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不負所托!

作者:共賞清歌 字數:4198

接著,皇帝下詔,讓吏曹盡快安排孝廉們的官職,務必要在年前完成。

這下子太尉府忙碌起來,兩百多個人吶,關鍵是時間還這麼短,要想順利完成任務,可見壓力有多大。

翰林苑和侍中,以及傳統的郎官,都是好去處,各曹也需要大量的文吏。攫欝攫

當然,也有許多人去瞭地方,好一點的做個縣長,或者太守屬下郎官,差一點的就做個縣丞、縣尉之類的。

東漢時期縣一級的長官分為兩種,萬戶及以上的縣,為縣令,軼千石,級別很高瞭。

陳寔和岑晊就是縣令,而萬戶一下的縣,為縣長,軼六百石,縣丞和縣尉軼四百石。

總的來說,這一批人的運氣算不錯的瞭,沒有全部從郎開始實習,基本上都是直接分派瞭官職。

就在這一片忙碌之中,大漢皇太後,歷經四朝皇帝的梁妠,終於走到瞭生命的盡頭。巘戅追文g戅

臘月十九日,太醫令宰竇雲親自前來稟報,太後已經昏迷不醒,全靠老參片和銀針吊著一口氣,請天子示下。

劉志立刻趕往永樂宮,病榻上的梁太後,骨瘦如柴,全不復初見時的端莊高貴。

“太後,陛下看您來瞭。”

田娥的神色很淡然,畢竟太後病瞭這麼久,她早有心理準備,給劉志見禮之後,便附身在她耳邊輕聲呼喚。

奇跡發生瞭,一直呈昏迷狀態的梁太後,緩緩睜開瞭雙眼。

渾濁的瞳孔半晌才聚焦到劉志身上,神情卻有些恍惚。

“適才我見到先帝瞭,他問我,可有把大漢照顧好,我說……不負所托!”

她望著劉志,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帶瞭一絲微微的笑意,“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你是個好皇帝。”

三年的帝王生涯,劉志自詡已經越來越心硬,不再是當初那個感性而任性的自己。

此時梁太後一句不負所托,卻讓他心緒翻湧,其實,他自使自終都不是個有傢國大義之人。

從來沒有意識地想做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他的所有行為都隻是為瞭自救。

最開始,是因為時刻擔心會被梁冀幹掉,所以推翻權臣梁冀,就是他唯一的目標。

緊接著,他發現原來除掉瞭梁冀,他依然不安全,龐大的世傢階層左右著這個國傢,而他不過是被世傢綁架的另類傀儡罷瞭。

尤其是趙戒的叛亂,讓劉志更直觀的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個無根之萍,隨時都有可能被人丟棄。

因此他兢兢業業地投入到改革大業中去,無所不用其極地削弱世傢權力…,在此過程中一步步掌控朝廷。

到目前為止,成功還遙不可及,但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蝴蝶的翅膀已經開始煽動,所有的佈置,都將在未來的某一天展開連鎖反應。

所以,他自認不是個合格的好皇帝,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不管是否間接地產生瞭有益的影響,但他的初衷,卻還是出自私心。

現在,梁太後對他的肯定,讓劉志有些恍惚,“謝太後認同。”

“該說的,我以前就已經說過瞭,隻希望天子別忘瞭我們之間的約定。”

看著梁太後希冀的目光,劉志鄭重地點頭,“太後請放心,我絕不會食言。”

“那我就先謝過瞭。”

梁太後似乎很是疲憊地閉上瞭眼睛,“你去吧,我想最後見一見不疑。”

“太後……請一路走好。”

剎那間,他竟然有些詞窮,仿佛說什麼都不恰當,最後給她恭恭敬敬地行瞭個禮,這才轉身離去。

外面梁不疑與幾個兒女早已靜候一旁,神情都十分凝重,見到劉志,趕緊行禮。

“進去吧,太後想見見你們。”

梁冀全傢都死瞭,梁蒙、梁讓等等也都伏法,而梁女瑩,等待她的註定是古墓青燈,漫漫餘生。

現在梁不疑已經是梁氏傢族唯一的血脈傳承,梁氏也曾經是簪纓大族,鐘鳴鼎食之傢。

隻因為梁冀的胡作非為,卻落得如今傢族岌岌可危的地步。

當然,劉志作為最直接的受害者,絕不可能同情他們,隻是有些感慨罷瞭。

此時寢殿中的梁太後,早已油盡燈枯,氣若遊絲地囑咐著跪伏在地上的傢人。

“我死之後,你們要盡量低調,耕讀傳傢,寧做田舍翁,莫為堂上卿。”

“謹遵太後教誨,不疑當銘記於心,不敢稍忘!”

梁不疑看著垂死的長姊,悲從中來,強忍著淚意回答。

“好,很好。”

太後說完這句話,停下來喘瞭幾口氣,忽然睜大瞭眼睛,望著榻前欣喜地笑道。

“父親,父親大人是來接女兒瞭麼?”

梁不疑等人望著空蕩蕩的大殿,隻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忽聽得田娥沉聲道。

“皇太後……崩瞭。”

眾人一愣,卻見床榻上的梁太後已經閉上瞭眼睛,一支枯瘦如柴的手無力地垂在錦被上。

“太後!”

梁不疑等人全都痛哭失聲,俯身叩頭,“恭送太後!”

殿內哀聲四起,早已得到消息的司空袁湯,亦跪在殿外叩頭恭送。

人生無常,還不及等到華發滿頭,而她卻已先行而去。

隻是他卻沒時間沉湎於悲痛,作為朝廷司空,需負責在皇太後崩後,具牲禮告謚於祖廟。

整個大漢朝廷都因為皇太後的崩逝,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長樂太仆州輔、少府房植、大長秋紀清等人,按制主持喪事,三公九卿與所有兩千石京官,皆白衣佈績,臨殿哭喪。

太常及宗正等隨即謁見劉志,商量皇太後謚號。

順帝既然謚號孝順帝,作為他的皇後,梁妠自然也順理成章地繼承瞭這個“順”字。攫欝攫

劉志輕輕嘆瞭口氣,“謚號順烈皇後吧。”

烈,秉德尊業曰烈。

此“烈”字屬於上謚,是對梁太後一生的最高褒獎,即便是劉志,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功業德行。

劉志向天下人明確傳達瞭一個意向,將梁太後與梁冀徹底切割開來,也給梁不疑留下瞭一條生路。

梁太後生前便已決定與漢順帝合葬憲陵,這一點劉志也不會去改變,即刻下詔準備喪儀。

漢朝以孝治天下,皇太後崩殂禮儀,僅僅遜於皇帝,亦是十分隆重,作為繼承瞭漢順帝大統的劉志,也必須披麻戴孝為她哭靈三日。

是日,派竹使符告郡國二千石官員以及各諸侯王,竹使符到,所有人皆需伏哭盡哀。

皇太後喪儀到底不如皇帝那麼隆重,又考慮到馬上就要過年瞭,隻能盡快辦理。

太史令算過吉兇,將發喪日定在瞭七日之後。

在此期間,京師停止一切宴樂,百姓皆著白衣以祭。

梁太後久病,因此一切喪服、明器等等早已準備妥當,所以即使日子短暫,也不至於會有所短缺。

大殿上,劉志率百官哭臨,身後是皇太妃郾明,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以皇帝生母的身份,站在眾人面前。

但此刻,太後已逝,自然無人再有微詞,就連大腹便便的貴人梁猛,也沒有偷懶,依然循禮制上殿祭拜。

不過劉志考慮到她是雙身子,特別下詔許她隻用每日早晚各哭靈半個時辰,以全禮儀。

恰好被劉志接過來過年的馬氏夫人與平原王劉碩,以及長社公主三人,正好以出席葬禮的名義,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人前。

此時此刻,大傢都無暇顧及平原王違制進京的事情瞭。

就在一片哀傷忙碌之中,有個人卻被徹底的遺忘瞭,那就是太後親妹,當今皇後梁女瑩。巘戅綜藝文學戅

雖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實情,但她還是從蛛絲馬跡中猜瞭出來。

無緣無故地,送來的飲食便成瞭素食,隔著門縫,她發現瞭宮婢們身上的喪服。

劉志身強力壯,不可能突然就崩殂瞭,而梁太後的身體怎麼樣,她心中有數。

能拖到現在,已經很出乎她的意料,按照之前孫幹的說法,早在兩個月前就應該崩瞭。

然而她卻絲毫悲傷的感覺也沒有,長期的怨恨早已讓她心態徹底扭曲。

“哈哈哈……死瞭好,死啦一瞭百瞭,什麼都解脫瞭。”

這一刻,她的怨恨無處承載,湧起一股深深的迷茫,從尊貴無比的皇後,落得如今淒涼孤獨的境況,她……還有任何未來可期嗎?

其實,有時候她也想過去死,自我瞭斷,免得終日沉浸在幽憤中痛苦煎熬。

一日日,永遠看不到希望。

可她卻又沒有勇氣去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怕活的痛苦無比,那也比死瞭強。

到瞭臘月二十五,劉志率百官和宗室送靈入憲陵。

當日雖陰雲密佈,北風怒號,所幸還沒有下雪,浩浩蕩蕩的送靈隊伍,按照規定的時辰趕到瞭順帝陵寢。

陵墓的羨道早已提前開通,劉志親謁便房,由太常導至羨道,將手中王杖遞與中常侍唐衡。

然後走至靈柩前,最後一次伏棺而哭,過於華麗的棺槨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這一切隻是一場祭奠儀式而已。

直到太常高聲道,“止。”

劉志這才止住瞭哭聲,依然由太常引導出羨道,中常侍唐衡復授王杖。

至此,他作為皇帝在喪儀中的任務便徹底完成瞭。

登車前,劉志忍不住駐足回首,眼前這座宏偉的陵墓,埋葬著一對帝後,無論生前如何風光,如今也不過是座靜默的陵園。

兩千年後,這般宏偉的建築依然消失於歷史的長河中,隻剩地底下的墓穴,等待著有朝一日,被一群考古學傢們打開塵封的記憶。

車馬粼粼,劉志閉目端坐馬車中,巍峨的憲陵漸漸遠去,直至再也不見。

此時另一支隊伍卻被留在瞭皇陵,一部分是準備封羨道的工匠,以及主持禮儀的官員。

還有一部分,都是太後生前近身伺候的宮婢和內侍們,按照規矩,他們將從此常住荒涼偏僻的陵園,為太後守靈。

跪在最前面的是梁太後的貼身女官田娥,隻見她面容平靜無波,就仿佛日常伺候主子的每一天般淡然。

在他們身後的一輛馬車上,是被人五花大綁,嘴裡塞瞭綾巾的皇後梁女瑩,正絕望地扭動著身體,洶湧的淚水將臉上的脂粉沖得五彩斑斕。

曾經,她被幽禁長秋宮,可心中卻依然鬥志昂揚,哪怕被發配芳林園,她怨天尤人,卻依然充滿瞭希望。

甚至後來,宮變失敗之後,再次被幽禁,隻要不被廢黜,從此報瞭得過且過的念頭,日子久瞭,也漸漸沒那麼難熬瞭。

可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徹底絕望瞭,荒墓中的日子,就如一眼古井,一眼就能望到頭。

“劉志,你好狠,你好狠吶!”

梁女瑩心底無聲的吶喊,“我以殘生咒你和那賤人不得好死!”

隻可惜,已經越走越遠的劉志,根本聽不到她的詛咒,即使聽到,估計也會嗤之以鼻吧。

這世上,若隨便一人就能詛咒於他,那還談什麼真龍天子,皇天庇佑。

回到宮中,劉志給眾臣放瞭幾天假,這些天皇太後的喪禮把大傢都給整苦瞭。

有些老臣年紀大瞭,本就身體不好,再操勞下去,估計要受不住,於是宣佈年前不再召開朝會。

等到新年元日,舉行大朝賀時,再入宮舉行新年祭典,參加元旦宴會。

劉志這些天也乏瞭,回宮休息瞭一天,第二日一早就去瞭永安宮。

馬氏夫人也暫住在那裡,劉志過去的時候,一傢人正圍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十分和樂。

劉志看到母親臉上舒展的笑容,不由也跟著微微一笑,看來他這次違反祖制宣平原王進京,是做對瞭。

身為皇帝,若是連自己的母親都照顧不好,一點小小的願望都無法滿足的話,那當著還有個什麼意思。

當皇帝,不就是圖個尊榮無限,為所欲為嗎?

雖然現在他早已知道,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重,身為皇帝,一樣不能任性妄為。

但至少在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他還是可以做主的,至於那些個動不動就諫言規勸的臣子們。

他偶爾任性一回,隻要不是太過分,一個個還能把他怎麼樣不成。

“你們在談什麼?”

聽到劉志的聲音,眾人急忙矮身行禮。

“我們呀,在說先帝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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