:“都說瞭我隻與他見過幾面,根本就不記得這人,你還斤斤計較。”
通常情況下,見就見瞭,一個故人而已。對於楚明殷,雲停卻不放心,坦蕩蕩道:“所有在我之前與你相識的人,我都嫉妒。”
唐嫻一下子沒聲瞭。
好一會兒,雲停的手被人抓住,他低頭,看見唐嫻面若春桃地對著他笑。
唐嫻晃晃他的手,道:“走吧,我去禦花園,你回議事殿,一起走一段路。”
唐嫻在禦花園中接見楚明殷與祁陽郡主,雲停回去處理政事。
與大臣們商議完,他傳召瞭京兆尹。
尋到唐嫻之後沒幾日,雲停就命人將所有妃嬪侍女的來歷查清瞭,隻等京兆尹那邊準備好宅院。
到今日,萬事俱備,隨時可以放人,而唐錫元夫婦,也將不日抵達京城。
與京兆尹確認罷,雲停傳來鴻臚寺少卿,讓他澄清當日從皇陵中帶走的屍身屬於僑貴妃,而非唐嫻。
“是看守太監玩弄權勢,誤將僑貴妃錯認為唐嫻。”
這理由乍一聽,有些站不住腳,可誰讓那些太監做瞭太多傷天害理的事?這事完全有可能。
至於鴻臚寺前去置辦喪葬的官員,雲停都不追責瞭,鴻臚寺少卿當然不會主動要求責罰。
不過是些孤苦女子,他順坡下驢地認下瞭。
雲停讓他把僑貴妃已死的事情宣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