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煌看不到隱藏在暗處的靈槍射手,老兵也同樣看不到,他趴在地上,緊緊抓著蔡煌的衣服,小聲說道:“先不要動,等一等,再等一等,”
說話之間,已有數名風兵從他二人的兩邊沖瞭過去,
嘭,
沉悶的槍聲再次傳來,一名嘶吼著往前沖殺的風兵應聲倒地,胸膛中彈,被打出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這次老兵判斷出來靈彈飛射的軌跡,他順著彈道向源頭看去,正看到一座位於不遠處的小營帳,
老兵眼睛頓是一亮,捏瞭捏蔡煌的胳膊,向營帳那邊努努嘴,小聲說道:“靈槍射手在哪裡,你待在這別動,”
說完,也不等蔡煌接話,老兵從地上一躍而起,沒有直接往那座營帳沖過去,而是繞瞭個大圈子,快步跑到營帳的右側,
等他快到營帳近前的時候,匍匐在地,向前緩緩爬行,
蔡煌看得清楚,整個心都提到瞭嗓子眼,老兵很小心,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在距離營帳還有三米多遠的時候,他停瞭下來,從後腰解下兩顆石雷,用火折子把石雷的引信點燃,
蔡煌能真切地看到兩顆石雷在老兵的手中不斷地冒著白煙,可老兵卻遲遲沒有把石雷扔出去,隻片刻的工夫,蔡煌已急出一腦門的汗,心裡大聲吼叫:扔啊,趕快投彈啊,
他從來沒感覺時間過得如此漫長過,
就在兩顆石雷的引信馬上要燒到盡頭,即將要爆炸的時候,老兵猛然一揮手,把兩顆石雷一並甩瞭出去,兩顆石雷撞開營帳門簾的一角,落進營帳裡,老兵快速地向旁翻滾,
轟隆、轟隆——
連續兩聲的巨響,營帳頃刻之間被炸得破碎開來,碎佈片向四面八方散落,見狀,蔡煌滿臉的興奮之色,從地上一躍而起,健步如飛地向老兵跑瞭過去,
蔡煌這輩子,能讓他打心眼裡佩服的人屈指可數,現在最讓他佩服的人,無疑就是這位老兵,>
老兵從地上慢慢爬起,滿頭、滿身的塵土,看到蔡煌興奮雀躍地向自己這邊飛奔過來,老兵咧開大嘴呵呵地笑瞭,滿是塵土的臉上露出兩排白牙,
當蔡煌距離老兵還有十來米遠的時候,他飛奔的身形突然頓住,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看向老兵的背後,
隻見被炸得支離破碎的營帳廢墟裡,緩緩站起一人,一名修靈者,他半邊身子的靈鎧都已被炸碎,血肉模糊,另半邊身子的靈鎧也是不滿裂紋,血水順著靈鎧的縫隙汩汩流出,
修靈者的靈火槍已經不知道被炸飛到哪裡,他抬起血淋淋的手掌,摸向腰間,從肋下抽出一把狹長的靈劍,抖手將靈劍靈化,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向背對著自己的那名老兵,提著靈劍,一步步地走瞭過去,
老兵看不到身後的情況,但蔡煌可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大聲嘶吼道:“靈槍射手還沒死,小心背後——”
兩顆石雷爆炸的距離太近,老兵雖然沒有被炸傷,可雙耳已被震得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瞭,他隻能看到蔡煌沖著自己大吼大叫,至於他在吼叫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到,
蔡煌見老兵還沖著自己傻笑,而叛軍修靈者已快走到他的背後,他二話不說,端起火銃,向前瞄準,老兵一愣,不明白蔡煌怎麼突然持槍指向自己,老兵和修靈者一前一後,從蔡煌這個角度看,修靈者有半個身子是被老兵擋住的,不過還是有半個身子露在外面,他有射擊的角度,不過,他這一槍打出去,哪怕隻偏差一點,就得先把老兵打死,
他端著火銃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著,遲遲沒有開槍,
可是,他耽擱的這一會的工夫,修靈者已然走到老兵的近前,手中的靈劍業已抬起,蔡煌再不敢遲疑,扣動瞭火銃的扳機,
嘭,隨著一聲悶響,火銃噴出火光,彈丸飛射出去,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名修靈者的腦袋一晃,額角處的一大塊靈鎧被打掉,眉梢也被彈丸劃開一條血口子,
他這一槍,非但沒能取修靈者的性命,反而還激起對方的野性,
噗,
老兵臉上的笑容僵硬住,靈劍的鋒芒從他的胸前探出來,鮮血順著劍尖滴滴答答的向下滴淌,修靈者一把扣住老兵的頭頂,另隻手將靈劍從老兵的體內抽出來,緊接著又橫向一揮,咔嚓,老兵的脖頸應聲而斷,無頭的屍體倒瞭下去,滴血的頭顱落在那名修靈者的手裡,
蔡煌見狀,英俊的五官扭曲成瞭一團,他如同發瞭瘋似的,端著火銃,直奔對方沖瞭過去,掛在火銃上的銃劍直刺對方的胸膛,
修靈者冷哼出聲,靈劍向外一揮,當啷,蔡煌刺過來的銃劍被擋開,他緊接著一腳踹瞭出去,正中蔡煌的胸口,
嘭,蔡煌向後連退瞭三大步,站立不住,仰面而倒,人躺在地上,還沒坐起,哇的一聲,噴出口血箭,
修靈者提著老兵的斷頭,另隻手高舉著靈劍,走到蔡煌的近前,力劈華山的一劍向他的身上砍去,
完瞭,蔡煌眼睜睜看著靈劍化成一道電光,向自己劈來,可他的身子仿佛被抽幹瞭力氣似的,根本無力向旁閃躲,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風兵從斜刺裡躥瞭出來,一頭撞在修靈者的身上,
風兵和修靈者雙雙側翻倒地,連連翻滾,修靈者砍向蔡煌的那一劍也被撞偏瞭方向,
修靈者率先從地上跳起,他旁邊的風兵正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修靈者搶先一劍刺瞭出去,撲,劍鋒刺穿風兵的後心,他不依不饒,又是一劍,將風兵屍體硬生生地看成兩截,
當他扭頭再次看向蔡煌的時候,後者已如犀牛一般向他直撞過來,
咚,蔡煌狠狠撞在他的身上,修靈者踉蹌著後退兩步,而後胳膊肘向外一拐,將貼在他身上的蔡煌橫著打飛出去,
他冷哼一聲,邁步正要向蔡煌走過去,忽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瞧,隻見自己的小腹上,觸目驚心地插把一把銃劍,銃劍的劍身都已沒入自己的小腹內,隻剩下劍柄露在外面,
血色在他的臉上迅速退去,他身形搖晃,不由自主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被打飛出去的蔡煌落地後,剛好滾到老兵無頭的屍體近前,他咬著牙關,將老兵身上背著的火銃摘下,對準修靈者的腦袋就是一槍,
嘭,這一槍正中修靈者的太陽穴,彈丸在左側打入,在右側透出,一道血箭也被帶瞭出去,
即便是頭顱被打穿,那名修靈者還掙紮著想從地上站起來,但他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他的,他支撐起身體,倒瞭下去,再支撐身體,再次倒瞭下去,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站不起來,鮮血順著他的左右太陽穴,不斷流淌出來,
腦袋被打穿,可人還在拼命的掙紮,這個場面,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蔡煌端著火銃,連滾帶爬地到瞭他近前,銃劍順著修靈者的喉嚨刺瞭進去,他幾乎是騎在修靈者的身上,雙手緊緊握著火銃,在對方的身上連刺,
他不知道自己刺瞭多少劍,也聽不見周圍人的呼喚,他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殺死對方,殺死敵人,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把魔怔瞭的蔡煌打醒,他停止向下刺劍的動作,低頭再看,被他坐在下面的屍體哪裡還有人形,已變成瞭血肉模糊的一團,
他抬頭看自己的周圍,不知何時,他的四周已站瞭一圈的風兵,為首的一名風兵,正是八營的營長,剛才那一巴掌,也正是營長打的,
“營……營尉大人,”雖然已經改制,但很多時候,兵卒們還是會習慣性的叫營尉,
“他已經死瞭,”營長拍拍蔡煌的肩膀,說道:“不錯,能殺敵軍一名修靈者,很不錯,”說完話,又沖他笑瞭笑,邁步走瞭過去,
周圍的風兵跟隨營長而去,不過每個人在臨走之前都拍瞭一下蔡煌,還有人向他偷偷挑起大拇指,
蔡煌呆呆地坐在屍體上,楞瞭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把滾落在一旁的斷頭抱起,走到老兵的屍體近前,將斷頭放在他的斷頸處,跪地大哭,
如果他剛才的那一槍能打得準的話,老兵根本就不用死,危急時刻,把自己從修靈者劍下搶救出來的那名兄弟也不用死,
以前蔡煌從來沒覺得自己沒用,但是在軍隊中,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蔡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瞭自己的無能,哪怕他拼盡瞭全力,也救不瞭身邊的同伴,救不瞭肯以命換命的同袍兄弟,反而還會把他們活活的拖累死,
蔡煌自被充軍以來,並沒有真正的融入到軍隊當中,平日裡的訓練也多以應付的心理對待,可以說他的心從來就沒在這裡,
可是經過這一戰之後,蔡煌的心態明顯發生瞭轉變,不管是體能訓練,還是射擊訓練,旁人使出十分力氣,他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另外,他還主動申請,修煉靈武,爭取獲得成為靈槍射手的機會,
曾經驕縱不可一世的蔡傢二公子,就是在軍中這麼轉變的,上官秀說用不上一個月,他在軍中就能脫胎換骨,實際上,蔡煌隻是經歷瞭一場戰爭就脫胎換骨瞭,
他經歷的這一戰,也是後世著名的炮擊南北大營,此戰也正式拉開瞭唐凌朝廷反擊叛軍朝廷的序幕,
貞郡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一夜之間,掃平瞭叛軍於貞郡附近的兩座大營,共殲滅叛軍五萬餘眾,貞郡軍兵分兩路,一路北上,直撲上京,一路南下,去解神池被困之圍,
蔡煌隨第一軍團南下,奔赴神池,
炮擊南北大營之戰,蔡煌表現優異,以成功擊殺叛軍修靈者的功勛,獲得嘉獎,並提升為班長,本來營長想升他為三等銳士,可惜蔡煌格鬥不行,射擊也不行,又沒進過正規的軍事學院,隻能把他提升為一名班長,
老兵陣亡,新兵填補進來,
蔡煌對新兵的訓誡是:“上到戰場,不用怕,越怕炮彈越往你的頭上掉,開戰的時候別慌,不要掉隊,也不要突前,到時候你看我往哪走,你就跟著往哪走,記住沒,”
老兵會死,但老兵的訓誡會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軍魂,從不會因為新老更替而消亡,隻要軍魂尚在,哪怕軍中隻剩下一人,也能重新組建起來,延續當年的神話,
貞郡軍的軍魂,上官秀其實隻是繼承者,而非締造者,貞郡軍的軍魂是由貞郡人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與貞郡軍相比,叛軍就像是一支缺少瞭靈魂軍隊,這也是在戰場上,叛軍遠不如貞郡軍驍勇善戰的主因,